区位要素与资本禀赋对农户林地利用方式的影响

李丽霞，张旭锐

(1．西京学院 会计学院，西安 710123；2．西北农林科技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陕西 杨凌 712100)

随着集体林权制度改革的不断深化，农户对林业生产的积极性得到了提高。农户作为林业生产经营最直接的微观主体为追求经济效用最大化发展林下种植养殖(森林食品、森林药品)、森林游乐(森林康养、森林旅游)等多种经营形式。为了解多种经营形式是否改善农户对林地的利用方式，学者们从生计资本、林地流转、利用效率等方面展开了研究，认为林农生计资本要素对林地利用方式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1-2]，影响农户林业相关生计活动的主要因素集中在资本禀赋[3]、社区组织及治理能力[4]、林业政策[5]、林地产权[6]等方面，而个体家庭特征(例如年龄、受教育程度、劳动力配置、认知水平、是否兼业、家庭经济收入等)和环境特征(例如政府补贴、产权制度、市场环境等)将对农户的林地利用方式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也有学者从农户意愿强度视角[7]、职业和收入分化视角[8-9]对林地流转问题以及不同类型林业经营效率[10-12]展开研究，指出农户自身的资本禀赋差异影响其林地利用方式。但在已有的研究中较少有考虑林业区位要素对农户选择林业经营形式的影响。区位是一个地理学和经济学共用的概念，虽然在较大程度上依托于地理位置，但不限于一种地理几何关系，也指在经济发展体系中所居地位，是一种物化后的经济空间资源[13]。已有学者从自然环境、生产环境和社会经济环境等方面实证考察环境因素对山区农村居民点区位效用水平的影响[14]；也有学者利用区位商模型对农业的产业布局优势进行了比较，结合资源禀赋和区位条件提出了建设现代化农业产业布局对策[15]。实际上，经济发展中客观存在的区位有利或不利要素，会直接影响农户的收入和林地经营行为的积极性和选择性；且林业产品(特别是木材)对市场的依赖程度远低于农业产品，例如道路通达程度对农户的林业经营行为影响更为重要。因此，随着集体林产权逐步稳定，环境对农户的经营决策行为影响程度不断加大，区位要素和资本禀赋成为影响农户林地利用方式的关键，从区位要素和资本禀赋角度展开研究，对农户林地利用方式的选择行为是一种新的认识。鉴于此，根据在陕西省和江西省获取的农户调研数据，运用多元Logistic模型，考察区位因素、资本禀赋在农户林地利用方式中的作用机理，以期为提高农户林业收入以及集体林业经营发展提供理论支撑和决策依据。

1 数据与方法

1.1 研究区域概况

陕西省和江西省的森林资源丰富，集体林地面积均在70%以上，承担着重要的生态功能，且都为新一轮集体林权制度改革试点省份，两省地理区域都呈现为南北长、东西短的特点，但在农户林地利用方式上存在一定的差异，具体表现为：陕西省多以生态公益林为主，受温度、湿度等地理气候条件影响，农户在林地的利用方式上以发展经济林和林下经济为主；江西省多以竹林和用材林为主。因此，选取陕西省和江西省进行林地资源利用分析，所获得的农户林地利用方式数据更为全面，有助于对样本农户典型特征的差异分析，具有较强的代表性和说服力。

1.2 研究方法

无序多分类Logit模型相对于二分类Logit模型来说，因变量信息更完整，提供了更多可能性，在经济学领域研究行为主体选择过程中被广泛使用。由于农户林地利用方式为多分类变量，因此采用无序多分类Logit模型进行估计。同时，为了解释自变量增加一单位引起因变量概率的变化，对每个样本观测值上的边际效应进行计算。

⑴

⑵

式中pk表示农户林地利用方式k的选择概率；xi表示影响农户林业经营模式的区位要素、资本禀赋等核心自变量；βi表示各影响因素的待估计回归系数；αi为常数项；εi为随机误差；exp(βi)为边际效应，即当其他解释变量不变时，xi增加1单位时会导致因变量概率的变化值。

物质资本和金融资本之间具有较大的相关性，两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互转换，为避免变量间的多重共线性导致对因变量的显著性出现偏误，采用方差膨胀系数(VIF)对自变量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利用STATA 14软件对农户林地利用方式的影响因素进行多元Logit模型估计。

1.2 变量选取

调研汇总后发现农户的主要经营方式包括竹林、用材林、经济林和林下经济(农户同时经营有两种或两种以上类型林地，以林业经营收入最大的作为主要经营方式)，因此以这4种农户林地利用方式展开研究。为探讨区位要素、资本禀赋对林地利用方式选择行为的影响，将农户林地选择行为的经营方式(k)设定为因变量。

从区位要素和资本禀赋两个方面出发选取自变量。基于区位理论[16-17]，选取乡镇距离(x1)、村是否有收购商(x2)、人口集聚度(x3)、村是否靠近旅游区(x4)、村经济水平(x5)、木材市场价格(x6)、林地流转价格(x7)、林业雇工价格(x8)等指标。在资本禀赋方面，按照英国国际发展署(DFID)的划分，选择人力资本、自然资本、物质资本、金融资本和社会资本。人力资本选取年龄(x9)、受教育程度(x10)、是否加入合作社(x11)、劳动力数量(x12)、是否兼业(x13)；社会资本选取家中是否有村干部(x14)和社会关系网络(x15)；物质资本选取家庭农用机械数量(x16)和家庭住房价值(x17)；金融资本选取家庭总收入(x18)、林业收入能力(x19)、融资渠道(x20，由从银行贷款、从非正规金融机构或个人贷款和从亲朋好友处借钱3个指标计算而得，并对结果进行极值标准化处理使其介于0和1之间，取值越接近1，表明农户的融资渠道越多，金融资本越高；即依据0～2项贷款经历和有没有借钱经历来表达)。自然资本选取林地面积(x21)、耕地面积(x22)和林地块数(x23)。

此外，为避免一些无法观测到的区域特征对结果的影响，选择地区虚拟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地区虚拟变量包括陕西省(x24)和江西省(x25)。26个变量的赋值或说明如表1所示。

1.4 数据来源

综合考虑地理环境、区域经济、生产类型等因素，从陕西省陕南(宁陕县、西乡县)、陕北(安塞县、黄陵县)、关中(太白县、户县)及江西省赣南(崇义县、信丰县)、赣北(武宁县、宜丰县)、赣中(遂川县、永丰县)选取12个林权制度改革试点县，每个县选择2个乡镇，每个乡镇选择2个行政村作为样本村。2017年7—8月，在陕西、江西省样本村内开展以“林农生计资本及林地资源利用”为主题的入户调查。按照分层抽样和简单随机抽样相结合的方法，每个村随机选择10～15个农户或村干部作为调查对象，以一对一问卷调查为主，同时结合半结构访谈形式进行。调查共发放问卷693份，剔除数据缺失和无效问卷，最终获得有效样本654份，有效率达94.37%。

表 1 变量及赋值说明

2 结果与分析

2.1 不同林地利用方式农户的资本禀赋存在较大差异

在不同林地利用方式下，农户在人口集聚度(x3)、村是否靠近旅游区(x4)、村经济水平(x5)、户主年龄(x9)、家庭总收入(x18)等方面的均值差异较大(表2)。具体而言，经营用材林(k=2)农户的人口集聚度最高，经营林下经济(k=4)农户的人口集聚度最低，且在村经济水平方面也表现出了一致性，即选择经营用材林的农户所在村的经济水平最高，而经营林下经济农户所在村的平均经济水平最低。经营竹林(k=1)农户的平均年龄(x9)最大，经营用材林农户的平均年龄最小。经营经济林农户(k=3)的家庭总收入均值最大，其次是经营用材林的农户和竹林农户，而经营林下经济农户的家庭总收入均值最小。可见，在不同林地利用方式下，农户的资本禀赋表现出差异性。此外，区位要素特征差异也直接影响农户的林地利用方式。

表 2 不同林地利用方式下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说明：χ为平均值，σ为标准差。

2.2 区位要素和资本禀赋对农户林地利用方式具有重要影响

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显示VIF平均值为1.58，最大值为3.87，远小于经验规则中的10，说明自变量之间的相关性较弱，不存在多重共线性，对模型的解释效果较好。多元Logit模型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模型的Loglikehood=-460.00、LRchi2(84)=754.54、PseudoR2=0.45，表明模型的拟合效果较好。

2.2.1 区位要素对农户林地利用方式均具有显著影响

村是否有收购商(x2)、村是否靠近旅游区(x4)、村经济水平(x5)、木材市场价格(x6)和林业雇工价格(x8)对农户的林地利用方式具有较大程度的影响。

村是否有收购商与农户选择经营竹林显著负相关，并且收购商的比例每提高1%，农户选择经营竹林的概率下降4.8%；村是否靠近旅游区与农户选择经营竹林极显著正相关，并且村附近旅游区比例每增加1%，农户选择经营竹林的比例提高11.1%。因此，区位要素对经营竹林的农户具有显著影响。村是否有收购商与农户选择经营经济林显著负相关，并且收购商的比例每提高1%，农户选择经营经济林的概率下降5.5%；村是否靠近旅游区与农户选择经营经济林极显著正相关，并且村附近旅游区比例每增加1%，农户选择经营经济林的比例提高9.2%。木材市场价格与农户选择经营经济林显著正相关，理论上而言，两者是对土地的竞争性使用，木材市场价格高，经营者更愿意放弃经营经济林，选择用材林。但实际上出现上述结果的可能解释是，由于观察到的木材价格是现期价格，而发展经济林是已经发生的事实，经营者无法立刻调整林地用途。未来而言，影响林地经营性用途的因素更可能是木材的预期价格，因此区位要素对经营经济林的农户具有显著影响。村是否靠近旅游区与农户选择经营林下经济极显著正相关，并且村附近旅游区比例每增加1%，农户选择经营林下经济的比例2.5%；林业雇工价格与农户选择经营林下经济显著负相关，表明雇工价格越高，农户越不愿意经营林下经济，因为林下经济农户一般具有较为充裕的时间，可通过延长时间来减少雇工，而经营用材林对劳动力的数量和质量一般要求较高。因此，区位要素对经营林下经济的农户具有显著影响。

综上所述，通过区位要素对经营竹林和经营经济林农户的影响可以看出，本村有木材收购商会增加农户对木材市场的信心，农户更加愿意从事用材林的生产。村是否靠近旅游区对林地利用方式的影响，充分说明旅游业的发展能够带动并改变农户林业发展的性质和方向，使其向森林旅游、康养、休闲等方向发展，而竹林、经济林和林下经济对于用材林而言，适合并且能够发展旅游业，因此村靠近旅游区的农户更加不愿意经营用材林。

表 3 农户选择不同林业经营方式的多元Logit模型估计结果

Table 3 Estimated results of households participating in different forest management types with the multinomial logit regression model

变量k=1βiexp(βi)k=3βiexp(βi)k=4βiexp(βi)x10.100.000.090.000.090.00x2-0.92-0.05-0.94-0.06-0.400.05x30.010.010.010.010.010.01x43.250.113.670.093.410.03x50.000.000.010.000.000.00x60.010.000.010.000.000.00x70.010.000.010.000.000.00x8-0.010.00-0.010.00-0.020.00x90.040.00-0.020.00-0.020.00x100.020.00-0.07-0.020.150.02x11-1.09-0.05-1.07-0.03-0.870.01x120.130.010.040.00-0.03-0.01x13-0.53-0.050.050.020.040.01x14-0.71-0.08-0.11-0.030.460.08x15-0.190.01-0.74-0.05-0.380.02x160.090.010.120.03-0.21-0.04x17-0.010.00-0.030.00-0.020.00x18-0.020.000.060.0070.000.00x19-0.310.00-0.43-0.01-0.47-0.01x200.530.030.710.09-0.22-0.09x210.000.000.000.000.000.00x22-0.03-0.010.000.000.000.00x230.110.010.060.000.120.01x24-0.86-0.100.340.050.190.02x25-5.090.42-9.470.78-23.72-1.84αi5.78/3.43/6.49/

说明：、和分别表示在10%、5%、1%水平上显著(一定程度、显著和极显著)。

2.2.2 资本禀赋对经营用材林的农户的影响较大

资本禀赋中，人力资本、社会资本、金融资本和自然资本对农户的林地利用方式选择具有较大程度的影响，具体影响因素为：户主年龄(x9)、是否加入合作社(x10)、社会关系网络(x15)、林业收入能力(x19)、融资渠道(x20)、耕地面积(x22)等。

户主年龄与农户选择经营竹林显著正相关，说明年龄越大，越倾向于对资本回收期较短的投资，而竹林生产中竹材和竹笋的回报期远短于用材林，因此随年龄增长，相较于用材林而言更倾向于竹林生产。是否加入合作社与农户选择经营竹林显著负相关，与选择经营经济林也是显著负相关，说明加入合作社可以带来较为完善的林业专业化服务，有助于获得金融支持，满足用材林对资金和信息等的需求。社会关系网络与农户选择经营经济林极显著负相关，且社会关系网络每增加1%，农户选择经营经济林的概率下降5.4%，说明社会关系较广的农户获得限额采伐指标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对用材林生产所获取的收益具有较大的预期和把握。林业收入能力和融资渠道与农户选择经营经济林和经营林下经济仅有一定程度的负相关，说明金融资本对农户经营用材林的影响与是否加入合作社对农户经营用材林的影响分析较为一致。耕地面积与农户选择经营竹林显著负相关，说明耕地面积越大，农户对农业的重视度高，对农业收入的依赖性大于对林业收入的依赖性；而用材林相对于竹林而言，具有较高的收入不确定性和长期性，因此越不愿意经营竹林。

2.2.3 江西省农户更愿意选择经营用材林

控制变量中，江西省与农户选择经营竹林和经营经济林都极显著负相关，与选择经营林下经济的系数也为负数，表明对于江西省而言，更多的农户愿意选择经营用材林，而陕西省对农户林地利用方式的影响不显著，但与经营经济林和经营林下经济的系数为正，表明对于陕西省而言，农户发展经济林和林下经济意愿较大，这可能与两省地理气候条件及林业发展性质相关。

3 结论与启示

3.1 结论

第一，区位要素和资本禀赋是影响农户林地利用方式的关键要素，区位要素中的村是否有收购商、村是否靠近旅游区、村经济水平、木材市场价格和林业雇工价格等和资本禀赋中的年龄、是否加入合作社、社会关系网络、林业收入能力、融资渠道、耕地面积等对农户林地利用方式的影响较大。

第二，区位要素和资本禀赋对不同林地利用方式农户的影响作用不同。具体而言，本村有木材收购商会增强农户对木材市场的信息，更加愿意从事用材林生产，因此针对经营用材林农户，应充分发挥村级资源来增加收购商数量；经营用材林农户受区位要素的影响比竹林和经济林大，发展林下经济农户受区位要素的影响因素较少。竹林生产农户受年龄和耕地面积的影响较大，经营用材林农户受是否加入合作社、社会关系网络、林业收入能力和融资渠道的影响较大。

3.2 启示

从区位要素和资本禀赋角度展开分析，能够对农户的林地利用方式有一个新的认识，政府在制定利民政策时应充分考虑区位要素影响，针对长周期林业收益产品，政府应该辅助村委会加大社会化服务体系建设，为农户提供更多的相关市场信息，营造良好的村域环境，来激发农户的投入意愿。

村靠近旅游区可大力发展短周期收益林产品，政府应鼓励村委会结合本村村域环境实际，制定农户长短结合的林业经营组合方式，以稳定农户预期收益。

考虑资本禀赋对农户林地经营方式选择的影响，可通过调整生计资本状况来改善经营，针对经营用材林农户，着重提高其金融资本存量，完善金融服务体系，可刺激农户的林木生产行为。

针对经营竹林农户，应着重提高其自然资本存量，推动其规模化发展，可提高其产出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