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欣,邱 宇
2019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中国舞蹈较之往年又有了长足的进步,呈现出繁荣态势。2019年的中国舞蹈秉承着可持续繁荣的理念,既大力倡导、支持舞蹈创作与科研,又注重舞蹈人才的培养与接续,从而使得2019年的中国舞蹈精品迭出、学术更新、人才辈出。
2019年5月20日至6月2日,由文化和旅游部联合上海市人民政府,以“逐梦新时代——向国庆献礼,向人民汇报”为主题的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成功举办,9部优秀舞剧入选为 “十二艺节”暨第十六届 “文华奖”参评剧目,它们分别是芭蕾舞剧 《敦煌》、舞剧 《天路》、舞剧 《永不消逝的电波》、民族舞剧 《唐卡》、舞剧 《醒·狮》、舞剧《杜甫》、舞剧《东坡海南》、民族舞剧《花界人间》以及民族舞剧 《草原英雄小姐妹》。其中《永不消逝的电波》 《天路》和《草原英雄小姐妹》荣获了第十六届 “文华大奖”。这3部舞剧不仅具有鲜明的现实取向,而且较之另外6部舞剧,呈现出更为深刻而强烈的现实意义。舞剧《天路》和《草原英雄小姐妹》均是现实题材舞剧作品。不同的是,舞剧《天路》秉承着尊重历史真实、符合事理逻辑的重要原则,以多个历史原型作为舞剧人物基础、三代人坚守筑路作为故事主体,讲述了20世纪70年代末青年铁道兵卢天在面临人生抉择时最终选择以生命修筑青藏铁路的动人事迹,展现汉藏人民的友好情谊,传递了铁道兵“以身殉路”的奉献精神。而《草原英雄小姐妹》则以20世纪60年代龙梅和玉荣的真实故事为蓝本,旨在传递小姐妹以身护羊的献身精神。为了使这一精神得到更好的传扬,总编导赵明着眼于当代视角,运用多重时空的手法,让当代小学生与小姐妹们直面彼此,从而产生心灵的碰撞与交融。关于该剧的现实意义,于平教授指出:“这部舞剧不是一般性地讲‘龙梅和玉荣’的故事,而是在讲‘我们今天如何对故事发生时龙梅和玉荣的同龄人讲‘龙梅和玉荣’的故事!’其实,舞剧‘小姐妹’本身就是一堂‘让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种子在少年儿童心中生根发芽’的极好的‘校外课’。”①于平:《草原的英雄时代的光——大型民族舞剧<草原英雄小姐妹>观后》,《艺术评论》2017年第12期,第95页。此外,舞剧 《永不消逝的电波》则是上海歌舞团倾心打造的致敬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革命历史题材舞剧。该剧虽然并非现实题材舞剧,但编导韩真和周莉亚以李白烈士的真实故事作为舞剧的故事素材,使得该剧具有了强烈的现实意义。
2018年岁末,上海歌舞团邀请舞剧界炙手可热的青年编导韩真和周莉亚,倾心打造了我国首部以谍战为主题的革命历史题材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以献礼新中国成立70周年。该剧一经亮相,便好评如潮,尔后展开了全国巡演。巡演期间,数次因外界呼声甚高而连连加演。尽管如此,仍一票难求,甚至出现了需找黄牛加价购票的火爆场景。不仅如此,该剧作为上海市的重点剧目被推荐至第十二届中国艺术节,并在角逐我国政府专业舞台艺术领域的最高奖项中脱颖而出,荣获了第十六届 “文华大奖”,随后又荣获“五个一工程奖”。短短数月,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便获得了业内外人士的认可和追捧,这是同为韩真、周莉亚创作且同样火爆的舞剧《沙湾往事》《杜甫》都无法企及的。对于这一盛况,在我们看来原因有二:
其一,在于以 《渔光曲》创作的舞蹈《晨光曲》深入人心。一首饱含深情的 《渔光曲》唤醒了千千万万上海人儿时的记忆,再以古典舞为主体语汇,融入蕴含有老上海特色的,如小板凳、薄蒲扇、炉火边打盹儿、蒲扇落地等生活记忆,一下便扣住了人们的心弦。这段舞蹈作为“电波”现象的有效助力,不仅出现于各大网络社交平台之上,更是登陆了2020年鼠年春晚的舞台,引起舞蹈业内外人士的纷纷效仿。这在某种程度上,进一步拉近了大众与舞蹈的距离。
其二,在于该剧舞蹈叙事策略的新颖独到,而这也是“电波”现象发生的最为根本的原因。编导在遵循舞剧艺术创作规律的同时,大胆借鉴传统戏曲和电影的表现手法,探索出新颖独到的舞剧叙事策略。首先,编导采用字幕投影的方式来交代剧中人物身份,这在减轻谍战题材中复杂人物关系和故事情节叙述压力的同时,使观众迅速进入“‘舞剧的’理解情境”;其次,琐碎的细节、繁复的叙事难免容易使舞剧陷入哑剧的窠臼,因此编导对日常生活动态进行了整一化、节律化处理,既清楚地交代了事件,又以“哑剧的诗化”强化了 “舞蹈叙事”的特性;第三,编导借鉴了传统戏曲程式化动作的表意功能,如扇动蒲扇以示天气炎热、脱下衣衫以示回到家中等行动,暗示了剧中的天气、环境以及场景变换等。第四,为了弥补肢体语言的局限,编导还运用电影拍摄中常见的如镜头快速切换和组接、倒带以及长镜头等方式,揭开“谍战”剧情的重重悬念。上述叙事策略的探索和运用,不仅清晰交代了 “谍战”舞剧的故事情节,而且拓宽了舞剧叙事的边界,实现了舞剧叙事的更多可能。
2019年8月8日—10日,由中国文学艺术联合会、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办的第十二届中国舞蹈“荷花奖”民族民间舞评奖活动,在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西昌市成功举办。本届评奖活动共由三场构成,51部舞蹈作品参与评奖(1部弃权)。经过激烈的角逐,突出重围的作品有6部,它们分别是群舞《花儿永远这样红》《额尔古纳河》《战马》《玄音鼓舞》《永远的诺苏》和《黑缎子坎肩》。
通过6部获奖作品,不难发现,中国民族民间舞的创作导向是鲜明的。6部作品不约而同地以人民为中心,通过民族民间舞元素观照人民的现实生活。其中,群舞《花儿永远这样红》和《黑缎子坎肩》展现的都是男女之间真挚的爱情。不同的是,《花儿永远这样红》的编导运用塔吉克族民间舞及其元素,真实形象地讲述了一位帕米尔高原的塔吉克族小伙即将入伍,他心爱的姑娘与淳朴热情的塔吉克族乡民热情欢送,并期待保家卫国的他能够早日归来的故事。对于这部作品,著名舞蹈评论家冯双白点评道:“中国民族民间舞常常容易走进一个误区,就是欢乐的场面没有生命力,但 《花儿永远这样红》这种欢乐里有爱情,可以说是现实题材上很好的收获。”①金浩:《齐舞共振当拏云——从2019年的群舞创作态势谈起》,《舞蹈》2019年第6期,第17—18页。《黑缎子坎肩》的编导则在蒙古族语汇中融入日常生活的元素,再以欢乐愉悦的整体基调表现了男子收到心爱姑娘亲手缝制的坎肩,内心承载着满满的幸福之情。区别于上述两部作品,《永远的诺苏》并非仅仅观照人民的现实生活,而是编导感念我国老一辈艺术家,直接以舞蹈的形式再现了我国著名编导冷茂弘前往彝族地区采风和创作舞蹈《快乐的罗嗦》的真实经历,从而使得这一民族民间舞在反映现实的同时,兼具民族性和当代性的特征。
除此之外,需要指出的是,群舞《额尔古纳河》 《战马》和《玄音鼓舞》都是中国文联和中国舞协主办的“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主题实践活动的产物。其中,蒙古族舞蹈《额尔古纳河》是编导沙呷阿依深入额尔古纳河为期半个月的采风成果。关于这部作品,沙呷阿依指出:“(《额尔古纳河》撷取)内蒙古的自然与人文特色,以额尔古纳河为艺术原型,将额尔古纳河从安若明镜、水波荡漾、波涛澎湃的自然状态凝练成浪漫、唯美的蒙古族女子形象……将女子比喻为河流,河流又幻化成女子,二者之间构建虚实相生的舞台形象,重点突出了蒙古族女性与草原河流之美。”②沙呷阿依:《重塑民族舞蹈的美学价值——从<额尔古纳河>的创作谈起》,《舞蹈》2020年第1期,第98页。《战马》则是编导苏娅菲深入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通辽等地的采风成果。具体而言,她关注到蒙古族作为“马背民族”这一文化特色,并在采风中深刻地体悟到马便是蒙古族人民现实生活的永恒命题。因此,编导苏娅菲围绕蒙古族的“人与马”,讲述了解放军战士与其战马不离不弃、戍守边关的感人故事。而《玄音鼓舞》是编导袁媛6次深入西藏实践采风的成果。与沙呷阿依和苏娅菲不同的是,袁媛将目光聚焦于具体的热巴鼓舞上,在对热巴鼓舞进行创造性转化的基础上,引发当代人对传统的反思,进而体悟传统的本质。
2019年8月12日—17日,第12届全国“桃李杯”舞蹈教育教学成果展示活动在浙江音乐学院成功举办。这是“桃李杯”自比赛转型为展演后成功举办的第二届活动。转型后的“桃李杯”不再是一场一决高下的竞技类活动,它打破了曾经由北京舞蹈学院、解放军艺术学院以及中央民族大学“三分天下”的局面,使得学生、编导、老师乃至学校纷纷从比赛的紧张中松弛下来,得以静心、专注于舞蹈艺术本身,从而更好地钻研舞蹈艺术的创作、完善舞蹈教育教学、培养舞蹈艺术人才,使得舞蹈艺术的发展从根本上得到关注和重视。不仅如此,本届“桃李杯”还兼顾到了全国各地区教育教学水平的差异,对各地区的推荐名额做出了相应的限制,以确保活动参与的广泛度。据统计,本届“桃李杯”共有全国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以及港澳台地区和海外的111所院校的336个剧目(含精品课)、52篇论文进入专家遴选环节,最终137个剧目以及10篇论文入围。③王洁琼:《桃李蓁蓁言昭昭——第十二届“桃李杯”舞蹈教育教学成果展示活动学术研讨会纪实》,《舞蹈》2019年第5期,第22页。入围成果共构成了2场精品课程展示、8场专业展示、2场学术研讨会以及1场综合性汇报演出。
纵观本届“桃李杯”,不难发现以下现象或问题:其一,就剧目而言,本届“桃李杯”无论是从古典舞、民族民间舞、芭蕾舞,抑或是国标舞等舞种看来都不乏佳作,例如古典舞《良宵》《铜雀女》《唐印》等,民族民间舞《谷雨》 《玄音鼓舞》 《额尔古纳河》等,芭蕾舞《佐佑》 《月亮河》 《无言的诗篇》等以及国标舞《赋问》《今日昔日》《游园惊梦》等剧目均令人眼前一亮,但现实题材的舞蹈创作仍有所欠缺,需给予更多关注。其二,就精品课程而言,本届“桃李杯”的精品课由三种类型构成:第一类是特色化教材的展示,以四川艺术职业学院的舞蹈传习课和无锡文化艺术学校的海安花鼓课等为代表;第二类是舞蹈技能训练的开发课程展示,以内蒙古艺术学院的蒙古族舞蹈技能课和沈阳音乐学院附属中等舞蹈学校的中国古典舞基本功训练课等为代表;第三类是舞蹈表演课程的训练与开发课程展示,以北京舞蹈学院附属中等舞蹈学校的汉族男女对舞表演性训练课和南京艺术学院的朝鲜族舞蹈表演训练课等为代表。于平教授认为“对于这三种类型的精品课程建设,我们一定需要正视两个问题:与时俱进、因地制宜,这是时代提出的新要求。”①王洁琼:《桃李蓁蓁言昭昭——第十二届“桃李杯”舞蹈教育教学成果展示活动学术研讨会纪实》,《舞蹈》2019年第5期,第254页。
2019年,既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又是中国舞蹈 “逢十”的大庆之年。所谓 “大庆”不仅仅是中国舞蹈70周年栉风沐雨、砥砺前行、灿烂辉煌的重要见证,更是中国舞蹈回顾历史、反思当下、步入崭新阶段的重要转折。为此,彰显中国舞蹈国家形象的中国歌剧舞剧院和中央芭蕾舞团两大文化和旅游部直属院团,分别以研讨会的形式对院团的创作和发展进行了回顾与展望。其中,中国歌剧舞剧院携手南京艺术学院中国当代舞剧研究中心,围绕剧院近年来创作的舞剧,于2019年11月9日开展了“国家剧院走进守正创新的舞剧新时代”的主题研讨会。此次研讨会盛况空前,除去前来聆听和学习的百余人参会者外,与会的领导、嘉宾和学者亦有近50人。他们围绕剧院的舞剧创作、艺术生产和治理等方面进行了多方位、多视角地深入探讨。
就舞剧创作而言,剧院始终坚持利用好中国的传统文化讲好中国故事。对此,冯双白主席具体阐释道:“中国歌剧舞剧院的众多作品,都是在优秀传统文化基础上的守正创新:‘守正’主要体现于以优秀中华传统文化为根基,中国歌剧舞剧院近年来的创作积极尝试重建中国社会的良知、道德,重建、呼唤中国精神的回归,并将这一回归落在《昭君出塞》《恰同学少年》《赵氏孤儿》《李白》等一系列舞剧作品的人物形象塑造上,以对中华美德的弘扬为本。”②许薇:《当传统文化题材与剧院艺术生产成为CP——中国歌剧舞剧院近年来舞剧创作研讨会综述》,《舞蹈》2020年第1期,第45页。而就剧院艺术生产和治理而言,于平教授则剖析道:“‘国家剧院走进守正创新的舞剧新时代’这个主题包含着陶诚同志对于剧院艺术生产‘治理’的许多念想:‘新时代’是说我们应明确自己的时代境遇和时代担当;‘国家剧院’是要求自己成为舞剧创作 ‘第一方阵’乃至 ‘排头兵’的工作目标; ‘守正创新’是对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两创’要求、 ‘三精’要求的坚决贯彻,更是对从 ‘高原’攀 ‘高峰’的路径确认。”③许薇:《当传统文化题材与剧院艺术生产成为CP——中国歌剧舞剧院近年来舞剧创作研讨会综述》,《舞蹈》2020年第1期,第45页。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我国舞蹈界著名的理论家、学者或创作者,如邓一江、许锐、张萍、刘炼、许薇、佟睿睿等分别围绕剧院的舞剧创作、艺术成就、社会效益以及人才培养等,为中国歌剧舞剧院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真知灼见。
而与中国歌剧舞剧院的研讨会不同,中央芭蕾舞团的研讨会,是现任团长冯英于11月25日至12月30日举行的“庆祝中央芭蕾舞团建团60周年系列展演”活动之一。具体而言,冯英团长组织了“一个甲子的回顾与展望”的主题研讨,邀请了与“中芭”一路随行的专家学者们,将他们对于“中芭”的一系列思考汇集成《中央芭蕾舞团60周年纪念文集》,为 “中芭”60年来的历史进程、辉煌成就及其艺术积淀留下存照,以指引和激励“中芭”更好地前行。在发言的众多专家中,冯双白主席主要通过对“中芭”60年经验与收获的总结,思考着“中芭”乃至当代中国舞蹈的未来发展。在他看来,值得整个当代中国舞蹈界借鉴与学习的经验与心得:一是开阔的艺术视野,二是纯粹的艺术追求和永不松懈的艺术规范,三是在艺术创作上勇攀高峰。①冯双白:《辉煌六十载,拥抱新时代》,《舞蹈》2020年第1期,第10—11页。于平教授则着重对构建“中国芭蕾学派”的路径进行了清晰地探寻,他在发言中指出: “自《红色娘子军》的创编、甚至可以说从《鱼美人》的创编开始,中芭就行进在这条道路上的。也就是说,建立‘中国芭蕾学派’就是中国芭蕾奠基时代的‘初心’,也是我们中国芭蕾在新时代的‘C’位思考!当然,中芭这个 ‘排头兵’的 ‘C’位思考也体现出中国芭蕾‘集团军’的整体前进目标。现在主政中芭的冯英自上任以来,几乎每年都亮相了一届‘创意工作坊’,我认为,它的主旨就是在为‘中国芭蕾学派的形成’积蓄力量。”②于平:《新时代中国芭蕾的“C”位思考》,《文艺报》2020年2月3日。此外,研讨会还有欧建平基于“中芭”开创芭蕾流派历史使命的早日完成提出建言;张萍在回顾“中芭”历史的过程中对中国芭蕾“是什么”及“该如何”的深入思考;慕羽对芭蕾民族化和世界性的深入解析以及对中国当代新创芭蕾舞剧的发展提出建议等等。
2019年,舞蹈艺术领域有2个项目被评为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由原文化部科技司司长、北京舞蹈学院特聘教授、南京艺术学院舞蹈学院院长于平教授担任首席专家的“当代中国舞剧的历史脉络、创作实践及发展态势研究(1949—2019)”第一次贯通了70年间舞剧的“历史脉络、创作实践和发展态势”研究。由北京舞蹈学院院长郭磊教授担任首席专家的项目“中国舞蹈跨文化交流理论与实践研究”,立足于通过舞蹈艺术的交流传播提升中华文化的影响力,让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在扎根中国传统优秀舞蹈文化,提炼中国舞蹈文化美学精神,彰显中国舞蹈文化时代特征的基础上,在 “交流”二字上做文章。本年度舞蹈界同时获得两项重大课题不仅在数量上是新的突破,并且继2017年《中国广场舞蹈与社区文化建设研究》和2018年《现实题材舞蹈创作研究》两个重大课题对当下舞蹈发展的焦点研究的基础上,2019年正值建国70周年大庆,两个课题更显示出舞蹈界对国家发展阶段和时代主题的敏感度,着重研究70年来中国舞蹈发展的历史梳理和中国舞蹈“走出去”的战略。
2019年,国家艺术基金(以下简称“基金”)一如既往地对舞蹈发展给予大力支持。但与往年不同的是,“基金”似乎尤为聚焦小型舞蹈的创作和舞蹈人才的培养。据统计,2019年“基金”资助的小型舞蹈创作多达56部,这较之17年的49部和18年的51部呈大幅增长趋势;而舞蹈人才培养项目同样如此,2019年“基金”对8项舞蹈艺术人才项目给予大力资助,较之2018年增加了4项之多。不难发现,2019年的 “基金”不仅领悟到“以人传舞”对于舞蹈发展的重要性,而且意识到大力培养创新型人才是舞蹈发展的时代使命。因此,8项人才项目除了“民族舞剧表演人才培养”“‘农乐舞’艺术人才培养”以及“少数民族民间舞蹈艺术人才培养”3个项目并未直接聚焦舞蹈创作人才培养,但也都设置了诸多提升创作技能、开发创新能力的课程和活动外,余下的5项均直接聚焦于舞蹈创作人才的培养。而就具体的创作人才培养内容来看,主要体现为舞蹈界亟待关注、提升和加强的环节,例如舞剧表演艺术人才的稀缺、中国青年芭蕾编导的断代以及“非遗舞蹈”的抢救、挖掘和保护等。
此外,需要指出的是,从数据统计方面直观可见,2019年的“国家艺术基金”对大型舞剧创作的资助项目相对减少。较之往年每年均资助数十部而言,2019年的“基金”仅资助了8部。这也从一个层面反映出舞剧创作申报数量和质量的整体的波动。尽管近年来,我国的舞剧创作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精品力作,但对于这一现象,我们舞蹈艺术工作者切莫怠慢,理应积极调动发展舞剧事业的自主能动性,以免舞剧艺术的发展出现滑坡、停滞等现象。
2019年,舞蹈理论的研究与创新也为舞蹈艺术增添了一份丰收的喜悦。各舞蹈类专业期刊以及艺术类期刊,纷纷聚焦舞蹈界的时事热点,并拓宽舞蹈理论研究的外延,使得舞蹈理论呈现出百家争鸣的繁荣态势。其中,《北京舞蹈学院学报》 《舞蹈》 《当代舞蹈艺术研究》以及《民族艺术研究》等期刊在舞蹈界具有较高的影响力,《中国人民大学报刊复印资料》之 《舞台艺术 (音乐、舞蹈)》为业界转载期刊之权威。
2019年,入选《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的舞蹈类文章共有12篇,较之2018年增加了2篇。不难发现,入选《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的多为舞蹈史学类的文章,占比50%,分别是刘青弋的《<德寿宫舞谱>考释与复现》、胡一峰的《从“公孙大娘”到“中国大妈”:刍议作为中国舞蹈史》、于平的《六代乐:“乐见其善”与“陈乐象德”》和《四夷乐:从“献乐柔远”模式到“多元一体”格局》以及巫允明的《中国古舞文化钩沉——岭南文物上的汉代乐舞百戏》和《中国古舞文化钩沉——汉墓壁画与器物上的乐舞百戏》等。
《北京舞蹈学院学报》 《舞蹈》和《当代舞蹈艺术研究》均是专门的舞蹈类期刊。其中,《北京舞蹈学院学报》是我国唯一一本舞蹈类CSSCI核心刊物,它着重关注舞蹈基础理论与应用理论的研究,旨在为学科建设内涵服务、引领学术前沿。因此,事关中国古典舞、民族民间舞等学科和课程体系建设的理论研究占比较大。《舞蹈》杂志是唯一一本舞蹈类的北大中文核心期刊,与“学报”不同, 《舞蹈》更具综合性的特征。2019年,该期刊除了一如既往地聚焦时下舞蹈、舞剧、舞蹈剧场等的创作实践外,还关注了2019年春晚舞蹈、新媒体舞蹈艺术、戏剧构作、太极舞蹈甚至优秀舞者等舞蹈相关的人、事、物。《当代舞蹈艺术研究》由上海戏剧学院舞蹈学院主办,其理论文章一是多聚焦上海的时事热点和创作实践;二是具有国际性、前沿性和先锋性的特征。另外,云南省民族艺术研究院主办的《民族艺术研究》作为艺术类综合期刊虽然每期仅刊登一到两篇舞蹈类文章,但该杂志所刊文章质量却使其在舞蹈界具有相当影响力。除上述期刊外,还有《民族艺术》 《艺术百家》 《艺术评论》《上海戏剧》和《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版》等学术期刊偶有刊发极具价值的舞蹈理论文章。
2019年8月8日—11日,国际舞蹈学协会(Dance Studies Association) (DSA)年会在美国芝加哥如期举行。中国学者至今已经参与5届并做论坛发言。今年的会议由美国西北大学承办,是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会议。该会集合了来自全球25个国家的500多名舞蹈学者,会议分组论坛共计132场,2019年会议的规模创下纪录,形式与前两年相同,以大小不同的各类研讨为主,也有现场表演、剧场演出、舞蹈影像展映等活动。北京舞蹈学院作为DSA的会员单位,开展了一场题为“交流与共享:舞蹈和公共空间在中国”(Communicating and Sharing:Dance and Public Culture in China)的圆桌会议,吸引了许多来自世界各地对中国舞蹈感兴趣的舞蹈学者。许锐、慕羽、王欣、张延杰、毛毳等学者在会议上作了交流发言。圆桌会议打破了许多西方学者对中国舞蹈的刻板印象,展示了一个舞蹈文化复杂多样、舞蹈理论研究成果丰硕的当代中国。上海戏剧学院舞蹈学院也参与了本次DSA会议。中国舞蹈学者在国际学术舞台上不仅展示了国内舞蹈研究的最新成果,也呈现了中国舞蹈艺术发展的最新动态,由此获得了国际学者的关注与高度评价。
“跨艺·舞动无界”项目始于2009年,是北京舞蹈学院和英国密德萨斯大学表演艺术创作研究中心合作举办的一个国际舞蹈创作研究与演出项目。迄今已经分别在北京、台北、伦敦举行了4届,逐渐成为颇具国际影响力的舞蹈合作交流平台。2019年10月14日—11月2日在北京举行的第五届以“云端之上”为主题,来自北京、台北、伦敦、耶路撒冷的9名卓有成就的编导,3个合作城市的25名演员、14名学者共同呈现出一台全包括8个当代舞蹈作品的演出、一场学术论坛和一场中英演艺制作人论坛。该项目融合编导、舞蹈研究学者和舞者,在同一个主题下的不同解读和理解,不仅有编导的精心创造,学者的深刻视角和舞者的倾力诠释,更是产生了自由无界的文化碰撞和交流,呈现出多元的舞蹈文化追求。
对于中国舞蹈界而言,鲍里斯·艾夫曼芭蕾舞团来华演出已非罕事。早在2006年,艾夫曼便携舞团于北京人民大会堂进行了首次访华演出。此后,艾夫曼又数度受邀访华,为北京、上海、苏州、南京等地带来了诸多优秀作品,如《卡拉马佐夫兄弟》 (1995)、《柴可夫斯基》 (1996)、 《红色吉赛尔》(1997)、《俄罗斯的哈姆雷特》(1999)、《安娜·卡列尼娜》 (2006)、 《罗丹》 (2011)等。2019年“第四届中国国际芭蕾演出季”又一次邀请艾夫曼芭蕾舞团进行访华演出。
区别于以往的剧目巡演,此次“演出季”以“艾夫曼在中国”为主题开展了为期一周的系列文化主题活动。活动由剧目演出和“舞蹈营”两大部分构成,既上演了舞团三大经典保留剧目《柴可夫斯基》 《安娜·卡列尼娜》和 《卡拉马佐夫兄弟》,又开展了“艾夫曼舞蹈营”的活动。在系列主题活动如火如荼地展开后,中国舞蹈界很快便刮起了一阵事关艾夫曼的舞蹈旋风。甚至,舞蹈界一度出现了如“芭蕾舞剧的21世纪是艾夫曼的世纪” “艾夫曼是永恒闪耀的俄国芭蕾之光”等高度的评价。在他们看来,艾夫曼舞蹈创作的高级主要体现为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在于“心理芭蕾”舞剧的开创。艾夫曼始终认为舞蹈不仅仅是外在的肢体语言,而应是能够表达人类灵魂的重要方式。因此,他摒弃了传统直白的哑剧叙事,转而运用一种现代的叙事手法,以极具象征性、生活性和隐喻性的肢体语言浸入人物的内心世界。正如慕羽教授在事关《柴可夫斯基》的舞评中描述道:“你能看到三位舞者跳的双人舞,两位舞者跳的个人独白,那是因为他们在与自己的灵魂细密对话;有时现实空间的群舞十分抽象,你已经分不清楚这是现实的铺陈,还是心理的交织。”①慕羽:《艾夫曼的“心理芭蕾” <柴可夫斯基>的心灵传记》,《中国艺术报》2019年10月16日。其二,在于艾夫曼赋予肢体语言以无限的可能性。通过艾夫曼的舞剧,我们甚至会对一直以来以真理姿态存在,并令我们深信不疑的“舞剧长于抒情,拙于叙事”的艺术特性产生怀疑。因为在艾夫曼的舞剧中,肢体语言能够清晰且纯粹地完成复杂事件的叙述,进而让我们感受到肢体语言的可开发性、深刻性以及无可替代性;其三,在于舞剧具有极为强大的戏剧张力。艾夫曼从世界经典文学名著中汲取养分,并总能在复杂烦琐、交织穿插的故事情节中,捋出线索最清晰、冲突最强烈的核心事件,进而通过肢体语言深入人物的内在精神和内心世界,完成对人性的挖掘与探讨。
不可否认,艾夫曼的舞蹈创作理念的确具有某种先进性,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但不能否认的是,即便是大师的创作也并非完美的。对此,于平教授便曾在文中指出“艾夫曼的舞剧创作是高负荷的。”②参见于平:《心理舞剧、本体性舞剧与高负荷舞剧——鲍里斯·艾夫曼芭蕾舞剧风暴掠过之后》,《中国艺术报》2019年11月18日。在他看来,肢体所要叙述的事件已经超出其本身的负荷能力,以至于肢体语言不停地在推进事件的发生,而事件的匆匆叙述尽管强化了舞剧艺术的厚重感,但却削弱了事件本身的深度和厚度。基于以上种种,我想说,对待艾夫曼我们仍应保持一颗平常心。
总的来说,2019年的中国舞蹈是蓬勃发展、继往开来的。它不仅聚焦当下,实现了创作实践的大胆探索、勇攀高峰,而且拓展了理论学术的研究维度。更重要的是,中国舞蹈还着眼于未来,以发展的眼光大力鼓励和培养舞蹈艺术的创新型人才。当然,2019年的中国舞蹈虽然收获颇丰、硕果累累,但仍需继续攀登。在舞蹈创作方面,现实题材的舞蹈、舞剧作品较之往年有大幅增长,但如群舞《花儿永远这样红》 《额尔古纳河》《战马》以及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草原英雄小姐妹》 《敦煌》等一般的精品佳作仍然较为匮乏。而在理论研究方面,虽然学界成功申报两项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并且理论研究的外延有所拓宽,但仍然存在学理性和深入性欠缺等问题。因此,2020年的中国舞蹈在沿着前述发展道路的基础上,直面问题并寻求对应之策,方能再创佳绩。我们期待更好的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