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卫东
《归去来兮辞》是田园诗人陶渊明的经典之作,思传千载而历久弥新。其诗情“沛然如肺腑中流出”。“文如其人”,在欣赏陶渊明优美文辞的同时,我们又可以探究出作者思想发展的轨迹。这之中既有“性本爱丘山”的率真,也有“误落尘网”中的懊悔,亦流露出曾经的“猛志逸四海”的大济,但更多的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壮豪之情。
一、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古往今来人们欣赏《归去来兮辞》时,大多都是赞颂陶渊明厌恶官场、向往田园生活的人生态度。我们从他的作品中也能找到相关的诗句来印证这一点。《五柳先生传》中的“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归园田居》中的“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饮酒》中的“心远地自偏”,以及本课之中的“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等都是经典之句。
陶渊明十三年的仕途生活,自此就结束了。十三年来,他时而出仕,时而归隐。他曾在桓玄手下做过事,也在刘裕手下任职。当理想与现实矛盾迭出之时,当他的“大济苍生”之志无以实现时,当一个文人的单纯的理想失落之时,陶渊明彻底失望了。
在《归园田居》中他将自己的仕途经历比作“羁鸟”“池鱼”,他如牢笼一般的人生形象跃出。他畅想着人生的回归,回归让他的人生从此步入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回归后的生活场景是这般的和谐:亲人倚门翘盼,虽荒芜却松菊傲然的小院,有酒有菜、自斟自饮的场景,放飞自我的田园优游图,还有清新自然的山林图,及自然有序的躬耕图。这一幅幅赏心悦目的图景,是陶渊明的美好盛世图景。这“欣欣向荣之木”,这“涓涓始流之泉”,这“得时之万物”,无不吸引着陶渊明,于是他“怀良辰以孤往”,实现了人生的转折。
二、假亦真来真亦假
《归去来兮辞》中的“归去”也应该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归去,并不能让人感到真正的轻松,因为在诗人看似逍遥的背后是一种忧愁和无奈。陶渊明少年时代由于受到家庭和儒学的影响,对统治阶级抱有过幻想。也曾胸怀“大济苍生”的壮志。但当时社会上反动的门阀制度已成顶级之势,大的门阀家族已经垄断了显赫的高职重位。出身于庶族的寒门子弟未有出头之机,倍受压制。陶渊明的曾祖虽以显赫战功官至大司马,但因门阀,当时仍被骂为“小人”和“溪狗”;他的祖父和父亲也做过一些小官,但仍受不到重视。到了陶渊明之时,就已经家道中落了。陶渊明先后经历过元显的专权、王恭的起兵等一系列的乱政时代。他预料到自己的政治生活将是一个不可知。因此骨子里有益于社会的种种,都如肥皂泡破灭。陶渊明的回归之理似乎是真情可依吧。
但当我们回到文中,看“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违”这些句子,它们看似是作者回归后钟情于自然的告白,但实际上却让人从中读出了寂寞,“穷通靡所虑,憔悴由化迁”。文中所描绘的场景,究竟是不是作者真实的经历,抑或是作者的想象?钱钟书先生说:“《序》称《辞》作于十一月,尚在仲冬;倘为追述、直录,岂有‘木欣欣以向荣‘善万物之得时等物色?亦岂有‘农人告余以春及,将有事于西畴‘或植杖而耘耔等人事?其为未归前之想象,不言而可喻矣。”(参见钱钟书《管锥编》)但无论是哪种景,都是作者心中所想的桃源之景,心之所向,情之所至。
因此,我们在探究陶淵明《归去来兮辞》中所述之景时,真的可以概括为“假亦真来真亦假”。
梁启超曾经评价陶渊明时说,“自然界是他爱恋的伴侣,常常对着他笑”。如其所言,陶渊明在仕途的追求与黑暗的现实的重重矛盾中转化而为一种更美好的憧憬,这是身体的回归,心灵的放飞,生命的礼赞。
我们再重拾北宋欧阳修的观点:“晋无文章,惟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一篇而已!”
[作者通联:黑龙江伊春市友好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