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梧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的我们喜欢从花瓣进去
迎合着春风,让桃花含苞欲放
读出一树的粉红,和妩媚、娇艳、性感
然后从花萼出来,看着沙滩平铺、田野广阔、草屋清晰
和桃花一样,以同样的姿态钻进春的心扉
心扉一旦绽放,种桃树的我们就去了城里
留守的老人埋进了桃树下
桃花还在田埂边、山坡上开放
它们做游客的背景,做怀旧的引子
没有人注意到它的孤独,比花瓣瘦一寸
失去了往日的马蹄轻。一年又一年
没有人在意它的人生
比水泥软三分,土地被钢筋插得伤痕累累
也没有人在意一条柏油路延伸到山前
走过一位人面桃花的书生
一直站在楼群边,供许多年后的人们参观
还要多少忍耐才能加快黑的逃离
在栅栏内,草已枯萎,我还在披着羊皮
活在羊群,活在人间的枷锁里
身上冒着鲜血,一滴一滴下坠
伤疤掩饰着隐秘。路人忽略我
过去的人与事,所谓的遇见、争斗已模糊
清晰的三颗星星盯紧我
在它们的目光里我只是叛逆的羊
只会把温顺咀嚼在嘴边
慢吞吞地咽下夜的浓度。浓度一加深
揚鞭声起,千里奔袭,我用余光警惕着刀柄
幸运的是我的同类没有认出真实的我
我还是那只率先赶往门口的羊
木栅一出现,星星一隐藏
逃离的渴望就越浓。我拖着身子,打开一道闪电
把道路折弯,把尘土舞飞
冲出栅栏门口,亮出埋藏多年的白
和泪,忍耐不住的它们瞬间成灰
在雨与草屋之间,她用一块石头
抵住两根欲倒的木梁,防止夜被浸泡
她是多么热爱每一个夜晚啊,可以静
静到村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听不到小巷里的狗叫
打开门就能赴一场二十年前的私会
可以黑,黑到看不到
黑到屋后的小树林,有她的吟声
有花草,有她抚摸的温度
来驱逐体内的寒,与黑对峙
剩下的日子里,只有他在身体内是完整的
把她变成现在这样子
可是闪电时不时撕裂着夜
闪出荒草比庄稼旺盛的田,闪出被黑洗白的肉体
一滴一滴流着水
她依然是一个人,唱一个人的歌
睡一个人的床。用弯曲的身子
在水里摇晃,把黑弄得心神不宁
并不是飘落的弧线,才能吸引住眼球
在屋内,女人把自己放在床上
也不只是亮出肌肤的白。她静卧的姿势
像躺在地上的一片树叶。我还在琢磨
该用那一时段的月光
洒在她的身上,该用一种抚摸
才能唤醒她的睡眠。在窗外
虫鸣明显低于光,高于女人的声音
月光落在树叶的姿势不一样,她还是
选择用手指触动叶脉
一遍遍地揉,揉出一滴清泪
一不小心落在秋的脸上
而秋,在黑夜面前渐渐清晰起来
呈现出一幅沧桑的画面
有皱纹,有黑斑,多么像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