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俊萍 孟维嘉
[内容提要] 毛泽东对于中国道路的探索贯穿着鲜明的问题意识。在探索中国道路的过程中,毛泽东采用了“主义”与“实践”相结合、“内因”与“外因”相统一、“问题”与“矛盾”相承接的发问方式,始终坚持以人民群众为中心、以民族复兴为旨归、以国家富强为目标的问题导向,形成了包括调查研究、结合实际、着眼实践在内的系统解题路径。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问题意识,廓清了“本本主义”的思想迷雾、破除了经验主义的思维障碍、规避了主观主义的消极影响,所提出的解决中国问题的方案直面中国现实、切中问题本质、引领实践进程。
[关键词] 毛泽东;中国道路;问题意识;新时代
[作者简介] 丁俊萍,法学博士,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
中国共产党所开辟的现代化之中国道路,不是简单延续中国历史的“母版”,不是西方现代化的“翻版”,也不是苏俄社会主义模式的“再版”,而是在自觉探索、自主创造、自我发展的基础上不断生成的。这条道路的產生、形成与发展,与问题意识确立、贯彻与推进内在关联。问题意识有如一条贯穿中国道路的“金线”,没有问题意识,中国道路就不可能形成自我生长的内在动力机制。毛泽东基于以问题为起点的道路设计,不屈从于教条主义的思想桎梏,在探索中国道路的过程中注重剖析问题、解决问题,进而明晰中国道路的前景、方向、动力与路径。
一、 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发问方式
发问是一门艺术,更是一门科学,发问方式的合理性决定了问题的质量与可靠性。发问方式就是提出问题与确立问题的方式,指向一个问题生成的起始逻辑。对于决定一个国家与民族前途命运的道路问题来说,发问方式在整个道路的问题意识中具有首要意义。
毛泽东独特的发问艺术与发问方式规定了他关于科学思索中国道路的可能走向与可能进路。“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1]3毛泽东《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的开篇令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究其原因,正是由于其坚持从中国的实际问题出发,即透过纷繁的经济社会现象洞察阶级分析问题的本质。关涉中国道路的问题千千万万,但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关乎紧要,有牵扯主要矛盾的问题,也有牵涉次要矛盾的问题。毛泽东在革命实践中不断形成起来的“主义”与“实践”相结合、“内因”与“外因”相统一、“问题”与“矛盾”相承接的三种发问方式,使其能够抓住中国道路发展的关键、把握中国道路演化的重点。
1. “主义”与“实践”相结合的发问方式
“主义”与“问题”具有共生关系,在“主义”的指导之下,才能科学地提出问题与解决问题。毛泽东在草拟“问题研究会章程”中,在教育、劳动、国语、国家制度、民族自决等方面,洋洋洒洒列出了七十一项大问题以及若干小问题。毛泽东在这一会章中提出:“问题之研究,须以学理为根据。因此在各种问题研究之先,须为各种主义之研究。”[2]虽然当时毛泽东在这一章程中并未突出强调马克思主义,而是提纲挈领式地指向“哲学上之主义”“经济上之主义”“法律上之主义”等,但在其后来更加系统地思考中国道路的走向问题时,始终将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发问方式贯穿始终。
确立“主义”在发问方式中的指导地位,是为了与“问题”深度对接,与历史演进的规律逻辑深度对接。面对党内存在的理论与实践相脱节的情况,毛泽东强调“只有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来研究实际问题、能解决实际问题的,才算实际的理论家”[3]374。脱离了“主义”指导的“问题”是苍白的、无力的,无法把握中国道路的发展方向与演进规律。1937年,毛泽东在延安召开的党的全国代表会议上所作的结论中,提出了“和平问题”“民主问题”“革命前途问题”“干部问题”等问题,“主义”的指导在这些问题的确立与分析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以“革命前途问题”为例,毛泽东明确表示:“我们是革命转变论者,主张民主革命转变到社会主义方向去。”[1]276他所提出的“革命前途问题”,实质上受到了“主义”的内在影响。在此影响下,他深刻把握中国革命道路的内在逻辑。进一步看,“问题”的科学性与合理性需要经受“主义”的检视,发问方式本身潜在影响着问题解决的进程,绝不能笼统地将一切问题等同视之,而应当在“主义”的指导下,在纷繁复杂的问题中抓住核心问题与主要问题。
“主义”在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发问方式中具有首要地位,但他同时也确立了“实践”在发问方式中的优先性位置,并将二者有机结合、内在统一起来。毛泽东从革命实践中认识到盲目跟从“主义”而忽视“问题”与“实践”的严重后果,他强调:“如果我们身为中国共产党员,却对于中国问题熟视无睹,只能记诵马克思主义书本上的个别的结论和个别的原理,那末,我们在理论战线上的成绩就未免太坏了。”[4]814毛泽东的实践论正是从哲学的高度对“问题”与“实践”的关系进行了科学的论证与说明,即对于“问题”的认识,要经过从“感性”到“理性”的飞跃过程,并最终再落脚于“实践”。这科学地说明了发问方式应当自“实践”始,并落脚于“实践”。确立“问题”在“实践”中的位置,深刻把握发问方式所带有的实践属性,是毛泽东之所以能够科学理解中国道路前进方向的重要缘由。
2. “内因”与“外因”相统一的发问方式
在整体思考中国道路的过程中,毛泽东注重运用唯物辩证法来发现问题,特别是善于运用内外因相统一的方式来发问。他敏锐地洞察到:“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1]302这不仅是毛泽东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深刻阐释与创新发展,更贯穿于其思考中国道路演化的诸问题当中。“中国的红色政权为什么能够存在”[1]47,是一个关乎中国革命道路走向的根本政治问题。这一问题的提出,与这样一种内外因相统一的发问方式密切联系在一起。在“外因”方面,基于对帝国主义在中国实施的分裂剥削政策和国内各派系军阀的阶级基础、经济剥削、政治压迫与反革命统治等的深刻分析,毛泽东强调各派军阀的妥协性、矛盾性与剥削性,这奠定了这一问题提出的外在依据;而在内因方面,毛泽东认为在共产党领导下,城市罢工与农村暴动的展开为这一问题的提出确立了内在的依据。在深入剖析内外因的基础上,毛泽东确立了这一关涉中国革命道路发展的政权存续问题,为之后问题的具体展开与解答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1938年的《論持久战》中,毛泽东将内外因相统一的发问方式上升到了对于革命道路前途的整体思考当中,由此对于中国革命道路的分析研判具有“时间”的智慧与“实践”的彻底解释力。革命向何处去?当时的人们对中国革命道路的认识呈现出差异化的特征,发问方式多带有随意性,未能切近中国革命道路的实质,很多问题的提出缺乏现实性与生命力。而毛泽东之所以能够敏锐地从道路实践中捕捉到“能胜利还是不能胜利?能速胜还是不能速胜?很多人都说持久战,但是为什么是持久战?怎样进行持久战”[5]439等问题,根本原因在于他对抗日战争的内因与外因有着深层的体认。“全国党派”“全国人民”“全国军队”正是毛泽东发问之时所思考的内因,这关涉革命道路胜利与否的根本方面;“国际方面”“敌国方面”则是他深入思考的外在因素,提出一个合乎中国革命道路实际的现实问题,同样不能忽略外部环境、外界要素的影响。正是建立在“内”与“外”辩证统一的基础上,毛泽东能够敏锐地捕捉到中国革命道路的规律性问题之所在,使中国共产党对革命道路的理解更深层、更深刻、更深入。
3. “问题”与“矛盾”相承接的发问方式
“问题”是“矛盾”的折射,问题的提出与发现离不开对于矛盾的深层揭示。毛泽东的矛盾论使其发问方式具有浓厚的矛盾分析色彩。他指出:“问题就是事物的矛盾。哪里有没有解决的矛盾,哪里就有问题。”[4]839毛泽东认为,“矛盾”之于“问题”并不是可有可无的,明确矛盾性质的过程正是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的过程,“提出问题,首先就要对于问题即矛盾的两个基本方面加以大略的调查和研究,才能懂得矛盾的性质是什么,这就是发现问题的过程”[4]839。毛泽东对中国道路的探索,是建立在对于问题的深刻洞察之上的,矛盾与问题之间的这种同构性为他思考中国道路发展方向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中国道路实质上是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理解社会主义社会的矛盾,确立以矛盾为基础的发问方式,对于思考中国道路的发展进路具有根本性意义。毛泽东认为,在社会主义条件下,存在着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这两种类型的矛盾,二者的性质存在着根本差异。毛泽东认为:“敌我之间和人民内部这两类矛盾的性质不同,解决的方法也不同。简单地说起来,前者是分清敌我的问题,后者是分清是非的问题。当然,敌我问题也是一种是非问题。”[6]206分清敌我与分清是非在中国道路的推进过程中是极为重要的。倘若不能凝聚起最广大的社会共识,不能凝聚起最广大建设者的力量,中国道路也不可能走向成功。而分清敌我与分清是非这两种问题的提出,正是由于毛泽东对社会主义社会矛盾的深刻洞察。当然,毛泽东还更为深远地强调“不能把过程中所有的矛盾平均看待”[1]322,必须要辨析与厘清关涉中国道路诸问题的主要矛盾与次要矛盾、矛盾的主要方面与次要方面。由此,在看待中国道路的诸问题时,才能摆脱盲目性、经验性与主观性的桎梏,在确立各领域、各方面问题的基础上,为中国道路的研究与实践提供有力的支撑。
二、 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问题导向
科学理性的发问方式助力于形成富有价值的问题,在此之后,就是这一问题的致思取向与目标导向,即研究问题究竟是“为了什么”。对于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道路问题而言,问题导向具有更内在的、更深层的意义。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问题导向,着眼于解决思考贯穿中国道路中最为核心的构成要素——人民、民族与国家,由此构成了层层递进、相互承接的致思进路。
1. 以人民群众为中心的问题导向
海外著名中国学家史华慈曾指出,毛泽东主义战略“建立在对农民阶级革命潜能深入了解的基础上”[7]。的确,毛泽东在探索中国道路发展前景之时,确立了以人民群众为中心的问题导向,由此方能为进一步挖掘人民群众的革命潜能和建设潜能打下坚实基础,进而推进中国道路的发展。在谈及中国文艺的发展道路之时,正是贯穿着以人民群众为中心的问题导向,毛泽东强调要“使文艺很好地成为整个革命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作为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力的武器,帮助人民同心同德地和敌人作斗争”[4]848。毛泽东提出了五个与这些目标相联系的问题,包括立场问题、态度问题、工作对象问题、工作问题和学习问题,这些问题的导向都指向文化服务人民、服务革命的目标与问题导向。由此,在确立问题导向的基础之上,中国的文艺发展道路能够与人民群众的现实需要深度对接。
毛泽东高度注重人民群众的物质利益、物质福利,并将其作为思考中国道路发展诸问题的导向,由此才使这些问题充满了生命力与现实性。在陕甘宁边区时,毛泽东便强调应当“切切实实地去研究人民中间的生活问题,生产问题”[3]467,他一口气列举了农业、纺织业、畜牧业等领域内的问题要素,而这些问题的最终导向都在于“组织人民、领导人民、帮助人民发展生产,增加他们的物质福利,并在这个基础上一步一步地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与文化程度”[3]467。毛泽东深刻认识到中国道路前进的动力在于人民,将其作为探索中国道路的问题导向具有根本性的意义。在他看来,缺乏以人民利益、人民需要为导向的问题,便不可能真正解决中国道路发展进程中面临的实际问题,这是因为,“一切空话都是无用的,必须给人民以看得见的物质福利”[3]467。
2. 以民族复兴为旨归的问题导向
在毛泽东所处的时代,中华民族复兴的任务集中体现在追求民族独立与解放之上,并不断朝着民族复兴的目标迈进。因此,毛泽东在思考中国道路的前景与进路之时注重围绕着这一问题导向展开。民族独立是民族复兴的起点,毛泽东曾提出:“中华民族在日本侵略者面前,历来存在的劈头第一个大问题,就是战不战的问题。”[5]570战不战的问题,是关乎民族生死存亡的首要问题,是关乎中国道路的自主性、独立性的首要问题,这一问题的导向便在于中华民族的生存性问题,并进而决定了中华民族的发展性问题。对于这一问题的回应,体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体现出中国道路的两种根本不同的走向与前途。正是坚持着以“民族复兴”为旨归的问题导向,毛泽东将中华民族的复兴内在地融入对中国道路发展演化进程的思索中,实现了道路发展前景与民族发展前景的内在统一。
在與英国记者斯坦因交谈时,毛泽东认为,中国共产党所实行的新民主主义基本政策是正确的,从而肯定了中国在一定历史时期下走新民主主义道路的历史正确性。而之所以新民主主义道路及背后的各项政策得以生成,既与前文所提及的以人民群众为中心的问题导向相关,同样也与以民族复兴为旨归的问题导向密切关联。毛泽东认为,新民主主义政策是基于“让人民群众自己组织起来,为实现民族独立,为建立民主制度,为在私有制基础上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而进行革命”[8]190而提出的,在特定历史时期内中国走新民主主义道路、追求民族独立,体现出了对于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遵循。这样一种问题导向延续至今,依旧体现在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以及中国道路发展的过程中,成为中国道路一以贯之的内生性追求。
3. 以国家富强为目标的问题导向
抗战胜利后,为争取和平建国、避免内战,毛泽东率中共代表团赴重庆与国民政府进行谈判,之所以提供这样一份中国道路的方案选择,正是基于以国家富强为目标的问题导向。在解决各项问题之时,毛泽东高度关注整个国家的前途与命运,他在抵达重庆机场时指出:“国内政治上军事上所存在的各项迫切问题,应在和平、民主、团结的基础上加以合理解决,以期实现全国之统一,建设独立、自由与富强的新中国。”[9]一个独立、自由与富强的新中国,是毛泽东深思中国道路的一项至关重要的问题导向与目标导向。
将国家富强视作问题导向与目标导向,毛泽东以历史唯物主义的宏阔视野对中国道路进行谋篇布局。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不仅着眼于“站起来”的历史伟业,更进一步思考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带领中国人民探索不断走向“富起来”的中国道路。在《论十大关系》中,毛泽东深刻剖析了中国的发展形势,提出“我们要调动一切直接的和间接的力量,为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奋斗”[6]24。为此,他针对经济、政治等领域中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就社会主义建设所关涉的十大关系进行了深刻的阐释。毛泽东深刻地认识到,“在处理这些矛盾的过程中,一定还会遇到新的矛盾,新的问题”[6]44。而不论问题以何种方式展现,不论问题的解决方式如何,毛泽东在探究这些问题的时候都坚持着以国家富强为目标的问题导向。由此,中国道路的发展实现了与国家发展的深入对接,既能关注到宏大的国家富强叙事、民族复兴叙事,又能关注到人民生活叙事、个体发展叙事。
三、 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解题路径
发问方式与问题导向解决的是问题的提出、研究这两大关键问题,而最为关键的便在于问题的解决之上,由此才能深刻彰显出中国道路的优越性与治理效能。毛泽东确立道路探索的问题意识本身便是为解决中国道路的方向问题与发展问题服务的。
1. 调查研究:“调查就是解决问题”[1]110
毛泽东用一个非常生动的比喻来形容调查研究在解决问题中的作用:“调查就像‘十月怀胎,解决问题就像‘一朝分娩。”[1]110这一精妙的比喻点明了调查研究与解决问题的互动关系。在深入思考中国道路的过程中,毛泽东逐步形成了以调查研究为手段来精准解决问题的方式。他指出:“大略的调查和研究可以发现问题,提出问题,但是还不能解决问题。要解决问题,还须作系统的周密的调查工作和研究工作,这就是分析的过程。”[4]839在毛泽东看来,调查研究既是解决问题的前提,更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4]802毛泽东深刻认识到,罗列现象与夸夸其谈无法真正解决中国道路诸问题,只有调查才能真正解决问题。毛泽东专门就领导干部所应具备的调查研究能力做出了精辟的阐释,强调“要做系统的由历史到现状的调查研究”[10],由此才能以历史的视野来把握与定位中国道路发展中所面临的各种问题,并以现实的视角来深入推动问题的解决。例如,中国道路是一条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道路,毛泽东在思考少数民族问题的时候突出强调:“凡有少数民族存在的地方,都要派出懂民族政策、对于仍然被歧视受痛苦的少数民族同胞怀抱着满腔同情心的同志,率领访问团,前往访问,认真调查研究,帮助当地党政组织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而不是走马看花的访问。”[11]269少数民族是中国道路主体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解决少数民族同胞的现实需要,对实现中国道路的协调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2. 结合实际:“结合实际情况去解决问题”[3]109
结合实际,就是要根据实际情况采取不同方法来解决问题,而这正是辩证唯物主义的重要方法论原则在解决中国道路实际问题中的创造性运用。毛泽东清醒地认识到,中国道路的发展没有定于一尊的程式与方案,需要结合具体实际来解决问题。他指出:“要用分析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这是过去资产阶级提出的科学方法,但还要综合。我们要用分析和综合的方法,从整个事物中抽出问题来作分析,再加以综合。”[3]375从事物的现象中综合、抽象出问题的解决方案,这样一种破解难题的方法在毛泽东思考中国道路各领域的问题中得到了有效运用。例如,1953年,毛泽东在谈及物价高、利息高、利润高的“三高”政策之时,强调要以分析的方法解决问题,即“降低物价时要谨慎,要按情况用分析的方法解决问题”[11]288289。而之所以在解决中国道路涉及的各类问题中必须要结合实际、综合分析,其原因在于“教条主义的批评不能解决问题”[6]233,任何问题的解决虽然都需要理论的指导,指导性理论在一般性原则上发挥重要作用,但在解决问题中仍然需要将其细化、现实化,而不能落入教条主义的窠臼之中。
3. 着眼实践: “中国的问题还要靠中国人自己努力”[8]169
毛泽东深刻地认识到,中国道路的主体是广大的中国人民,解决中国道路的各项问题应当充分调动起中国人民的积极性与能动性。1944年,毛泽东在会见中外记者时强调:“中国的问题还要靠中国人自己努力,单有国外情况的好转,是不能解决问题的。”[8]169不论是对于当时抗战的胜利而言,还是对于之后中国现代化建设的各项任务而言,解决当时各项问题、推进道路发展的力量还是在于中国人民本身。而中国人民的伟大实践,实际上便是创造中国道路的伟大实践,二者在时间与空间上都是连为一体的。
在谈及农业合作化问题时,毛泽东充分贯彻了在实践中解决问题的思路,认为不能简单就一些问题斥责干部或农民,因为“简单的斥责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要大胆指导运动,不要前怕龙,后怕虎。干部和农民在自己的斗争经验中将改造他们自己”[11]419。在给胡乔木的信中,毛泽东对“除四害”文件的编写提出了明确的要求,提出:“文件可以长一点,达一千字至二千字左右也可以。总之使人看了感觉解决问题,百倍信心,千钧干劲,行动起来。”[6]336这实际上是就一个非常具体、微观的问题提出要充分激活“人”在解决问题中的能动性,以“信心”“干劲”的精神状态来投身于实践中。
关涉中国道路的各项问题皆非小事,特别是直接与民生相关的问题上,人民群众的感知度与切身体验最高。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问题意识,最终落脚到实践上,着眼于国计民生,真切体现出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的人民情怀。
四、 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问题意识对当代的启示
正是在问题意识的内在驱动下,毛泽东实现了对中国道路的合规律性洞察,同时又以合目的性的方式来研究中国道路,进而不断推动中国道路向前发展。在新时代,中国道路面临着现代化发展进程中的诸多“变”因,包括结构性的变化因素、主观性的变化因素,等等。但与此同时,中国道路必须坚持诸多“不变”的因素,以确保道路的发展稳定性与历史延续性,而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问题意识正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基本策略。
1. 植根于中国道路的具体实践,以科学的发问方式提出中国发展中可能遇到的问题
毛泽东发现问题、确立问题、把准问题的发问方式在新时代中国道路的实践进程中依旧意义重大,这一发问方式有效地融通理论与实践两个研究界面、内部与外部两个研究视域、问题与矛盾两个研究要素,将对中国道路诸问题的深思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下沉到实践的广度之中。一方面,用科学的发问方式精准发掘新时代中国道路发展进程中所面临的各种问题,把握中国问题的特殊性。在新时代,中国道路的实践主体仍需延续与发扬毛泽东发掘问题的优良传统,找出真问题,而不是在移植西方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伪问题,必须确立提出问题的话语权。另一方面,用科学的发问方式对新时代中国道路的诸问题进行整体性的分析,使问题与问题之间得到有机整合,建立起关涉新时代中国道路的问题体系。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发问方式,使其能够从整体的视角、全局的视野来分析与把脉中国问题,不把每一个问题视作孤立的,而是内在统一、环环相扣的。在新时代,国家治理的高度复杂性要求中国道路的实践主体对关涉道路的诸问题进行有效整合,并把准问题的内在关联、思考问题的实践基础、找寻问题的解决方向。
2. 着眼于中国道路的发展前景,以明确的目标导向研究中国发展中面临的问题
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问题导向,内在地将国家、民族、人民融合在道路发展的进程中,实现了三者的有机统一。在新时代,这些问题导向的内核实质并没有改变,但问题的具体形式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有新的表现。其一,在新時代,中国道路必须直面人民创造美好生活进程中面临的现实问题。“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12]成为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其中,需求侧所关涉的各类问题都是关乎人民现实利益和福祉的问题,是中国道路发展进程中必须坚持的核心问题导向。其二,在新时代,中国道路必须全面对接民族复兴进程中所关涉的各类问题。“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时期”相互交织,中国道路必须与民族复兴的目标导向相对接,在探索涉及改革发展稳定的各类问题中推进自身发展。其三,在新时代,中国道路必须深度契入坚持和完善中国制度和国家治理现代化进程中所面临的各领域问题。从国家治理现代化的全局性视野来思考中国道路诸问题,即“坚持从党和国家大局出发看问题、想问题”[13],才能使中国道路扎根中国大地、具有中国特色、回应中国问题、形成中国力量。
3. 致力于中国道路的现代发展,以系统的破题路径解决中国改革发展遇到的各种问题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人继承与发扬了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问题意识,以改革开放为中国道路注入发展动力,正所谓“改革是由问题倒逼而产生,又在不断解决问题中得以深化”[14]。在新时代,继承与发展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解题路径,需要把握以下三点:一是深入调查研究。毛泽东关于“各级党委,不许不作调查研究工作”[15]的要求振聋发聩,这种以调查研究为抓手的解题路径,仍然是今天完善党的领导制度、推动中国道路发展的重要支撑。在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加持下,调查研究的方式更多样,探索中国道路的解题路径也有了更多的切入方式。二是深入洞察国情。不论是邓小平所说的“中国一定要坚持改革开放,这是解决中国问题的希望”[16],还是习近平所强调的“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发展是解决中国所有问题的关键”[17],都与毛泽东结合实际解决中国问题的方法论相承接,都是对毛泽东这种鲜明问题意识、系统解题路径的时代发展,在新时代中国道路的发展进程中仍需将这种解题路径贯穿其中。三是深入对接实践。“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8],改变世界是马克思主义的深远追求,“根本上变换了中国的面目”[19]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一以贯之的追求。在新时代,探索中国道路的解题路径必须落脚到实践中,落脚到真正改变中国人民的生活状态和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中,真正调动起全体中国人民发展中国道路、实现伟大梦想的磅礴伟力。
总之,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问题意识生发出一整套发现问题、研究问题与解决问题的方式,至今仍然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中国道路正是在问题的发生与解决的辩证运动中发展的,“问题是解决了又发生,发生了又解决,我们就是这样地前进”[8]339。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这样一种鲜明的问题意识是党领导人民开辟中国道路、发展中国道路的哲学思维。在新时代,推进中国道路的发展进程,仍然需要回溯与继承毛泽东探索中国道路的问题意识,从问题出发来理解时代、理解现实、理解实践,进而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高度上来实现中国道路的跨越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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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陈明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