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基 韩元军
[摘 要]文章在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内涵构成、影响因素进行文献梳理的基础上,从行动资源与保障机制两个视角构建了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行动逻辑框架,并对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及二者交互作用促进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机理进行了分析。基于效率、结构和环境3个维度构建并测算了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指标,运用2003—2016年省际面板数据对理论分析进行了实证检验。结果表明:(1)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分别是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的行动资源、保障机制;(2)代表要素结构变动的资本劳动投入比对中、东部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正向作用显著,对西部地区的作用不显著,而景区禀赋对中、西部地区的作用显著,对东部地区作用不显著;(3)制度环境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总体上具有正向促进作用,对中、东部地区作用显著,对西部地区的作用尚不显著;(4)制度环境能够调节要素结构变动的作用方向及程度,二者交互形成集成动力对各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均产生正向作用。针对上述结论,文章从基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动要素结构升级、制度创新等视角提出了促进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相关建议。
[关键词]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旅游经济发展质量;行动逻辑
[中图分类号]F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5006(2020)03-0028-11
Doi: 10.19765/j.cnki.1002-5006.2020.03.008
引言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旅游业随着经济快速发展日益繁荣,已成为发展势头强劲的支柱产业之一。文化和旅游部发布的数据显示,2018年旅游业对全国GDP的综合贡献率超过11%,对全国就业贡献率超过10%1。随着生活水平的持续提高,人民群众对观光休闲、健康养生等需求更加旺盛,旅游业呈现出消费大众化、需求品质化、产业现代化、发展全域化、竞争国际化的发展态势,中国将迎来新一轮旅游经济发展黄金期。然而,中国旅游经济依然存在着粗放式增长导致的资源过度消耗、生态破坏、旅游产品及产业升级缓慢等现实问题。如何推动旅游经济由总量规模扩张向质量效益提升转变,由依靠资源要素数量扩张向技术进步、管理创新实现提质增效、集约发展转变,已成为亟待解决的现实课题。推动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要求实施创新发展战略,将要素禀赋转化为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实现创新发展的动力资源[1]。需要找准提升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行动資源、保障机制与逻辑框架,对其进行系统深入研究。
近年来,学术界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及其影响因素展开了诸多具有借鉴价值的研究。一是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内涵构成研究。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研究源于对经济发展质量的探索,经济发展质量是在经济总量与物质财富数量增长的基础上,对一定时期经济发展水平及其优劣性的价值判断,主要包括反映资源配置关系的经济增长效率、技术与市场变革的产业结构合理性、资源环境关系的可持续发展程度等 [2]。旅游经济发展质量主体是旅游业发展质量,旅游业发展质量是旅游业与社会、经济、生态环境及消费者评价相融合的综合指标[3],包括运行质量、产品质量、增长方式和环境质量等,是旅游业发展水平、市场竞争力及利益相关者满足程度的综合反映[4]。总体上看,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内涵构成既包括平稳持续增长、生产效率提升、产业结构优化,也包括消费结构合理性、资源环境承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等[5-6]。
二是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影响因素研究。学术界主要从公共服务、产业结构、资源禀赋和制度因素等方面展开研究,认为公共服务及设施质量[7]、产业结构[8-9]对旅游经济增长影响存在显著的时空差异,资源禀赋结构是推动旅游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10]。对外开放、财政支持、投资条件、政府变革、法治等对旅游经济增长具有重要影响 [11]。制度质量提升可以促进旅游经济增长,缩小地区发展差距,促进旅游经济可持续发展[12]。其中,市场化进程是推动旅游经济快速发展的重要原因,而政府的过度或不当干预会抑制旅游经济发展,对外开放、法治化对旅游经济发展产生显著正向影响,政府管制对旅游经济增长则会产生显著负向作用[13]。
三是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途径研究。经济发展质量包括生产效率、产业结构与环境协调等,其中,劳动生产率与全要素生产率是经济发展质量提升的根本[14]。依赖资源要素投入实现经济增长是数量型经济增长方式,而依靠资源配置效率的质量型增长方式则意味着经济发展质量提升[2];产业结构是经济发展质量的基本评价标准[2],结构优化是评价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关键因素和重要标志[9],产业高级化既是旅游经济发展的结果,也是推动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的重要因素[15];资源节约、生态环保与可持续发展是旅游经济发展的重要目标,也是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的重要内容[5]。实现效率提升、结构优化与环境协调是推动旅游经济发展的核心内容和重要途径 [16],通过技术、管理创新实现的要素禀赋与结构升级是推动旅游经济增长和效率提升、结构优化、可持续发展的动力机制[14];科学的制度安排能够有效调节旅游资源开发与生态环境保护,促进旅游经济实现可持续发展,而缺乏科学的制度约束,则可能导致旅游资源过度开发,降低旅游经济可持续发展能力[17]。
综上所述,已有文献对旅游经济发展及其影响因素进行了众多研究,对深化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研究提供了深厚基础和重要启迪。但总体上看,对旅游经济增长及影响因素的研究较为详实,而鲜有从经济效率、产业结构和环境质量有机统一的高度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及其驱动机制进行系统分析;对资源禀赋、制度因素影响旅游经济增长的研究较多,而对影响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系统研究较为少见。本文拟在已有研究基础上,构建基于效率、结构与环境3个维度的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综合指标体系;将要素结构变动作为行动资源与动力机制,将制度环境作为调节因素与保障机制,系统探究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及制度环境调节下要素结构变动促进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的内在机理;进而对其进行实证检验,以期为完善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政策提供科学依据。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1 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的行动逻辑框架
根据新经济增长理论,经济发展质量提升是在要素禀赋与制度环境支持下,通过技术、管理创新推动生产效率提高、产品品质提升、产业结构优化与生态环境改善的综合过程。推动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和必然趋势,其内容包括实现旅游经济效率提高、产业与消费结构优化、旅游生态环境改善等。导致旅游经济增长方式粗放的原因,既包括要素供给结构及配置效率较低,也包括制度环境影响。推动要素结构与制度环境优化能够系统破解粗放增长的恶性循环,促进经济效率提高、结构优化与产出品质提升[18]。
由图1可知,要素结构是经济发展的行动资源,只有具备一定的要素结构条件才能实现经济发展,要素结构变动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具有关键性作用。要素结构变动能够在一定时期促进旅游经济增长,而只有在科学的制度规范与调节下,才能成为实现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长效动力。新制度经济学将制度因素纳入经济增长分析框架,认为制度是影响经济发展的内生变量,开放完善的市场环境、严格公正的法治环境、廉洁高效的行政环境,有助于促进要素结构变动更为合理[19],二者交互形成集成动力推动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
1.2 要素结构变动为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了行动资源
随着高技术含量资本、高素质劳动力供给增加,要素结构变动为旅游经济转型发展提供了行动资源,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产生深刻影响。首先,要素结构变动能够通过高技术含量资本与高素质劳动力供给增加推动技术、服务与产品创新,促进旅游业生产效率提升,其作用主要表现为高技术含量资本是知识生产、信息处理、技术扩散、组织文化塑造等的重要载体,是吸收、整合和转化知识资源,实施研发创新,提升产出效率的物质条件。高素质劳动力是集显性技能与隐性知识于一体的综合体,能够将未编码的隐性知识、经验技能应用于旅游业生产经营过程,直接推动旅游业组织创新、技术创新与产品创新。高技术含量的设备设施等资本投入能够为劳动力将其隐性知识、经验和技能转化为效益主体和创新主体提供平台,为提升旅游业生产效率提供技术积累与发展空间。
其次,要素结构变动为促进生产、服务模式创新,实现旅游产品结构、服务类型及消费结构变革提供资源支持,推动旅游经济结构优化。资本、技术、信息等要素供给对旅游企业引进高技术装备和实现网络化经营服务提供可能,从而促进旅游业生产、服务模式优化升级;高技术含量资本增加将促进旅游服务模式与产品结构升级,推动高技术含量的旅游产品、服务等的规模、品质也随之提升。要素结构变动引发的产业结构优化和融合发展,带动旅游景点开发与范围拓展,从而促进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
第三,要素结构变动能够为旅游产业高端化和产业关联度提高提供动力资源。高技术含量要素比例增加有助于推动旅游业从单纯供给资源型观光产品(服务)向依靠先进设备、技术与信息供给智慧旅游、文化旅游和度假旅游产品(服务)转变,带动旅游产业高端化。要素结构变动引发的旅游产品或服务技术含量、附加值越高,对上下游等相关产业的关联度越高,对本地区相关产业的辐射带动能力越强。这对旅游业配套服务能力提升产生驱动效应,对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产生促进作用。
总之,要素结构变动能够为生产效率提升、结构优化与产业高端化发展提供行动资源,推动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但要素结构变动也可能带来旅游业规模快速扩张和资源环境压力增大,在环境规制、配套设施等约束条件有限情况下,可能导致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受阻。为此,提出研究假设1:
要素结构变动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总体上具有正向作用,但基于发展条件不同,其作用程度存在地区差异
1.3 制度环境是实现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保障机制
制度环境通过交易效率和资源配置效率提升,对经济增长及效率提升产生深远影响。对外开放、产权保护、法制健全的制度环境更有利于经济增长和效率提高。根据新制度经济学理论,制度环境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具有内在驱动、激励与保障作用。一是在旅游产业链与产品内分工持续深化及由此带来的交易费用和信息成本增加的情况下,市场化、法治化、产权保护等有助于激励创新与投资、节约交易费用、降低代理成本,提升生产效率;二是市场化、对外开放、法治化程度高的制度环境有助于通过契约与价格信号传递机制,推动旅游产品、服务研发资源配置优化,鼓励企业引进先进技术与管理经验,促进旅游产品、服务创新和结构优化;三是制度改进有助于规范企业行为,通過绿色发展与生态保护推动旅游经济可持续发展。
综上,基于市场化、法治化、产权保护与对外开放的制度环境能够对旅游经济效率提升、结构优化、环境保护产生积极影响。但值得思考的是,地区发展阶段与制度质量存在着动态互动关系[20],制度环境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作用程度受地区发展阶段的制约。为此,提出研究假设2:
制度环境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总体上具有正向促进作用,其作用程度存在着地区差异
1.4 要素结构变动与制度环境交互作用是推动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集成动力
在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行动逻辑框架中,要素结构变动作为旅游产业效能提升与品质改进的行动资源,起着基础性作用。要素结构优化程度越高,新旧动能转换所需行动资源就越充裕;制度环境是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保障因素,制度质量高低决定了制度安排的合理、科学性程度,关系到旅游业提质增效的程度,也影响着要素结构变动的有效性和持续性。在旅游经济发展过程中,缺乏科学的制度约束,旅游经济的市场化力量会导致旅游资源的过度开发和利用,使旅游资源与生态环境承载力超负荷,从而降低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科学的制度安排则能够有效规范和协调资源开发与生态环境保护[11],调节要素结构变动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作用程度,将要素结构优势转换为经济发展的动力引擎[21]。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研究假设3:
制度环境能够调节要素结构变动对旅游经济发展的作用方向及程度,二者交互作用形成集成动力促进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
2 模型设置、变量选取与数据来源
2.1 模型设置
根据本文的研究目的和理论分析,实证检验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及二者交互作用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影响程度,构建如下计量分析模型:
式(a)中,i和t表示地区和年份,QTE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IRCL、SPE是要素结构变动的两个指标,分别代表资本劳动投入比、景区禀赋,INST为制度环境变量,[lnIRCL×lnINST]、[lnSPE×lnINST]分别表示资本劳动投入比、景区禀赋与制度环境的交互项,Z为控制变量,[u,v]分别为时间和地区固定效应,ε为误差项。
2.2 变量选取及测度
2.2.1 被解释变量及其测度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转变,要着力推动经济发展的质量、效率与动力变革。高质量发展是衡量经济发展优劣程度的重要指标,其实质是在经济总量增长达到一定程度后,推动新旧动能转换实现经济效率提升、结构优化、经济与环境协调发展的结果[2]。旅游经济发展质量(the quality of tourism economic development, QTE)内涵具有多维性,是数量与质量、速度和效益的有机统一。推动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既要遵循经济规律,也要尊重社会与自然规律,要求在“量”的基础上持续推进“质”的提升[5]。既要注重追求可持续平衡增长,更要注重围绕经济效率、产业结构及环境质量等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进行综合测评和价值评价[16]。基于上述分析,依据新经济增长理论、可持续发展理论从经济效率、产业结构和环境质量3个维度构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综合指标体系。其中,经济效率是衡量旅游经济增长速度与资源合理利用程度的重要指标,采用旅游经济增长稳定性与增长效率作为代表;产业结构是实现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与质量提升的重要途径和重要表现,采用产业结构合理化与产业高度化作为测度指标;环境质量是反映旅游经济绿色发展与可持续增长的关键内容,主要从旅游资源质量和生态质量进行测度。为消除原始指标量纲差异的负面影响,采取极值法对原始数据进行无量纲化处理,公式为[Xij′=Xij-minXijmaxXij-minXij],其中,Xij表示第j年的第i个指标的原始值。借鉴学术界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及相关指标的测量方法[3-4,16-17],先采用专家打分法对各层次指标权重进行赋值。为增强测算的客观性,对专家打分进行两两比较,构造不同层次的判断矩阵,再进行层次单排序和总排序的一致性检验,确定各层次指标权重。利用多目标线性加权函数法对经过无量纲化处理后的指标值进行加权计算得出各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综合指标值,其计算公式为[QTEj=i=1hwiji=1mωiji=1naij·Xij′](表1)。其中,[QTEj]为第j年某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综合指标,[wij、ωij、aij]分别为各指标层次的权重值,[h、m、n]分别为各层次指标个数。
2.2.2 解释变量及其测度
(1)要素结构变动。要素结构是特定产业发展中的自然资源、资本、劳动力等要素比例关系,要素结构差异决定了区域产业分工与产出效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强调通过要素结构的最优配置推动生产效能提升。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离不开资本、劳动和景区资源等要素投入结构调整,为此,选择旅游业资本劳动投入比和景区禀赋两个变量作为要素结构变动的状态描述。① 资本劳动投入比(investment ratio of capital to labor, IRCL)。新時期,要素结构变动呈现出由低级要素密集向高级要素密集转化的趋势,主要表现为物质资本与劳动投入之比的提高。资本劳动投入比选择旅游固定资产存量与从业人数之比作为衡量指标。② 景区禀赋(scenic spots endowment, SPE)。按照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2004年发布《旅游景区质量等级的划分与评定》的国家标准,旅游景区质量等级划分为5个等级,其中,4A级、5A级景区是在旅游交通、游览、安全、卫生、资源环境等12个方面具备较高质量等级的禀赋资源。选择各地区4A级以上景区数量作为景区禀赋的代理变量。
(2)制度环境(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INST)。对外开放、法治化等制度质量高的地区经济发展态势通常相对较好[21],市场经济要求的开放、法治能够为市场主体提供稳定、可预期的契约、金融环境和交易规则,减少遭遇被“敲竹杠”的风险,降低交易成本,提升生产经营效率[22]。市场化进程指数是基于地方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要素市场与产品市场的发育程度、非国有经济发展、市场中介组织发育程度、法律制度环境等大量的数据和调查资料,采用“主成分分析法”进行计算而成的综合衡量指标[23],本文采用市场化进程指数作为制度环境的代理变量。
2.2.3 控制变量
旅游经济发展质量除了受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影响外,也与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公共交通服务能力、技术进步、环境污染治理强度等也密切相关。为此,本文选择以下控制变量:① 地区经济发展水平(regional per capita GDP,PGDP),以各省份人均GDP(万元/人)作为代理变量;② 公共交通服务能力(public transport capacity,PTC),以各省份年度实现客运量(亿人次)作为代理变量;③ 地区R&D强度(regional technical R & D intensity,RTR),用各省份R&D经费内部支出占地区生产总值的百分比作为代理变量;④ 环境治理强度(intensity of environmental pollution governance, EPG)。将各省份年度废水、废气处理费用与污染治理费用之和与地区GDP的比值(%)作为环境治理强度的代理变量。
2.3 数据来源及处理
基于数据的可得性、连续性与可比性,选择除港澳台及西藏外全国30个省份2003—2016年的面板数据作为样本。数据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旅游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以及各省份统计网站、旅游部门网站等。以2005年为价格基期进行平减计算。各变量的简单描述性统计见表2。
3 实证检验及分析
3.1 总体回归分析
基于Hausman检验结果,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运用最小二乘法进行回归分析,分析软件为 Stata15.1。结果见表3。列(1)、列(2)是分别将资本劳动投入比、景区禀赋与制度环境及其交互项作为解释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的结果。资本劳动投入比、景区禀赋的回归系数都为正值,在5%显著性水平上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呈正向影响。这表明,要素结构变动能够促进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是动力因素和行动资源。景区禀赋能够为旅游业发展提供空间平台,增强旅游市场的品牌效应,促进旅游经济发展。制度环境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呈显著正向促进作用,制度环境优化程度越高的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也越高。这印证了已有研究,特定地区的制度环境越好,参与国际分工、区际分工体系的程度越高,而制度环境恶劣可能成为参与跨国家、跨地区经济活动的障碍因素[24]。资本劳动投入比、景区禀赋与制度环境交互项的回归系数估计值均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值。上述结果验证了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及二者交互作用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具有正向作用的研究假设。
列(3)、列(4)是纳入控制变量后的回归分析结果。各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尽管大小有所变化,但均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值。控制变量方面,人均GDP的回归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值,表明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越高,旅游经济发展质量越高,符合理论预期;公共交通服务能力在1%显著性水平上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具有正向促进作用;地区R&D强度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具有显著正向作用,符合创新驱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理论预期;环境治理强度的回归系数为正值,但不显著。其原因在于,一是环境污染治理投入的作用效果具有滞后性;二是环境治理强度既是污染治理力度的代表,也可能由于地区污染程度较高,环境治理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作用尚未发挥出来。第(5)列是将要素结构变动及其与制度环境交互项纳入模型进行回归分析的结果,回归系数显著性与列(3)、列(4)的结果基本一致,不再赘述。
3.2 分地区回归分析
为深入分析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及其交互项对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影响的差异,对全国东、中、西部地区分别进行OLS(ordinary least square)估计,结果见表4的列(1)、列(3)和列(5)。
要素结构变动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影响存在地区差异,其中,资本劳动投入比对东、中部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均在5%显著性水平上呈正向影响,对西部地区的回归系数不显著;景区禀赋对东部地区的作用不显著,对中部地区在5%显著性水平上呈正向影响,对西部地区则在1%显著性水平上呈正向作用。制度环境对中部地区的影响在1%显著性水平上为正值,对东部地区在5%显著性水平上为正值,而对西部地区的回归系数不显著。一方面在于各地区市场化、法治化进程和对外开放程度存在差异,东部地区市场化、法治化进程较快,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高,制度环境的边际作用逐渐变小,中部地区处于经济快速发展阶段,制度环境的作用较为明显,而西部地区的制度环境作用尽管开始显现,但发挥不充分、不显著。另一方面,由于制度供给质量、执行力不同,且存在滞后性,从而引起作用效果的地区差异性。资本劳动投入比、景区禀赋与制度环境交互项对各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这表明,制度环境能够调节要素结构变动的作用程度,二者交互形成集成动力促进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
在控制变量方面,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公共交通服务能力、地区R&D强度对各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均呈显著正向作用。环境治理强度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作用存在着区域差异特征,仅对中部地区的回归系数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上为正值,而对东、西部地区的回归系数为正值但均不显著。
3.3 内生性检验
考虑到旅游经济发展具有连续性、动态性特征,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将其一阶滞后项作为解释变量纳入计量模型,构建动态面板数据模型(b)进行内生性检验。
为了避免解释变量非严格外生以及扰动项自相关等问题,选择系统广义矩估计法(generalized method of moments, GMM)进行估计。将各控制变量视为外生变量,将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及二者交互项视为内生变量。Sargan检验显示,工具变量选择有效;AR(2)统计量均不显著,说明各模型误差项不存在序列相关问题。总体估计结果见表5,分地区估计结果见表4的列(2)、列(4)、列(6)。表5的列(1)、列(2)是将资本劳动投入比、景区禀赋、制度环境及其交互项作为解释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的结果;列(3)和列(4)是纳入控制变量后的回归结果;列(5)是将要素结构变动及其与制度质量交互项纳入同一模型进行回归分析的结果。表4的列(2)、列(4)、列(6)分别是对东、中、西部地区的回归分析结果。
由表5、表4报告的结果可见,一是各列的旅游经济发展质量一阶滞后项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对当期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呈正向作用,表明旅游经济发展具有显著的内生性、动态性特征。二是资本劳动投入比、景区禀赋的显著性水平与前文结果一致,验证了要素结构变动是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的行动资源。三是在表5的列(1)至列(5)和表4中,制度环境的回归系数及其显著性水平保持了基本一致性,印证了制度环境是促进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的保障机制。四是要素结构变动与制度环境交互项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均具有显著正向促进作用。制度環境有助于促进要素配置合理化,调节要素结构变动的作用程度,二者交互形成集成动力促进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五是各控制变量的回归系数也保持了一致性,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检验结果具有稳定性。
4 基本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从效率、结构与环境3个维度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内涵构成、影响因素及提升路径进行了文献梳理,构建了以要素结构变动为行动资源、以制度环境为保障机制的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行动逻辑框架。在对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及二者交互作用影响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的内在机理进行分析基础上,运用2003—2016年全国30个省份面板数据进行了实证检验,得出以下初步结论:一是要素结构变动和制度环境是构成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行动逻辑框架的关键因素。要素结构变动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提供了基础条件和源动力;制度环境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提供了调节作用和驱动力。二是要素结构变动和制度环境对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作用程度存在地区差异。资本劳动投入比对东、中部地区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对西部地区的作用尚未充分显现;景区禀赋对中、西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对东部地区的作用不显著。制度环境对东、中部地区呈显著正向促进作用,对西部地区的作用不显著。三是要素结构变动在制度环境调节下能够对各地区旅游经济发展质量产生正向作用,二者交互形成集成动力推动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另外,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公共交通服务能力、地区R&D强度等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具有显著正向作用,而环境治理强度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尚未产生显著影响。
上述结论有助于全面理解中国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涵构成、关键影响因素和实现路径,而且对如何推进要素结构升级和制度创新,促进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有着重要的政策含义。首先,在各地区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战略上要建构通过技术、管理和政策创新推进要素禀赋与结构升级、制度环境优化的“双轮”驱动体系,在旅游资源开发、产业规划与服务设计过程中将二者作为重要因素进行综合决策。其次,围绕旅游经济效率、结构和环境质量的现实要求,结合各地区实际推动要素结构升级对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行动资源作用。第三,发挥制度创新对旅游经济发展质量提升的保障与调节作用。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进一步释放和創造制度红利,调节要素结构变动的作用方向及程度。尤其是中、西部地区,要着力通过制度创新激发技术、服务创新,构筑要素结构变动与制度环境的集成动力推动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
本文的研究尚存在以下需要拓展之处:一是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综合指标及测量方法相对单一,未来研究将进一步丰富指标体系,优化指标权重,完善测量方法;二是仅对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及二者交互项影响旅游经济发展质量综合指标进行了实证检验,未来研究将对旅游经济效率、产业结构及环境质量3个维度分别进行实证检验,以期提出更有针对性的结论和对策;三是鉴于数据限制,仅对省际单元进行研究,未来研究将拓展到市域以及不同类型旅游企业等研究单元。
参考文献(References)
[1] 刘瑞明, 李林, 亢延锟, 等. 景点评选、政府公共服务供给与地区旅游经济发展[J]. 中国工业经济, 2018, 35(2): 118-136. [LIU Ruiming, LI Lin, KANG Yankun, et al. Selection activities of scenic spots, the supply of public services and regional tourism economic development[J]. Chinas Industrial Economics, 2018, 35(2): 118-136.]
[2] 任保平, 文丰安. 新时代中国高质量发展的判断标准、决定因素与实现途径[J]. 改革, 2018(4): 5-16. [REN Baoping, WEN Fengan. The criteria, determinants and ways to achieve high quality development in China in the New Era[J]. Reform, 2018 (4): 5-16.]
[3] 刘大均, 谢双玉, 逯付荣. 中国旅游业发展质量空间差异综合分析[J]. 资源开发与市场, 2012, 28(8): 761-763. [LIU Dajun, XIE Shuangyu, LU Furong. Spatial disparity analysis of tourism industry development quality in China [J]. Resource Development & Market, 2012, 28(8): 761-763.]
[4] 陈秀琼, 黄福才. 中国旅游业发展质量的定量评价研究[J]. 旅游学刊, 2006, 21(9): 59-63. [CHEN Xiuqiong, HUANG Fucai. A research on quantitative evaluation of tourism growth quality in China [J]. Tourism Tribune, 2006, 21(9): 59-63.]
[5] 唐承财. 低碳旅游: 促进生态文明建设与节能减排的可持续旅游形式[J]. 旅游学刊, 2014, 29(3): 10-12. [TANG Chengcai. Low-carbon tourism: A form of sustainable tourism promotes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construction and energy conservation and emission reduction[J]. Tourism Tribune, 2014, 29(3): 10-12.]
[6] 查建平. 低碳经济视角下中国旅游经济发展模式研究[J]. 旅游学刊, 2015, 30(11): 63-73. [ZHA Jianping. Study on the development model of Chinas tourism econom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ow carbon economy[J]. Tourism Tribune, 2015, 30(11): 63-73.]
[17] 熊元斌, 刘红阳. 旅游业可持续发展的制度安排研究[J]. 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2, 65(1): 132-137. [XIONG Yuanbin, LIU Hongyang. Study on the institutional arrangement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ourism [J]. Wuhan University Journal(Philosoph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2012, 65(1): 132-137.]
[18] 冯等田. 西部生态旅游业绿色创新的激励制度改进[J]. 西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8(1): 112-115. [FENG Dengtian. Improving incentive mechanism of green innovation of ecotourism in western China[J]. Journal of Southwest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 Edition), 2008(1): 112-l15.]
[19] 陈诗一, 陈登科. 雾霾污染、政府治理與经济高质量发展[J]. 经济研究, 2018, 53(2): 20-34. [CHEN Shiyi, CHEN Dengke. Smog pollution, government governance and high-quality economic development[J]. Economic Research Journal, 2018, 53(2): 20-34.]
[20] DOUGLASS N C, THOMAS R P. The Rise of the Western World: A New Economic History[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3.
[21] 王军, 邹广平, 石先进. 制度变迁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影响——基于VAR模型的实证研究[J]. 中国工业经济, 2013(6): 70-82. [WANG Jun, ZOU Guangping, SHI Xianjin. The impact of institutional change on China's economic growth—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VAR Model[J]. Chinas Industrial Economics, 2013(6): 70-82.]
[22] ROBINSON J A, TORVIK R, VERDIER T. Political foundations of the resource curse[J].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2006, 79(2): 447-468.
[23] 杨畅, 庞瑞芝. 契约环境、融资约束与“信号弱化”效应——基于中国制造业企业的实证研究[J]. 管理世界, 2017(4): 60-69. [YANG Chang, PANG Ruizhi. Contractual environment, financing constraints and the effect of “signal weakening”—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Chinese manufacturing enterprises[J]. Management World, 2017(4): 60-69.]
[24] 樊纲, 王小鲁, 马光荣. 中国市场化进程对经济增长的贡献[J]. 经济研究, 2011, 46(9): 4-16. [FAN Gang, WANG Xiaolu, MA Guangrong. The contribution of Chinas Marketization process to economic growth[J]. Economic Research Journal, 2011, 46(9): 4-16.]
Factor Structur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and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Economy in China
LIU Yingji1, HAN Yuanjun2
( 1.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Qingdao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Qingdao 266061, China;
2. China Tourism Academy, Beijing 100005, China)
Abstract: According to the new economic growth theory, qualitative improvement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is a comprehensive process: it involves promoting production efficiency, product quality, and industrial structure as well as optimizing the ecological environment by means of technology and management innovation with the support of factor endowment and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To stimulat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economy in China, it is necessary to adhere to economic laws while respecting social and natural laws; it is necessary to seek ongoing promotion of quality on the basis of quantity. It is important to focus on the pursuit of sustainable, balanced growth; however, it is also necessary to undertake a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 of the quality of tourism economic development with respect to economic efficiency, industrial structure, and environmental quality. Factor structure is an action resource for economic development. Only with particular factor structure conditions is it possible to achieve economic development. Changes in factor structure play a key role in improving the quality of tourism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 new institutional economics brings institutional factors into the analytic framework for economic growth; with that approach, the system is considered an endogenous variable that affects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 present paper conducted a literature review regarding the connotations and influencing factors of the quality of tourism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China; it then constructed an action logic framework for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economy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action resources and safeguard mechanisms. A theoretical analysis was conducted on how factor structure change,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and their interaction promot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economy. This study constructed and measured the quality indicators of tourism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terms of three dimensions: efficiency, structure, and environment. An empirical test was carried out using inter-provincial panel data for 2003—2016. The following results were obtained. Upgrading factor structure had a positive effect on Chinas central and eastern regions; the effect on the western region was not significant. Enhancing scenic endowments had a significant effect on the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the effect on the eastern region was not significant.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was optimized for the central and eastern regions. The role was significant, and the effect on the western region was not significant.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the indicators and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had a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 on each region. The above findings were valid using both a static panel data model and a dynamic panel data model for metrological analysis.
In light of these findings, this paper advances policy suggestions to promot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economy. First, it is necessary to develop a system to promote both the upgrading of factor structure and optimization of th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through technological, management, and policy innovation. Second, the practical requirements of tourism economic efficiency, industrial structure, and environmental quality as well as the local conditions in each region should be used to promote the action resource role in upgrading factor structure. Third, it is necessary to underline the role of institutional innovation in ensuring and regulating the quality of tourism economic development. It is important to promote supply-side structural reform, create institutional dividends, and adjust the direction and extent of changes in factor structure. To promot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economy (especially in Chinas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it is necessary to make great efforts to stimulate technological and service innovation through institutional innovation.
Keywords: factor endowment;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tourism economic development quality; action logic
[責任编辑:吴巧红;责任校对:宋志伟]
引用格式:刘英基, 韩元军. 要素结构变动、制度环境与旅游经济高质量发展[J]. 旅游学刊, 2020, 35(3): 28-38. [LIU Yingji, HAN Yuanjun. Factor structure, 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 and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tourism economy in China[J]. Tourism Tribune, 2020, 35(3): 28-38.]
[基金项目]本研究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基于知识资本驱动的新型制造体系构建研究”(16BGL008)和“我国旅游产业效率的影响机理与提升战略研究”(14CGL022)共同资助。[This study was supported by grants from the National Soci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 ( to LIU Yingji)(No. 16BGL008)/(to HAN Yuanjun)(No. 14CGL022).]
[收稿日期]2019-05-17; [修订日期]2019-10-08
[作者简介]刘英基(1975—),男,河南汝南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为产业经济、旅游经济创新发展,E-mail: liuchx1229@163.com;韩元军(1981—),男,山东安丘人,博士,副研究员,研究方向为旅游产业经济,E-mail: yjhan@cnta.gov.cn, 通讯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