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与思考（创作谈）

张弛

谈到《停电日》的缘起，不能不提到当年我大学生涯中发生的一个故事。我就读的西北工业大学，是所谓的“985”和“211”的双料大学。在这所大学里，同学之间激烈竞争、暗流涌动，气氛十分紧张。当年考上大学后，本以为可以轻松一下，不料进到大学才发现，学习和竞争的紧张氛围与高考期间大同小异。

我上铺的同学大三那年自杀了。什么原因，大家嘴上不说，都心知肚明。有一次，期末考试前夕，我们都在阶梯教室里紧张地复习。凌晨一时许我实在熬不住了，收拾书包准备回宿舍，一抬頭，看见满教室黑压压的脑袋像无穷无尽的山坡向前方蔓延下去。我无法自控地寻找着那几个成绩和我此起彼伏的竞争对手，结果发现，他们一个个都还趴在课桌上苦撑着。我的心一阵紧缩，也不敢走了，我明白即使回宿舍躺下也是睡不着的。我又掏出书本继续苦熬下去。时而偷空窥视那几位，发现他们之间也时不时地红着眼睛互相窥视着，我想他们很可能与我抱着同样的心理。我有点绝望，暗暗盼着其中一位收拾书本走人，可迟迟没有一人走，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其实充满了无声的较量，窥视的目光就像战场上的探照灯一样，在教室上空飘忽不定……

突然，灯火通明的教室陷入一片漆黑。瞬间的静默之后，阶梯教室爆发出一片欢呼，带着解脱的狂欢和亢奋……

这件事像一颗种子埋进了我的心田，蛰伏在那里。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因偶然的联想而激活，生根发芽，长成了这篇《停电日》。

改革开放以来，个人奋斗和生存竞争获得了合法性。《中国青年报》曾经围绕着拿破仑的名言“一个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发起过那场著名的大讨论，全社会的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了，于是我们取得了空前的成就。不能不说，人与人之间的竞争、行业与行业之间的竞争，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但是竞争对于人心，是否也是一柄双刃剑？尤其是那种纯粹个人主义价值观主导下的竞争。它让人与人之间产生嫉妒、防范和敌意，使每个人的心灵都陷入孤独。在这种过度的竞争之下，一些人的心灵慢慢滋生出了不健康的东西，一些人的心灵长期忍受着孤独和伤害，尤其是那些意志上的弱者，甚至陷入心理疾病的困扰……

我常常幻想，如何建构一种社会机制，既能激活每个人的积极性，又能防止心灵毒素的滋生呢？这次的抗击疫情，让很多似乎久违的东西复活了，比如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比如“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团结互助精神，比如方舱医院里的集体主义精神。

责任编辑   丘晓兰

特邀编辑   张  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