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雷雨》与《白鹿原》是非常典型的文学作品,《雷雨》中刻画的繁漪敢爱敢恨,敢于报复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当她以为自己报复得逞的时候,却迎来了更大的毁灭。《白鹿原》中的田小娥在白鹿原人们的心中就是一个荡妇,她的一生充满争议。本文从多个方面分析她们的人物形象的悲剧主义。
关键词:田小娥;繁漪;雷雨;白鹿原
《白鹿原》是陈忠实先生唯一的一部长篇小说,小说里面有浩荡的历史背景,有着代表着宗法制的祠堂,有代表生命力的白鹿和很多出彩的人物形象。《白鹿原》并不仅仅是一部小说,也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其中田小娥的出现,搅起了白鹿原上的风云,让人们看到了女性斗争的一面,而她悲惨的结局也让人深思。《雷雨》是曹禺先生非常著名的一部话剧,《雷雨》里面所有的人物在一天之内见证了自己的命运,其中生动的语言,鲜活的人物形象更让人印象深刻,繁漪有斗争的一面也有妥协的一面,在周公馆里繁漪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无论是繁漪还是田小娥,她们都有过斗争,但是最终都走向了毁灭,她们人物形象的悲剧主义在文学作品中非常典型,她们有着相似的命运,看似不同的结局实质上殊途同归。
一、悲苦人生的巧合
(一)出身优越依然命运不公
田小娥与繁漪她们都出身于优越的家庭,可是并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她们一次次被遗弃,也一次次渴望得到救赎,然而都是事与愿违,命运总是把她们带入意想不到的境地,她们的人生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机会。
1.相似的家境与婚姻
田小娥出身在一个田秀才家里,虽然没有受过新式教育,但是出身在一个秀才家里,基本的读书识字还是有的,田小娥也算是出身于书香门第,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也曾梦想着嫁给一个良好的人家。出身于秀才之家的她受过基本的教育,懂得封建伦理道德,知道要侍奉丈夫,构建家庭,做一个好妻子,田小娥接受的是封建伦理道德教育,她内心是接受三纲五常的,她是愿意成为一个好妻子。
田小娥虽然出身名门,但是在当时那个旧的社会里面,她只是家庭的附属,她没有权力去主张获得幸福,也不能选择与谁相依相伴,甚至连拒绝的权力也没有。当她知道自己要嫁给可以当她爷爷的郭举人的时候,她的内心肯定是不愿意的,但她还是嫁了,虽然她年轻貌美,但她根本就沒有选择的机会,迎接她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泡枣”的屈辱生活。在女性的下体塞东西是苦痛的,这不仅是精神上的伤害,也伴随着肉体的折磨,可是在郭举人家,田小娥每天都要在大房的监督下过这种没有尊严的生活。
繁漪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一位女子,她的家境优越,她受过新式的教育,她自小对爱情应该是有过幻想,她梦想着嫁一处好人家,她希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她也希望自己有一个好的归宿,她曾经年轻过,有过激情,有过憧憬,优越的生活使她曾经是充满热情的。
繁漪虽然不完全是一个旧式的女人,可是为了钱,父母亲还是把她嫁给了周朴园,她在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她的生命力是旺盛的,十七岁如花般的年纪,她本来可以好好享受青春年华,然而在命运的安排下,在最好的年华她还没有明白爱情是什么滋味就进入了周家,当了周萍的后妈,从此开始了她压抑的生活。
田小娥与繁漪虽然身处于不同的时代,同样出身高贵却都难逃命运的无情,在家族面前,她们的心愿是渺小的,为了金钱,她们的父母不在乎她们是否愿意,田小娥成为了郭举人的小妾,繁漪这么年轻就进入了死气沉沉的周家。她们都有着旺盛的生命,可是都被家人送进了封建的牢笼里面,成为了金丝雀,逐步失去了自我。
2.被遗弃的相同命运
田小娥本来可以嫁给一个好人家,父母亲为了钱,把她嫁给了郭举人,可以说田小娥的第一次被遗弃是自己父母给的。田小娥嫁给郭举人,并没有过上有钱人家姨太太幸福的生活,干着屈辱的活,在郭举人家得不到善待,跟黑娃偷情,东窗事发,被休回了田家。在田家,自己就像一个累赘,父亲只想快速地把她嫁出去,不仅不要彩礼钱,还倒贴银元,让黑娃买地置房,反对田小娥上门,田小娥受到了父母亲对自己的第二次遗弃。被黑娃接回了白鹿原,又遭到白鹿原村民的遗弃,白嘉轩觉得田小娥不配进祠堂,鹿三觉得田小娥就是一个祸害,不认可田小娥,田小娥只好与黑娃去窑洞生活,然而一场政治运动的失败,黑娃无暇顾及田小娥,只留田小娥一个人在白鹿原上生活。
一个没有贞洁观念,与人偷情的女性在白鹿原上会受到善待吗?答案是否定的,黑娃走后,鹿三并没有因为田小娥是自己儿子的女人就关心她,他宁愿绕路都不愿意接近田小娥与黑娃住的窑洞。一个没有权力没有势力,名声又不好的女子,在白鹿原的生活可想而知,黑娃莽撞的逃跑,留田小娥在白鹿原上生活无异于“等死”。田小娥遭受到了黑娃的遗弃。为了黑娃,田小娥与鹿子霖上床,又为了生存,田小娥与鹿子霖纠缠。在田小娥发觉自己被鹿子霖利用,把尿撒在鹿子霖脸上的时候,鹿子霖毫不掩饰的叫她“婊子”,自此,田小娥被鹿子霖抛弃。勾引白孝文是受鹿子霖的引诱,后来与白孝文交好更多的是为了生存,然而在饥荒时代,白孝文没有及时顾及田小娥,间接导致了田小娥的死亡。鹿三是黑娃的父亲,田小娥的阿大,黑娃,鹿子霖和白嘉轩对田小娥的抛弃是一个引子,鹿三对田小娥的遗弃才是毁灭性的打击,鹿三觉得田小娥是个祸害,害了自己的儿子,又害了白孝文,所以选择将田小娥杀死。
繁漪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如果与一个如意郎君结婚,也会家庭幸福,婚姻美满,可是家族为了钱财,毫不犹豫把她嫁给了周朴园,繁漪的第一次被遗弃跟田小娥一样是来源于家族本身。如果繁漪家族的人不在乎钱,为她选择一个心仪之人,她会经历这样悲惨的命运吗?想必是不会的,来到周公馆,繁漪会读书识字,也受过新式教育,周朴园可以选择与她举案齐眉,这样她也会得到幸福,然而周朴园在家里面根本不关心她,可能一开始周朴园娶她是为了贪图她的美貌,时间一长,新鲜感丧失,周朴园也就不关心她了,偌大的周公馆,她想开窗,觉得闷,周朴园不允许这种正常的行为,只因为周朴园记得自己最爱的女人在夏天是不愿意开窗的。繁漪感受不到爱意,她感受到的只有寂寞与无助。
周冲性格天真烂漫,他愿意给母亲分享自己的秘密,愿意告诉繁漪自己喜欢四凤,可是他走不进繁漪的心里去,他知道母亲的聪慧,可是他懦弱的性格注定无法保护繁漪周全,在父亲逼迫繁漪喝药的时候,他听了父亲的话,不敢做更多的抗争,可能是出于害怕,可能是出与胆小。繁漪不愿意告诉儿子自己的痛苦。遇见周萍,繁漪更多的是寄托希望,她希望周萍可以带领自己逃离这个家,她知道自己与周萍的关系是不正常的,然而她觉得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了。周萍选择与四凤远走高飞,实际上就是宣告繁漪被遗弃了。
田小娥与繁漪就像一片浮萍,以为眼前的就是归宿,然而顺流而下,永远不知道归宿在哪里,她们一次一次以为得到救赎,一次一次遭受遗弃,走向属于她们的归途。
(二)困苦中善意温存
田小娥与繁漪她们都经历过压迫与苦难,她们也尝过别人的冷眼与非议,她们追求自由,追求新生,哪怕最后命运依然对她们没有善意,她们内心的善良没有被恨意完全抹去。
1.被压迫的命运
田小娥嫁给郭举人不是自己情愿的,她也想与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在郭家她被大房与郭举人欺负,她被下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夏天的时候只能待在庭院,不能去窑洞。遇见黑娃,她是愿意抛开一切与黑娃远走高飞的,她在家被父母嫌弃,与黑娃来到白鹿原上,她自己本身并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白鹿原上的人就是觉得她没有道德,是个荡妇,以有色的眼镜看着她,她不能进白鹿原的祠堂,她也坦然接受了,只要可以与黑娃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好了,然而这一点小小的心愿也得不到满足,随着黑娃政治运动的失败,她成为被批斗的对象,她乞求黑娃带她走,黑娃拒绝了。为了黑娃,她委身鹿子霖,她的内心是拒绝的,被诬陷通奸,在祠堂受刑也没有人替她说话,反而更多的是闲言闲语,被鹿子霖引诱,她与白孝文通奸。她本质上并不是一个放荡的人,她也想相夫教子,白头偕老,可是命运对她格外残酷。
繁漪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她被迫嫁给周朴园内心必然是不情愿的,她也想嫁给一个同龄人,与自己喜欢的人度过一生,可是父母就是把她嫁给了周朴园,一个古板深沉的人。她进入周公馆,一待可能就是一辈子,在周公馆她感到自己年轻的生命被压抑,就像一朵鲜艳美丽的玫瑰因为没有养分而慢慢地枯萎。她也希望得到救赎,希望有一个人可以解救她,她等来的却是一次惨痛的抛弃,在周萍认识四凤之后,她就被抛弃了。周萍也觉得自己与她的关系不正常,是不正确的,遇到四凤,他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就想抛开那个等着他的繁漪。繁漪把周萍看做这个周公馆的生機,她以为自己可以得到救赎,然而等来的却是周萍的躲避与离去。年轻的周冲是不会懂母亲的心事的,他觉得母亲有钱不愁吃不愁穿,年轻的他不懂母亲富贵生活下感受到的绝望。
田小娥与繁漪她们都经历了困苦与坎坷,她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也不敢选择自己的出路,她们一次一次地遭受困苦,可是没有得到真正的救赎。
2.内心的善良
在黑娃开展“风搅雪”运动时,她当上了妇女主任,她没有滥用自己的权力,她主张女人剪掉长头发,解开裹脚布,不让村民抽大烟。小娥做了妇女主任后,将欺负佃户妻女的三观庙老和尚砍杀,她自己本身就是个女性,她与黑娃追求自由恋爱,即使受到周遭人恶意的反对,也没有产生过怨念,想得更多的是过好日子。黑娃逃走,即使村上的人怂恿她召唤黑娃回来,她想的也是等黑娃安全再让黑娃回来,于是她去恳求鹿子霖,为了黑娃的平安,她委身鹿子霖。她委身鹿子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黑娃。在鹿子霖给她银元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因为她是有羞耻心的,也是个有尊严的人。在鹿子霖怂恿她勾引白孝文之后,她见证了白孝文被惩罚,可是她的内心并没有享受到快感,反而陷入愧疚之中,觉得自己害了一个人了。她与鹿子霖决裂也体现了她内心存有的善意。
繁漪是周萍的情人,周朴园的妻子,当她面对四凤这个情敌,她没有指责,她只是想四凤离开这个家,还愿意给四凤钱花。面对儿子喜欢上四凤的事实,她没有指责,只是无奈;面对周萍要抛弃自己的事实,她只是苦苦哀求,并没有真的想过去报复周萍。她叫周朴园下来,也是想告诉周朴园四凤与周萍的奸情,她此刻是被刺激到了,她本质上并不是真的想置周萍于死地,她只是希望周萍带自己一起走,即使把四凤带上,她也可以接受。然而对于周萍而言,她是自己父亲的女人,周萍觉得自己不可能与繁漪在一起的,所以在雷雨之夜,繁漪想告诉周朴园四凤与周萍的感情,结果没有想到引发了一个更大的危机,她并没有感受到报复的快乐,她反而同情周萍起来,她觉得周萍很可怜。可见繁漪并不是真的想报复周萍,她只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她只是想发泄自己的怒火,她内心深处对周萍还是有善意的。
其实无论是田小娥还是繁漪,她们做所做的一切更多是出于自我保护,田小娥和繁漪她们的行为看似疯狂,然而疯狂的背后还是有一颗善良的心,只是这善意太渺小,终究躲不过时代的裹挟。
二、困境生活的不同
田小娥虽然与繁漪都经历过苦难的人生,但两人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所面临的困境,她们所遇到的人,她们的反抗程度是不一样的,她们的困境生活不同,所追求的东西也不同。
(一)生活环境的不同
1.生活轨迹的不同
田小娥的生活轨迹基本上是动态的。她一开始待在田秀才的家里,可能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姐,她被父母嫁给郭举人之后,她就来到了郭举人的家。在郭举人家她名义上是郭举人的小妾,实质上干着丫鬟的活儿,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她只能默默忍受着。遇到黑娃,她与黑娃偷情的事被发现了,她被赶回了田秀才家。此刻田秀才对她是嫌弃鄙夷的,恨不得赶紧把她赶走。黑娃带田小娥回到了白鹿原,遇到白嘉轩与鹿三的阻碍,田小娥不能进入白鹿原的祠堂,她只能待在窑洞,她本以为可以结束颠沛流离的一生,但黑娃的离去使她陷入了生存的窘境,她不得不去乞求鹿子霖与白孝文。她的一生在不同的地点转移,与不同的人发生经历,她去过郭举人家,又回到了田家村,随后来到了白鹿原,死后被焚烧殆尽。她接触的人有郭举人、黑娃、鹿子霖和白孝文,这些人都与她发生过关系,见证了她的人生。
繁漪的生活轨迹基本上是静态的,她被嫁给周朴园之后,基本上一直在周公馆生活,她在周公馆感到压抑与困苦,觉得难过与心痛,她去过四凤家,也仅仅是去过,她没有被赶回自己家,她的人际关系也很简单,她也仅仅与周朴园与周萍发生过关系,她认识的人大多也是周公馆里面的人,繁漪的生活相对简单,她没有体验过颠沛流离,没有经历过田小娥所经历的生活,她没有那么复杂的人生过往与生存轨迹,她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在周公馆度过的。
相比田小娥,繁漪的生活轨迹是静态的,人际关系也是简单的,她没有经历过辗转几个地方的心酸,她的生活相对而言比较太平。
2.追求渴望的不同
田小娥的一生都是动荡不安的,田小娥在郭家需要“泡枣”,她需要给郭举人端尿盆,夏天去窑洞也不是为了凉爽,而是为了伺候郭举人与大房,她在郭家小心翼翼,不敢将怨言表现出来。来到窑洞,她也是想好好过日子的。黑娃离开她,她名声不好,白鹿原上的人觉得她淫荡,觉得她是个没有道德的人,她被欺负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帮她,她一个人在白鹿原无依无靠。鹿三是黑娃的父亲,也并不认同她,平时也是离她远远的,不愿意有纠葛。田小娥的父亲也不想见她,她远在白鹿原,已经嫁人了,也不可能去寻求父亲的帮助。第一次委身鹿子霖也不是出于情欲,是为了救黑娃,后来才说为了生存而与鹿子霖苟合,在无依无靠的白鹿原,田小娥想生存下来,与白孝文的苟合最后也是为了生存。田小娥追求的更多的是生存的希望,不是她不愿意追求精神层面的东西,而是她根本就面临生存的困境,她无暇顾及精神层面的东西。
繁漪嫁给了周朴园,她是周公馆最有权力的人的夫人,她的生活还是受压制。最典型的场面就是周朴园逼繁漪吃药,周朴园让四凤把药给繁漪,繁漪不想喝,把药倒掉了,结果周朴园知道了,让周冲求母亲吃药。一开始周冲是反对的,可是在父亲的严厉呵斥之下,他妥协了,繁漪此刻仍然拒绝吃药,因为她不想做所谓的“服从的榜样”。而后周朴园让周萍跪下劝繁漪喝药,为了周萍,繁漪还没等周萍跪下就把药喝了。繁漪是有病的吗?不得而知,很明显繁漪认为自己是没有病的,周朴园坚持认为繁漪是有病的,请德国的大夫为繁漪看病。繁漪是否真正有病,我们不得而知,事实是繁漪连自己想不吃药的权力都没有。在这样的周公馆,繁漪必然要反抗。她跟田小娥不同,她不是要换取物质上活下去的机会,她是想获得精神上活下去的机会。
田小娥与繁漪都想活下去,繁漪一直以来都没有物质上面的困扰,她没有经历过田小娥经历过的物质上的困境,她希望摆脱周公馆无趣枯燥的生活。田小娥的生存意识是迫切的,她随时都面临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繁漪不需要担心物质层面的东西,她追求的是精神的愉悦。
(二)反抗表现的不同
1.田小娥的反抗
田小娥的反抗是有意识,有目的的,这也跟她所处的环境有关,田小娥处处面临生存的危机。在郭家她需要讨好郭举人与大房,长期的生理不满足使她从一个封建伦理道德的压迫者变成反抗者,她与黑娃的偷情是对生理与精神得不到满足的一种报复。她厌恶“泡枣”的屈辱生活,所以她把枣子扔进尿盆里面,这是她对“泡枣”的反抗。
与黑娃来到白鹿原上,她也想好好的过日子,所以即使得不到黑娃家人的认可,她也认了。与鹿子霖与白孝文的苟合也不是出自于她的本心,与鹿子霖的苟合是被鹿子霖诱骗,与白孝文的苟合是出于鹿子霖的怂恿,她其实并没有主动想过害别人,所以在她被鹿三杀死以后,她附身在鹿三身上,是为了告诉白鹿原上人们自己的苦楚,因为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伤害白鹿原的村民。她在白鹿原生前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死后她变成鬼是想报复曾经漠视她的人们,她给白鹿原带来了瘟疫,她让白鹿原的人们害怕她,从而让白鹿原的人们给她塑身,她是为了赢得生前没有的尊重。她的一切报复行为都是有明确想法的,她这种报复不惜伤害白鹿原上人们的性命,她的报复毒辣又可怕。她生前的困苦使她死后的反抗是决绝的,不惜一切代价的。
2.繁漪的反抗
繁漪在周公馆得不到自己的爱情,周朴园对她的漠不关心也是一种精神的折磨,但是她有儿子,所以她不至于像田小娥那样无奈,田小娥在白鹿原是无所依靠的。繁漪在周公馆感受到更多的是苦闷,比如夏天,繁漪想开窗透气,周朴园制止了,因为周朴园记得鲁侍萍夏天喜欢关着窗子的习惯。周朴园关上的并不止是周公馆的窗户,关上的也是繁漪的心灵之窗,使繁漪感受到了苦闷,繁漪迫切想给自己的灵魂找到一个出口,所以她即使知道与周萍的结合是乱伦,她也认了,就像飞蛾扑火。
她对周萍是一种病态的爱。在跟踪周萍之后,她对他的第一次报复是在四凤的家里,这个时候周萍差点被鲁大海发现,他准备从窗户离开,繁漪及时锁上了窗子,让四凤与周萍的感情被鲁大海与鲁侍萍知道。这对周萍的报复是一种内心愤怒的发泄,她只是出于愤怒,她觉得周萍辜负了她。对周萍的第二次报复则是周萍打算带四凤离开时,繁漪把周公馆锁上,把周朴园叫下来,繁漪是在乞求周萍无果之后的报复,她想让周朴园知道周萍与四凤的情感,从而阻止周萍的计划。按理说最后的报复对周萍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足以让周萍发疯,可是繁漪并没有感受到内心的快乐,她有些同情周萍,如果她知道周萍与四凤的关系,她绝对不会这样做,很明显繁漪是想报复周萍,但她的报复不是不计后果的,她对周萍的报复更多的是表現出一位被抛弃的女性的无奈。
田小娥对白鹿原的报复就像烈火,熊熊燃烧,也不在乎伤害其中的草木,繁漪则是疯狂的发泄,她乞求的是解脱,她并不想给周萍带来毁灭性打击,她的报复就像雷雨一样,让人害怕,可是不会伤害每个人的性命。
田小娥与繁漪她们都是旧时代的女性,她们本质上接受了封建伦理观,她们所作出的反抗只是长期生活压抑的结果,这并不代表她们本身是个浪荡的人。
三、悲剧的原因
田小娥与繁漪的悲剧不仅仅是个人造成的,与时代,周围的人都有关系,她们的悲剧看是偶然实则带着一份命运的必然。
(一)社会原因
田小娥生存的时代十分动乱,白鹿原这片土地经历了从清朝末年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变化。在白鹿原上有各种政治运动,有白家与鹿家的勾心斗角,有大革命,有日寇入侵。白鹿原上还有一个象征宗法制度的祠堂。在这个祠堂里,有着以白嘉轩为代表的封建宗法制的捍卫者与封建伦理道德的守护者。田小娥与黑娃的爱情在世俗眼里就是奸夫淫妇,在那个新思想没有被完全传入的地方,很多人不懂自由婚姻与自由恋爱,田小娥在白鹿原就像异类,没有人理解她,因此也不会有人去尊重她,她所追求的爱情在世俗眼里是不允许存在的,就像不洁之物一样。田小娥生存的时代是动荡的,有过饥荒与各种政治斗争,人们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侥幸,因此田小娥的反抗在白鹿原是无力的。
繁漪生活在周公馆,一个封建资产阶级家庭,那个时代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激烈,身为太太的繁漪是感受不到的,她像一个金丝雀,只是没有自由,依然可以过安稳的生活。繁漪生活的时代没有田小娥那么动荡,但是从繁漪被迫嫁给周朴园可以看出这个时代依然是男尊女卑的,女性没有发言权。周朴园需要处理自己与工人阶级的矛盾,根本不会理会繁漪的感受,繁漪生存的时代虽然不像田小娥那样有一座象征男尊女卑的祠堂,但男尊女卑的思想深入人心,即使是繁漪这个接受过新式教育的青年也不敢反抗。
(二)周围的人
田小娥的父亲只把她当做换取金钱的中介,把她嫁给了郭举人,很明显年亲貌美的田小娥嫁给郭举人是不会幸福的,田秀才依然这样做。郭举人只把田小娥当做性工具与“泡枣”的机器。郭举人家的下人对田小娥也是各种看不起,私底下议论笑话她。黑娃是唯一爱过她,关心过她的人,可是这就像一束光太微弱无法照亮黑暗,黑娃因为政治运动的失败离开了田小娥。白嘉轩是白鹿村的族长,对田小娥,他鄙夷,劝过黑娃离开田小娥,内心充满宗法制度的白嘉轩是厌弃田小娥的。鹿三是田小娥的阿大,鹿三并不认可田小娥成为自己的媳妇,对田小娥的死活也不在意,甚至最后亲手杀了田小娥,田小娥第一次叫鹿三阿大的时候也是田小娥死去的时候。
鹿子霖贪图田小娥的美色,如果不是鹿子霖的誘骗,田小娥绝对不会主动与鹿子霖发生关系,在与田小娥关系破裂后,鹿子霖更是不在意田小娥的死活。白孝文与田小娥有肌肤之亲,迷恋田小娥肉体的他在饥荒年代还是背弃了她。客观来说,田小娥并没有伤害过白鹿原的村民,也没有主动害过任何一个人,害了白孝文是被鹿子霖蒙骗了,她生前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只是想和黑娃好好的过生活,然而时局动荡,这个心愿还是无法得到实现。她被鹿三杀害,白鹿原没有人觉得她是无辜的,她的遭遇也来源于身边人对她的漠视。
繁漪有一个儿子周冲,可是周冲天真烂漫,他不懂母亲的寂寞与无奈,他过于单纯,他不知道自己母亲的绝望,他内心过于单纯,也过于懦弱,成为不了繁漪的依靠,在父亲的严厉呵斥下,周冲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反而劝母亲喝药。在周朴园问周冲关于学费的事情的时候,周冲选择逃避,这样一个胆小的人无法成为繁漪的依靠,周冲的单纯也理解不了母亲的愁苦。
周萍一开始只是安慰繁漪,与繁漪的结合更像两个寂寞的灵魂相遇,就像两个寒冷的人在冬天相遇,两个人拥抱取暖而已,这不是爱情,只是两个人相依相靠;当周萍遇见四凤,四凤的年轻让周萍感觉自己活起来了,四凤的出现也让周萍迫切想摆脱繁漪。繁漪本身是知道自己与周萍关系是不正当的,然而因为长久的寂寞与孤独,她管不了这么多。鲁贵是一个狡猾的下人,他只想利用自己所知道的大少爷与繁漪的奸情谋得利益,他只想在繁漪身上占便宜。周朴园不爱繁漪,强迫繁漪吃药更多的表现为展现自己的权力,他只是需要一个听话的工具,他不关心繁漪是否真的需要吃药,他只是自己觉得繁漪病了,所以为繁漪请来了大夫。
田小娥与繁漪的周遭更多的是对她们冷漠无情的人,很少有人关心她们内心的需求,理解她们的无奈,倘若田小娥与繁漪的周遭都是关心关爱她的人,那么她们的命运可能是另一种结局。
(三)性格本身
田小娥在田家生活,在家依靠的是父母,来到郭家,她依靠郭举人,虽然她把枣子扔进尿盆,她并不敢直接拒绝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因为她知道自己在郭家的地位只是一个小妾,自己被父母卖进了郭家,她不敢更彻底地反抗。遇见黑娃,她乞求黑娃带她离开郭家,这时候她依赖黑娃,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黑娃离开以后,她知道自己也参与了政治运动,随着政治运动的失败,自己的生活必然不会如意,为了生存,她委身鹿子霖。当自己在祠堂受罚,此刻她并没有想过报复任何人,在鹿子霖的引诱下,她勾引白孝文,她这个时候,对白孝文是仇恨。当自己报复白孝文没有快感之后,她对白孝文充满愧疚。与鹿子霖决裂以后,她只能依靠白孝文。
回顾田小娥的一生,她是依赖别人的,无论是黑娃,鹿子霖还是白孝文,她都曾经把他们当做自己生活的指望,因为她知道自己在白鹿原的困境,她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生存的希望,她缺乏基本的独立精神。在郭举人家,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很屈辱,但是她不敢离开,她想的是黑娃带她走;黑娃离开后,她也可以选择离开窑洞,回娘家或者到外地讨生活,但她不敢,她选择的是以自己的肉体为代价来生存下去。她选择的是依靠别人来获得生活的转机,她希望自己能生存下去,可是她苦苦挣扎,从未想过离开白鹿原这片土地。
繁漪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她从未经历过困苦的生活,没有体验过政治运动,没有体验过饥荒。她是周朴园的妻子,周朴园不理她,不关心她,自己的儿子不理解她的烦恼,看到周萍,她就以为这是她的救赎了,所以她以为跟着周萍自己的生活会变得鲜活起来,此刻她是依赖周萍的,因此得知周萍与四凤的事情,她可以忍受周萍带四凤与自己一起走,在周萍拒绝之后,繁漪才感受到了绝望,因为繁漪是把周萍当做自己的救命稻草的。
繁漪没有经历过底层人的艰辛,她出身优越,所嫁之人也是有钱有势,她感受到的是灵魂的空虚。她想获得解脱,然而她没有想过自己主动走出周公馆,去过另一种人生,她可以离开周公馆,去过自己想要的鲜活的人生。然而她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周萍的身上,她想的不是自己主动离开,而是周萍带她走,缺乏独立精神也是造成繁漪悲剧的原因。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必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可靠。田小娥与繁漪的悲剧具有必然性,她们面临了生存的困境,本能的选择与命运抗争,可是缺乏基本的独立精神使她们不敢离开自己现有的生存空间,她们想要改变,可是却不愿意离开造成自己困境的基本环境,她们的悲剧具有必然性。
作者简介:但旭(1998-),女,武昌理工学院文法与外语学院中文系1602班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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