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开丽 张盈盈 姜利杰 刘 瑜 毛惠萍
(1.浙江省生态环境科学设计研究院,浙江 杭州 310007;2.浙江水利水电学院,浙江 杭州 310000;3.贵州师范大学法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转变经济增长模式,推进产业结构优化是解决当前生态环境问题、促进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1]。环境规制是政府为协调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所制定和实施的一系列政策的集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地区的环境保护水平[2]。相关研究表明,环境规制是弥补环境领域市场失灵的重要手段[3],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之间存在理论逻辑关联[4],聚焦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关系,有助于从经济端明确环境政策实施的成效,并通过政策端调整来推动两者的均衡协调。
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关系的理论研究分微观和宏观两个层面。微观层面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环境规制对企业创新能力、核心竞争力、劳动生产率等的影响。“遵循成本说”认为实施环境规制会降低企业的生产效率和竞争力,并通过企业进入或退出市场决策影响产业结构[5-7];“创新补偿说”则认为实施环境规制会激发企业的技术创新,通过技术进步倒逼产业结构调整[8-9]。宏观层面的研究主要围绕产业转移展开,“污染避难说”认为实施环境规制会增加企业支付的环境保护费用,通过行业的集聚转移影响产业结构[10]。近年,刘赢时等[11]基于经济发展视角研究了产业结构升级对污染排放的影响,表明产业结构升级能够降低本地区及经济关联地区的污染排放强度;汪国雨[12]基于环境保护视角研究了环境规制对产业结构变迁的影响,发现过高的环境规制强度不利于产业结构升级;张学功等[13]基于空间替代视角研究了环境规制对工业污染的空间外溢效应,证实环境规制能降低本地区污染排放并引发污染就近转移。由此可见,环境规制和产业结构间存在相互作用和相互影响[14-18]。实施环境规制可以推动产业结构升级,但各个产业所能承受的环境规制强度又有一定限度[19],在经济“新常态”下探讨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关系,对于推动两者协调发展愈显重要[20-21]。
作为改革开放的先行地,浙江省的经济实力一直位居全国前列,也先于全国进入经济发展的资源环境瓶颈期,研究其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关系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本研究分析了2000—2017年浙江省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的演变历程,探讨了两者的耦合关系,为浙江省环境规制的实施和完善,为浙江省经济与环境的协调发展提供参考依据,同时也为全国其他地区提供参考。
实施环境规制的主要目的是促进环境和经济的协调发展[22]。为达到环境规制政策提出的要求,无疑会增加环境保护的人员、技术和资金投入,无形中会增加环境成本和压力。以成本—效益理论为依据,以政府和企业为主体,从环境规制政策实施中最受关注的成本投入和减排成效两方面着手构建环境规制强度评价指标体系。在相关研究基础上,首先确定环境规制成本和环境规制成效 2个准则层[23-24],结合浙江省实际情况,选取14个指标构成指标体系(见表1)。
指标权重反映指标体系中各指标的相对重要程度,对评价结果的准确性和可靠性具有重要影响。为避免主观赋权可能存在的人为干扰,采用客观赋权法中的熵权法确定指标权重。具体步骤如下:
(1) 对指标原始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正向指标的处理方法如式(1)所示,负向指标的处理方法如式(2)所示。
(1)
(2)
式中:yab’为a年b指标的标准化后数据;yab为a年b指标的原始数据;yb,min和yb,max分别为所有年份中b指标的最小值和最大值。单位均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2) 为了避免求信息熵时对数无意义,对标准化后数据作如式(3)[25]所示的处理后得到pab。
pab=100 000yab’+1
(3)
(3) 计算b指标的信息熵(见式(4))和差异化系数(见式(5))。
(4)
db=1-eb
(5)
式中:eb为b指标的信息熵;m为年数,本研究中为18;db为b指标的差异化系数。
(4) 计算b指标的权重(wb)。
(6)
然后,根据式(7)计算a年的环境规制强度(G)。
(7)
产业结构主要从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级化两个方面进行度量[26-27]。产业结构合理化反映了不同产业间投入产出的匹配程度,用于表征不同产业间的协调性,每年的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计算公式如式(8)所示。
(8)
式中:RIS为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Vf为第f产业产值占GDP的比重,%;Ef为第f产业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的比例,%。RIS取值范围为[0,1],其值越大表明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越高。
产业结构高级化反映了产业结构随经济增长的变化规律,用于表征某一时间的经济发展水平及变化趋势,采用改进的结构相似系数法[28-29]计算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首先将每年的GDP增加值根据三次产业划分为3个部分,将每部分GDP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作为空间向量的一个分量,构成一组3维向量X0=(x1,0,x2,0,x3,0)。定义X1=(1,0,0),X2=(0,1,0)和X3=(0,0,1)分别为低层次产业、中层次产业和高层次产业空间向量,分别计算X0与Xj的夹角(θj,j=1、2、3)。
(9)
HIS=3θ1+2θ2+θ3
(10)
式中:HIS为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HIS越大,表明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越高。
耦合度[30]计算公式如下:
(11)
式中:C为耦合度。
耦合协调度(D)可以更加科学准确地反映系统间的融合程度,参考文献[30],设定G和RIS·HIS权重分别为 0.6、0.4,则耦合协调度的计算公式如式(12)所示。
(12)
根据文献[26]并结合浙江省情况,对环境规制和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协调程度进行等级评定(见表2)。
表2 耦合协调度等级划分标准
工业废水治理设施运行费用、工业废气治理设施运行费用、工业废水治理设施、工业废气治理设施、工业废水排放量、工业SO2排放量、污水处理率、工业化学需氧量排放总量、烟(粉)尘排放总量、工业用水量数据来源于2001—2018年“浙江自然资源与环境统计年鉴”;环境污染治理投资占 GDP比重数据来源于2001—2018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GDP、就业人数、三次产业产值、三次产业就业人数、环境保护人员数量、工业固体废物综合利用率、工业废气排放总量数据来源于2001—2018年“浙江统计年鉴”;三次产业增加值数据来源于2001—2018年“浙江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省控断面水质类别和县级以上城市日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数据来源于2001—2018年“浙江省环境状况公报”。
如图1所示,2000—2017年,浙江省环境规制强度总体呈逐年上升趋势。2000年,浙江省环境规制强度为 0.080,2017年增至0.604,整体提升明显。环境规制是政府针对环境质量恶化所采取的主动调节措施,其强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当地政府对环境保护工作的重视程度和监管力度,环境规制强度的提升往往会推动当地环境质量的改善。对比相关数据发现,2000—2017年,浙江省单位工业增加值工业用水量由162.32 m3/万元降至22.66 m3/万元、单位工业产值工业废水排放量由22.21万t/亿元降至2.37万t/亿元、单位工业产值工业SO2排放量由91.32 t/亿元降至3.49 t/亿元,省控断面水质类别达到或优于Ⅲ类水标准的比例由78.4%提升至82.4%。由此可见,随着环境规制强度的不断提升,浙江省污染物减排成效显著、环境质量改善明显。
图1 2000—2017年浙江省环境规制强度Fig.1 Th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intensity of Zhejiang Province in 2000-2017
2016年,环境规制强度出现最高值,一方面是由于“五水共治”和大气污染防治行动的不断推进,另一方面是因为2016年杭州市举办“G20”峰会,浙江省环境执法力度空前严格。2016年浙江省共检查企业 34.6万家次,立案查处的环境违法案件达到17 077件、处罚款达到5.99亿元,其中移送行政拘留的案件达591件,移送涉嫌环境污染犯罪的案件达457件。在高执法力度下,省控断面水质类别达到或优于Ⅲ类水标准的比例和县级以上城市日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比例同比分别上升4.5、3.4百分点。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作为政府政策措施的一种,环境规制在改善环境质量方面的有效性和潜力。
浙江省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的变化情况如图2所示。2000—2017年,浙江省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总体处于较高水平,均在0.87以上。其中2000—2011年,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处于上升期,表明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不断提升。2011年后,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进入平稳期,总体稳定在 0.98左右,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已达到较高水平且能保持稳定。
图2 2000—2017年浙江省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Fig.2 Rational index of industial structure of Zhejiang Province in 2000-2017
浙江省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的变化情况如图3所示。2000—2017年,浙江省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总体呈波动上升趋势,2008年之后,基本能保持稳步提升。
图3 2000—2017年浙江省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Fig.3 Advanced index of industrial structure of Zhejiang Province in 2000-2017
民营经济发达是浙江省产业结构的显著特点,经济市场化程度高、对外依存度强,对宏观经济政策和经济形势敏感。总体来看,浙江省产业结构变化情况与全球经济大趋势大致相符,在当地政府一系列产业政策的帮扶和引导下,产业结构不断调整优化。2000—2017年,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和高级化指数总体均呈增长态势,第一产业GDP增加值占GDP的比重逐渐下降,而第二、第三产业的该比重提升。
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协调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2000—2017年,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的关系实现了从濒临失调到良好协调甚至是优质协调的转变,大致可以分为3个阶段:第1阶段是2000—2001年,这一阶段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协调度为0.488~0.563,处于濒临失调或勉强协调等级;第2阶段是2002—2007年,这一阶段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协调程度逐步改善,处于初级协调到中级协调等级;第3阶段是2008—2017年,这一阶段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协调等级达到了良好协调,2016年甚至达到了优质协调。
综合以上分析,2008年后,无论环境规制强度、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还是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协调度都达到了较好的状态。2000—2007年,虽然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和高级化指数不算低,但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协调度处于较低水平,这一时期是浙江省产业结构由劳动、资本密集型向资本、技术密集型的转换期,第二产业产值占GDP的比重明显高于第一产业和第三产业,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处于波动状态。2008年,浙江省人均GDP突破6 000美元,先于全国进入工业化发达阶段。并且,随着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大量资金、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涌入国内,浙江省适时出台“腾笼换鸟”“机器换人”“空间换地”“电商换市”等政策措施推动产业结构调整。从2009年开始,第二产业产值占GDP的比重逐步降低,第三产业产值占GDP的比重逐步提高,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和高级化指数进入稳定或稳定增长阶段。2014年,浙江省第三产业产值占GDP的比重首次超过第二产业,完成了产业结构由“二三一”向“三二一”的历史转变,产业结构进一步优化,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协调关系进一步升级。
表3 环境规制与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协调分析
(1) 浙江省环境规制强度总体呈逐年上升趋势,从2000年的0.080上升到了2017年的0.604,整体提升明显。
(2) 2000—2017年,产业结构合理化指数总体处于较高水平,均在0.87以上,2011年后总体稳定在0.98左右;产业结构高级化指数总体呈波动上升趋势,2008年后保持稳步提升。
(3) 浙江省环境规制和产业结构间的耦合协调度从2000年的0.488上升到了2017年的0.898,经历了从濒临失调到良好协调的转变,2016年甚至达到了优质协调。
(1) 政策制定上,进一步完善环境规制政策体系。浙江省在生态文明建设探索实践中已经建立了较为完整的环境规制政策体系,但仍存在环境规制与区域发展不协调、政策落实不到位等问题。建议进一步完善环境规制政策体系。一是加强环境规制与主体功能区规划和区域发展目标的协调统一,并根据各地经济发展水平、产业布局与环境承载能力制定差异化的环境规制政策,通过政策倒逼逐步淘汰重污染、高耗能企业,引导产业向绿色化方向发展。二是进一步完善绿色信贷、排污权交易等环境经济政策的实施细则,充分发挥市场机制对产业结构调整的促进作用。
(2) 政策实施上,进一步优化环境规制政策工具。环境规制政策的实施成效不仅取决于规制强度,还与规制手段和形式密切相关,在环境保护实践中需要合理配置环境规制工具。建议在实施正式环境规制的同时,积极倡导和推进非正式环境规制。一是不断完善环境保护的公众参与渠道,充分调动公众参与环境保护的积极性和主动性,通过群众和舆论监督推动企业自主技术创新来实现减排污。二是引导非政府、非赢利组织或行业协会发起自愿性环保项目,通过推动环境保护标准提升和环境规制政策落地来助推产业结构调整。
(3) 政策保障上,进一步确保环境规制实施成效。要得到好的环境规制成效,需要环境执法等措施和相关政策的支持和配合。建议从政策保障上,进一步强化环境规制配套机制。一是在环境执法中强化环保部门与司法部门的联动,提高环境问题的解决时效,形成打击环境违法行为的强大震慑力。二是切实落实地方政府差异化政绩考核体系,逐步增加生态建设、环境保护类指标在领导干部政绩考核体系中的权重,防止地方片面追求GDP增长对环境保护带来的负面影响。三是切实推行领导干部自然资产离任审计制度和生态环境损害责任终身追究制度,提高各地各级领导干部对环境保护工作的重视程度,确保已出台环境规制政策的顺利实施。
(4) 政策优化上,进一步强化环境规制科技支撑。如何确定适宜的环境规制强度,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同时不影响甚至促进经济的增长是环境规制研究的核心和重点。目前相关研究存在定性判断多、定量分析少等问题,需要进一步深化基础研究、优化政策体系、提升政策实施成效。建议进一步开展相关研究,强化科技支撑。一是建立基于产业结构调整的环境规制绩效评价体系,形成反馈机制和周期性调整机制,根据环境规制和产业结构的耦合协调度及时调整和优化环境规制政策。二是进一步完善环境规制监督体系,加强环境监测能力建设,通过监测能力提升确保环境执法的常态化、科学化和高效化,为环境规制实施提供技术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