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昭关》是部优秀的文艺片,而且尤为难得的是一部乡村题材,导演霍猛仅仅花了40万元就完成了它,院线上映虽然票房不高,但却荣获多个奖项,受到文艺片爱好者的青睐。在国内,得到了第2届平遥国际电影展的最佳导演荣誉,也在第22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电影频道传媒大奖上斩获了最佳影片与最佳导演。霍猛在贾樟柯主导的平遥电影节获奖,更加让人觉得他们两位在电影品位上趋同。
《过昭关》的故事很简单:老人李福长意外得知多年前帮助过自己的老友因病将逝,于是带上放暑假的孙子开着一辆三轮车千里迢迢去看望老友,一路上披星戴月,在如诗如画的乡村田野中穿行,遇到过危险,也与人交换过信任与暖意,这一路走下来,淡定的老人用缓慢的话语,给孙子灌输了不少人生的哲理。
“我好比哀哀长空雁,我好比龙游在浅沙滩,我好比鱼儿吞了钩线,我好比波浪中失舵的舟船……”这是戏曲《过昭关》的唱词,《过昭关》里的老人把过往自己的一道道难关都藏在了背影与声音的后面,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有千帆过后的平静,但观众很轻易能从他的语调中听出苦难的痕迹。
老友相见,本该双手紧握,泪流成行,可这只是观众的一种想当然,在老人带着他的孙子千辛万苦到了医院见到老友之后,他们平静得根本不像几十年没见过,霍猛导演在处理这个情节的时候,用了极简的方式,两位老人之间一共只发生了三次对话,第一次是刚进门时说的:“吃饭了没?”“吃了。”第二次准备告别时:“留下来吃饭吧!”“走了。”第三次是告别后老友的儿子打开窗户喊住老人,转告了父亲的一句话,“他说让你‘慢点走’。”
整部影片的平淡风格,至此到了更为平淡如水的时刻,但对于有过过去时代生活经历的中年观众来说,以这三次对话为标志,影片的情绪酝酿到了一个高峰,让人有潸然泪下的冲动。在漫长的农耕时代,“吃”和“走”无疑是最难实现安稳的事情,饿肚子与行路难,给无数乡村人留下了深深的记忆,这种记忆是由伤痕与痛楚构成的。
《过昭关》镜头里的乡村与田野很美,这种美是带有“滤镜”效果的,用这么美的镜头、这么舒缓的节奏、这么淡定的人物来表现乡村,在国产电影中是不多见的,也是近年来刚出现的新表达形式。过去电影里的农民,很多时候是夸张的、失真的,经常让人联想到贫穷与落后,但《过昭关》不一样,它让观众感受到了一份诗意,这份诗意来自于我们的历史与文化深处,拥有着一份穿过时光般的优雅。年轻的电影人,在用这份独特的眼光,来重新帮助中国的乡村、农民来立传,并且坚决地切割掉对苦难的“景观化”表达,专注凝视乡村人的精神世界。
这部电影,不由让我想到:人活在大地上,无论什么身份,无论面对什么,都要有一份淡定、优雅的态度,在这份态度面前,苦难也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