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怡
2003年,“感动中国”年度人物评选活动首次出现在全国观众面前。当年,钟南山就以“战疫者”的身份出现在了“感动中国”的舞台上,17年后,钟南山又以84岁的高龄继续抗击新冠病毒。本章,我们梳理了从2003年-2019年历年来入选“感动中国”年度人物的医生。看过他们的故事,我们应能体会到,岁月静好里少不了医者的守护。仁医,本就是济世良药。无数医者用大爱情怀和精湛技艺书写了医务工作者忠于信仰、无私奉献的人生轨迹,感动了中国。
高耀洁:“中国民间防艾第一人”
2004年2月20日,高耀洁被评为“感动中国”2003年度人物。1927年出生的高耀洁,直到她从河南中医学院教授职位退休后,才不经意间成为了社会的“高光人物”,也成就了她余生的事業。多年来共花费近百万元自费印刷防艾宣传资料、救助艾滋病患者和艾滋孤儿,她被媒体誉为“中国民间防艾第一人”。
1996年,高耀洁第一次接触到因输血感染艾滋病的病例。那天,她去某医院会诊,遇到了一位女病人,身体极度消瘦,高烧不退,皮肤上还出现了暗紫色的斑点。高耀洁的脑海里闪过艾滋病的症状,但刚有这个念头,就被别的医生否定。那时,艾滋病对于国人来说,还很遥远。
“开始我也根本不相信。后来那个女病人被确诊是艾滋病,而且以前接受过输血。我叫她的爱人来检查,又叫她的孩子来检查,结果都是阴性。这下我才相信她是因为输血感染的。”高耀洁回忆道。当时高耀洁和同事都认为艾滋病主要通过性行为传播,可患者不可能是性工作者。凭着医生的直觉,她开始调查艾滋病的传染源。
听说河南开封某地疫情严重,高耀洁带着记者赶了过去。一到那儿,他们就被客气地“请”上了回郑州的汽车。“我告诉司机要去开封的家。”司机就在离开封40多公里的地方让他们下了车。高耀洁一行人在路边一晚5元钱的旅店住下。第二天,天还未亮,高耀洁就叫醒两位随行的记者。他们半路上打动了一个三轮车夫,坐着摇摇晃晃的三轮车抄小路进了村。那次,高耀洁一口气走了7个村子,被捂得严严实实的真相一个个地“炸开”……
类似这样“游击战”式的调查,高耀洁进行了六七年。从最初暴发的老疫区,到新的疫区,高耀洁越“打”越接近“血浆经济”导致众多农民感染艾滋病的真相。
通过调查发现,所有患者都有献血史,高耀洁开始意识到血液传播艾滋病的严重性。从此她积极曝光河南省通过采血而导致的艾滋病急速传播,继而被人所知。她也成为第一个拉响中原艾滋病警报的人。
最初高耀洁自费印刷防艾传单,自己到火车站、汽车站等人口密集、流动性强的地点分发,甚至曾到夜总会宣传。多年来,她走访了河南省100多个村庄,见过1000多个艾滋病患者;高耀洁自费出版《艾滋病、性病的防治》一书,免费发放30万册;由她主办编写的《预防艾滋病的知识报》以“宣传和预防艾滋病”为己任,长时间战斗在中国防艾战线的最前沿。
高耀洁至今忘不了那一幕。2001年10月的一天,高耀洁去探访艾滋病患者,一进村就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喊,“你下来,你下来”,声音都有点嘶哑了。高耀洁推开一间破旧的茅屋,竟看见一个女人吊死在房梁上。她的脚边,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一边喊着,一边饿得啃她的脚跟。村民告诉高耀洁,孩子的父母卖血时感染了艾滋病,男人已死,女人在贫病交加中,实在活不下去自杀了,孩子也患了艾滋病。
从此,高耀洁改变了对艾滋病人的救助方式,把关注的目光转向了艾滋病死者的遗孤。
高耀洁所定义的“艾滋孤儿”,即艾滋病患者去世后留下的未成年子女,与“艾滋病孤儿”不同,他们并未感染艾滋病,但是他们失去了依靠的亲人,生活没有着落,经常吃不饱穿不暖。
高耀洁先后救助了164个孤儿。她给他们寄钱,寄衣物。春节的时候还把孤儿们带回家过年。孩子们都亲切地喊她“高奶奶”。
2001年,“全球卫生理事会”授予高耀洁“乔纳森·曼卫生及人权奖”。2002年,她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亚洲英雄”;同年,又被《商业周刊》评为“亚洲之星”。2003年,她被中国官方媒体评为“中国人物”“感动中国”年度人物,又获得“亚洲的诺贝尔奖”——拉蒙·麦格塞公共服务奖。
桂希恩:“一个教授做的五年,可以影响中国五百年”
2020年初,在新型冠状病毒肆虐的春节假期,年逾八旬的桂希恩仍然坚持每天到办公室工作。
桂希恩是武汉大学中南医院感染科教授,著名艾滋病防治专家,湖北省艾滋病临床培训中心主任,2004年度十位“感动中国”人物之一。颁奖词对他是这样评价的:“一个教授做的五年,可以影响中国五百年。”
1960年,桂希恩即将大学毕业,同学们都想方设法留在大城市,桂希恩的父亲桂质庭、母亲许海兰都是武汉大学的知名教授,他完全有条件留在武汉,但年轻的他心中有一个抱负——将自己的所学献给缺医少药的边区人民。他向父母表达自己的这一愿望时,父亲对他说:“你以后的路由你自己选择,你只要把握一点,做一个对人民有益的人。”于是桂希恩到了青海,主要从事传染病和地方病的防治工作。
1976年,为了照顾年迈的父母,桂希恩调到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原湖北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工作,当了一名传染科医生。上世纪80年代初,桂恩希两次赴美国进修学习。80年代末被国家卫生部授予“白求恩式的医务工作者”称号。
1985年,为了开展国内的出血热治疗,桂希恩从美国带回了基因工程干扰素。由于这种干扰素需要进行临床实验,桂希恩将其注射进自己的体内,结果高烧不止。他是我国第一个接受基因工程干扰素注射的人,也是我国第一个使用基因工程干扰素的医生。
从1985年到1987年,桂希恩连续3年都到湖北钟祥进行出血热防治工作,每次一去就是三个月。1986年底,在钟祥进行病毒唑治疗出血热的临床实验,要过年了,同去的人都走了,他一个人坚持了下来,既当化验员又当医生,240例临床实验他一人就完成了80多例。
1999年夏天,桂希恩的一位来自河南上蔡的学生告诉他一件事,说村里很多人得了一种怪病,发烧、拉肚子,怎么也治不好,还有一些人已死于这种“怪病”。几天后,桂希恩就来到上蔡县文楼村。第一次抽了11人份血样回来,结果10人艾滋病检测呈阳性;第二次抽140人份血样回来,一半艾滋病是阳性。而且他们都卖过血。
从那一年开始,桂希恩数十次深入到河南艾滋病高发区,倾其所有为当地人提供检测和治疗的帮助,并开展家属内传播和母婴传播的研究。在长达5年的工作后,艾滋病高发区终于被发现。桂希恩不仅揭示了中国艾滋病感染者之众,而且还揭示了艾滋病在中国一个重要的传播途径——血液传播(此前,高耀洁等人的发现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这对中国防治艾滋病工作产生了巨大影响。
投身艾滋病防治工作之后,桂希恩开始接受社会捐赠,每一笔捐赠和去处他都造册登记,并向医院报账,累计超过了10万元。有一次他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们家庭投入这个事的钱要比捐赠的钱多得多。”
桂希恩曾数十次去河南,为500多名艾滋病高危患者做过检测。不仅往返路费和住宿的费用是他自己出,就连其中许多病人的检测费用都是他支付!至今已有100多个艾滋儿童和艾滋病人接受过他的资助。
桂希恩对病人非常慷慨,可他对自己却非常苛刻。走进桂希恩的家,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个有着海外关系的、大学教授的家,书柜是上世纪60年代的,桌子是70年代的,椅子是80年代的,就连最值钱的“家当”也不过是一台25英寸的彩电!墙壁不但没有任何装修,刷的还是卫生漆,油漆的颜色还新旧不同。
文楼村的艾滋病病人程金在武汉治疗时,看到桂希恩竟无一件像样的衣服,十分难过。在离开武汉前,他特地将媒体捐赠给他的一件崭新的衬衣悄悄压在桂希恩的枕头底下,并在纸条上写下留言:“作为一个专家,您的穿着也不比我好,这件衣服您留着比我更有用。我知道当面给您,您不会接受,所以在临走前将衣服放在您的枕头底下,只有这样才能再次表达对您的感谢……”
2001年5月,桂希恩将5名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带到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做全面的检查,医院将他们安排住进一栋将要拆掉的两层宿舍楼。此举立即引起邻居们的抗议,面对重重压力,桂希恩把5名艾滋病患者接到自己家中,与这些病人同吃同住,以此向公众表示与艾滋病患者正常的生活接触不会被传染。
2004年2月19日中午,湖北浠水的艾滋病患者万晓(化名)来到中南医院找桂希恩看病,桂希恩带着她做了各种检查,中午安排她吃了中饭。万晓给桂希恩带来了两瓶洋酒,趁桂希恩出去给她配药的时候偷偷放到桂希恩的办公桌下。因为艾滋病,万晓感到“自己两口子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她记得“桂教授每次来住处看我们总给我们资助,给我们做检查时,都不戴手套。我有时还提醒他防护一下。他总是摇摇手对我笑笑说,没事,这样不传染”。
桂希恩回到办公室时发现了她的这一“小动作”。他“威胁”万晓:“这样我就不再给你瞧病了。”万晓流着泪说:“每次都给您添麻烦,我们都不好意思。”桂希恩说:“省下钱把病治好,抚养好孩子,比送什么东西给我都好。”
临走之前,桂希恩叮嘱她要按时服药,并让她去药店配另外两种药,“这两种药在药店比医院便宜”。
2004年2月,桂希恩因在中国艾滋病防治工作上的杰出贡献,成为第四个“贝利·马丁奖”的获得者。桂希恩当场宣布把该奖奖金5000美元拿出来投入到艾滋病防治工作。
李春燕:守护苗寨的白衣天使
李春燕,贵州省从江县丙妹镇大塘村卫生室副主任医师,2005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之一,“100位新中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人物”。
2000年,李春燕从卫校毕业后,随丈夫孟凡斌来到贫困村寨贵州省从江县雍里乡大塘村。这是一个从没有过医生的苗族村寨。
2001年,在家人的支持下,李春燕卖掉家里唯一值钱的两头耕牛,筹资2000元,开办了大塘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卫生室。
卫生室创办之初,为节省开支,李春燕连药箱也舍不得买,只好用竹篮子代替,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也是从当医生的父亲那里借来的。山高坡陡、交通闭塞的大塘村,村民生病只能步行到很远的乡里或县里医治,高昂的医疗费用使一些贫困、愚昧的村民求神拜佛或请来巫师驱神弄鬼。因此,李春燕的卫生室在创办后受到村民欢迎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长期相信巫师的村民们对这个挎着竹篮、不穿苗族服装的年轻姑娘没有太多的信任,找她治病的村民寥寥无几。
李春燕向来对巫术深恶痛绝,她决定用实际行动来“抢占领地”,为了便于与村民沟通,不会讲苗语的李春燕在家人的帮助下学会了苗语。于是,一场医学与巫术的争斗自李春燕创办卫生室后悄然在大塘村展开。
大寨村民组一吴姓人家孩子得了肠炎无钱治疗,只好请巫师来“治病”,恰巧李春燕路过,当即为患者作了诊断并开了药,没几天,孩子的病治愈了。随着治愈患者数量的增多,李春燕慢慢获得了村民的信任,找巫师的人越来越少,来卫生室看病的人越来越多。
刚边寨村民王岁山患了肠套叠,在医院治疗花光了几千元的贷款后,只好来找李春燕。从李春燕家到刚边寨,走得最快的人都得半个小时,为给王岁山治病,李春燕每天得往刚边寨来回跑4趟。两个月时间,她累得连走路都走不稳,最后,索性把王岁山接到家里来治疗,一个多月后,王岁山痊愈,而李春燕分文未收。
王岁山并不是村里唯一享有李春燕特别照顾的病人,她每次出诊,从不收取费用,村民穷,拿不出钱付医药费,大多数人看病只能赊账,卖给村民的药,也与批发价差不多,要是遇到特别困难的村民,她甚至连药费也不收。
行医的同时,李春燕还为村里的产妇接生。每年,村里通过她迎接的新生命都有几十个。接生一个孩子,得到的回报很少超过5元钱,有时守候一个通宵,只有幾角钱。
到2004年底,李春燕为全村近7000人次消除疾病,把许多病人从死亡线上挽救回来,自己却欠下了7000余元的债务,辛苦创办的村卫生室面临倒闭。
生活的艰难让李春燕想到过放弃,和丈夫一起出去打工。但在离家前的那个晚上,家里来了很多人,他们拿着零钱和鸡蛋来还债……捏着村民们还来的一堆皱巴巴的总数才100多元的块币和角币,李春燕猛然读懂了乡亲们眼神里的期盼和信赖,她没有离开大塘。在李春燕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大塘村原来的一些不良生活习俗也慢慢得到了转变。
从2005年起,一些媒体陆续对李春燕的事迹进行报道,媒体的关注使她得到了全国各地热心人的支持和资助。在新闻媒体对李春燕报道后的一段时间,她每天都会接到多个来自各地的电话,其中不少是被她的事迹感动后邀请她外出发展的。“别人的邀请并不是没考虑过,如果我真的走了,这里乡亲生病就没有人给他们医治了,我舍不得丢下他们,虽然贫穷,但他们的生命同样可贵。”村民的依赖和信任使李春燕婉言谢绝了他人的邀请。
在热心人士帮助下,2006年4月,总投资22万余元的大塘村新村卫生室终于竣工。这个使用面积达270平方米的村卫生室,有药房、治疗室、病房、办公室、B超室等。现在,李春燕工作的大塘村博爱卫生站共有医务人员4人,每年都有志愿者前来服务。
华益慰:“人民的好军医”
华益慰,著名医学专家,主要从事胃肠、甲状腺、乳腺等普通外科临床工作,曾任北京军区总医院外一科主任、主任医师、专家组成员。在48年的从医生涯中,他用仁心仁术累计治愈上万名患者,从未发生过一起医疗事故,被广大群众誉为“人民的好军医”“值得托付生命的人”。2006年6月,时任国家主席胡锦涛号召全军广大医务工作者向他学习。同年,华益慰被授予“白求恩奖章”,当选“感动中国”2006年度人物,被评为“全国道德模范”。
华益慰1933年3月生于天津一个医学世家。解放前,华益慰父母开办了一家“华氏夫妇医院”,家里挂着的一块“医乃仁术”的长匾,让他记了一辈子。“医乃仁术,无德不立;大医有魂,生生不息。”这些深深刻入了华益慰的脑海里。他的少年是在南开中学度过的,“允公允能”的校訓同样让他铭记在心。1950年,华益慰从南开毕业被保荐到协和医学院燕京大学医预系。1953年,他积极响应党的号召被调往军医大学学习,入伍参了军。这次选择,决定了他未来一生的走向。
作为我国建国后培养的第一批8年制医学毕业生,华益慰从医以来一直在临床一线,手术数千例没有发生一起医疗事故。华益慰医术精湛,他把“对事业极端负责,对病人极端负责”作为自己的人生选择。他说:“医生与患者的关系,不是‘你交钱我看病这么简单的交易关系,医生是一个社会角色,选择了当医生就是选择了责任。”
多年来,华益慰一直坚持每次查房都是稳稳地站在病床前,和颜悦色,低声细语,耐心地解答病人每一个问题,认真地记下病人每一个细小变化;冬天为病人查体时,他总是先搓热双手、焐热听诊器、尽量少暴露病人的身体。遇到女性病人,他都要求一名女医生或女护士在场,体现对患者的尊重。他常对年轻医生讲,查房时一定要站稳,眼睛看着患者讲话,这既是一种尊重,也是给患者一种踏实感。每次手术后,他都不急着换下手术服,而是和护士一起把病人抬上车,送回病房。病人醒来时,他总是认真查看术后情况,询问病人感觉,交代注意事项。华益慰始终坚守着“病人以生死相托,责任千钧”的行医理念。
在华益慰眼里,病人都是亲人,没有高低之分、贵贱之别。他给许多高级干部看过病,但从来没有利用医患关系办过一件私事;他给贫困患者看病,也是同样地周到细致热情。在别人看来,一名外科医生不收患者一次红包,好像令人难以置信,但华益慰做到了。1997年的某一天,一名患者家属在爱人手术前到华益慰家里咨询治疗方案,硬塞给他1000元钱。华益慰执意不收,反复退也退不回去,就以送钱人的名字在银行给送钱人存了起来,最终把存折还给了本人。
华益慰总是设身处地为患者着想,尽量减轻患者的经济负担。一些慕名而来的外地患者挂不上他的专家门诊号,就会到家里去找他。为不耽误给患者看病,他特地在家腾出一间房用来接待病人,并且不收一分钱的费用。
1960年,华益慰刚工作没多久,他便做出了一个重要选择:参加支援西藏医疗队。当时,军队组织了支援西藏医疗队,名单上没有他,但他再三申请终于得到组织的批准,为此他推迟了一年的婚期。在这次任务中,华益慰表现出色被评为“积极分子”。通过这次锻炼,华益慰真正体会到了军人的荣誉与职责,为国家所担负的神圣使命。
1975至1976年,海城、唐山大地震接踵而至,华益慰都义无反顾地奔赴抗震救灾第一线,特别是在参加唐山救灾半年多时间里,正赶上爱人病重,妻儿三人无人照料,困难重重,但他没有向组织提过任何要求。
1981年,华益慰的妻子张燕容因患直肠癌住进了他们的科室。那一天,给妻子做完手术,华益慰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伤痛,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失声恸哭。为了减轻华益慰的负担,张燕容几乎把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的肩上。
1985年,华益慰的母亲病危住在301医院,老人走的那一天,正赶上他有一台手术,连老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能看上。第二天早晨,他简单办完丧事后就赶回医院,又站在手术台旁。华益慰并不是不懂亲情,上世纪70年代,他把父母从天津接到身边,老人眼睛不好,小黑白电视看不清,他就和妻子取出家里的积蓄买了彩电。母亲病重时想吃新玉米面粥,他下班骑着车到处找。
1998年,华益慰退休。以他在外科界的名望,有很多机会到社会上去挣大钱,但他仍然坚守在医院临床工作一线,从不要组织的特殊照顾。他总是说:“我要留下来,还可以为科室建设和发展提一些建议,病人到医院可以找到我,我还能为医院出点力。”
退休本来是退出工作岗位在家休养,但华益慰不顾自己患有颈椎病、腰椎病和高血压,依然坚持为患者看病,全神贯注做手术。年过七旬还坚持每年做100多台手术,有时手术一做就是十几个小时,常常累得大汗淋漓,两层手术衣都被汗水湿透。由于体力不支,他专门准备了一个高凳子,实在坚持不住了,就坐在凳子上为病人做手术。直到2006年7月25日,华益慰被初步诊断为胃癌,他依然平静地走进手术室,为预约好的病人成功地做了手术。这是他从医生涯中最后一台手术。
华益慰先后3次接受大手术治疗,他忍着病痛把自己作为“活教材”向临床医生传授医术。华益慰找到医院病理科主任丁华野,对他手说:“我的病情多次检查未能确诊,手术后可能见到的所有并发症都同时出现,这是我行医几十年里从未遇到的,所以一定要做尸体解剖,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也好给后人积累一点经验。”华益慰的父母、岳父母4位老人都在去世后把遗体捐献给了医院,用于医学解剖。一套父母脏器标本的教学切片是老人留给儿女的唯一纪念。
2006年8月12日,华益慰病逝,在遗嘱中,他写道:“身后的一切形式都不再有意义。我愿以我父母曾经的方式作身后的安排:不发讣告;不作遗体告别;不保留骨灰;自愿作遗体解剖,此事希望委托丁华野教授安排,对疾病的诊断和医学研究有价值的标本可以保留……”
陈晓兰:执著打假的医生
陈晓兰,原上海一家地段医院的理疗科医生。从1997年开始,陈晓兰一直从事医疗器械行业打假,被她揭露的各种医疗器械达20多种,其中8种假劣医疗器械被查处,因此被央视评为2006年度“3·15质量先锋”。多年不懈地与医疗腐败现象顽强斗争,她也因此成为2007年“感动中国”人物。
1997年,当时45岁的陈晓兰已经有近30年医龄,业务水平也得到认可。7月的一天,陈晓兰的一位老病人向她求助,说医生非给他打一种“激光针”,一打就很痛,人还发抖。陈晓兰于是开始关注这个新进入医院的光量子氧透射液体治疗仪,她看到仪器上写的是“ZWG-B2型”,说是“激光针”,其实是紫外光。随后,陈晓兰了解到,“光量子”一次治疗收费40元,每开给病人一次,医生可以拿到7元提成。因经济利益刺激,“光量子”使用越来越频繁。
8月底,陈晓兰偷偷从住院部借来这台仪器,拿一瓶装了生理盐水的盐水瓶,加入丹参并充氧,模拟人体,然后用“光量子”仪器进行“治疗”,结果瓶内产生了大量的絮状物。
这个“光量子”肯定有问题!陈晓兰经过研究后发现,这一医疗器械其实是没有科学依据并违法的东西,说是可以治疗57种病,事实上啥也不能治。按照说明,仪器的发明者是上海医科大学的陆应石教授。可陈晓兰到上海医科大学询问,却被告之,查无此人。陈晓兰开始去寻找使用了“光量子”治疗的病人。1998年夏,她找来挂号室的同事,搜集了一些使用“光量子”的病人病史,以作为资料保存。
为了获取准确证据,陈晓兰决定“以身试医”。她充当患者,先后到4家医院使用了“光量子”,然后在1999年3月15日,将这4家医院告到上海市虹口区法院。这样惊心动魄的举动也很让陈晓兰后怕:在一家医院打完针后,她回家就发起了高烧,不得已服用了免疫抑制药物。
1999年4月15日,上海市卫生局会同当时的医疗保险局、医药管理局,作出了禁止使用光量子氧透射液体治疗仪和石英玻璃输液器的决定。“光量子”从此在上海销声匿迹,但北京、河南、河北、四川等地还在使用,并能进入医保报销范围。直到2005年3月18日,卫生部发布有关文件,这一治疗方法才被彻底制止。
“这是我打假的开始。”陈晓兰说。人们盛赞她打假的勇气,陈晓兰却认为:“这并不需要勇气,只是一种职业习惯,就像看到瘟疫、传染病要让它们停下来一样。”
选择揭露医疗黑幕,意味着站到了既得利益者的对立面,也意味着要面对各种威胁、阻挠甚至诬陷。从陈晓兰对自己所在医院进行实名举报之日起,医院内部就有人到处散播“陈晓兰有精神病”的流言,而且流言像流感病毒一样快速扩散。陈晓兰算是有心人,退休前特意开了一份出全勤的证明,她只能以此说明,自己一直处于工作状态,“没有工夫闹神经病”。
在上海医疗界,陈晓兰名声在外,她去一些医院、诊所调查取证,很容易遭遇盯梢、阻拦甚至搜身,她经常随身携带不止一个录音笔。
10年来,经陈晓兰举报而被查处的伪劣医疗器械和欺诈性治疗方法,除了光量子氧透射液体治疗仪,还有石英玻璃输液器、鼻激光头、光纤针、半导体假冒的氦氖激光血管内照射治疗仪、血管内激光和药物同步治療、静舒氧输气器及其进气器件等。
为了举报伪劣医疗器械,10年来,陈晓兰在京沪线上往返了40多次。曾经有人提出要为她募捐,资助她经费,她全都回绝了。“一旦拿了钱,即使你把这些钱全都用到正道上,也会有人说你另有所图。我不拿,我就行得正。”
2007年10月,以陈晓兰事迹为题材的报告文学《天使在作战》获得第四届鲁迅文学奖。
陈晓兰说:“如果不是走上了这条路,我现在也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但我是医生,我在和生命打交道!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王万青:情系藏族同胞的汉族“曼巴”
“风雪行医路,情系汉藏缘。四十载似水流年,磨不去他对理想的忠诚。”这是2010年“感动中国”组委会给甘肃省玛曲县人民医院原外科主任王万青颁奖词中的一句话。
1968年,24岁的王万青从上海第一医学院毕业后,志愿来到甘南藏族自治州服务牧区。得知玛曲县最艰苦,王万青又毫不犹豫地来到了玛曲草原。“真不是头脑发热,也不是想出风头,就是觉得人一辈子应该做点什么。”王万青说。
上世纪60年代末期的玛曲县阿万仓乡还没有通公路,马匹是唯一的交通工具。王万青来到海拔3600多米的乡“中心卫生院”,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两间破旧的土坯房,几张掉了油漆的桌子,药柜里只有寥寥的几瓶药,没有病床,整个卫生院最贵的医疗设备是院长亲自掌管的血压计。完全听不懂的藏语,更是让王万青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但这些都没有让王万青打“退堂鼓”,他把常用的话语用汉语注音,得空就背,不到半个月王万青能独立看病了。
由于恶劣的自然环境和艰苦的生活条件,玛曲草原上的牧民生了病往往求医无门。王万青来了,带着先进的医疗理念、精湛的医术和一颗医者的仁心,长期缺医少药的藏区群众终于有了好“曼巴”(藏语医生的意思)。
王万青第一次骑马出诊是去抢救一名烧伤的老人和一名患急性扁桃腺炎的妇女。可是马走到半路,突然受惊,王万青从马背上摔下来,胳膊脱臼,疼得他躺在草地上直打滚,他强忍着刺骨的疼痛,指导同行的两个牧民对自己进行上臂复位,并吊着伤臂坚持前行,圆满完成自己首次出诊任务。在此后的数十年里,不论刮风下雨,王万青绝对不让病人焦急地等待,只要能为群众解除病痛,他就要尽一切办法去做。
在玛曲草原上,至今流传着“王曼巴”救人的故事。那是1984年的一天,一名叫南美的10岁藏族孩子,被牛角顶穿了肚子,外露的肠管都已变色。家人将奄奄一息的孩子送到乡卫生院时,小南美的血压已测不到了,必须立刻做手术。乡卫生院根本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但如果转院救治,要翻一座山、过七道河,如此折腾,孩子性命难保。征得家长同意后,王万青把两个办公桌拼在一起,当作手术台,一个电灯泡加上一个手电筒,充当了“无影灯”。实施麻醉后,王万青冒着风险,为南美做了坏死肠管切除手术。
手术后10多天,南美开始进食了,南美得救了!一时间,牧民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夸赞这位神奇的“曼巴”。像这样救人的传奇故事不胜枚举。在阿万仓卫生院的20余年时间里,王万青每年接诊病人3500余人次,20多年累计接诊7万余人,累计手术上万例,而当时阿万仓乡总人口才3400余人。在当时医疗设备不足、乡卫生院基础设施极其简陋的条件下,王万青以精湛的医术,以一名医生高度的责任心成功救治了无数个生命垂危的患者。
1993年,王万青被调到玛曲县人民医院担任医院外科主任。在玛曲县人民医院工作期间,王万青或主刀或主持参与过颅脑、颈、胸、腹、骨、妇产、五官科等各类手术数千例,有的手术还填补了玛曲高原外科手术空白。
长期的草原行医过程中,王万青认识到要减轻藏区群众的病痛,光靠看病还不够,没有完善的基础医疗普查就没有藏区健康状况的根本改善。8年时间,一个人、一匹马,王万青完成了阿万仓乡人畜共患的布氏杆菌病的普查摸底,完成了全乡牧民孩子的计划免疫。因为重视防疫,上世纪80年代中期,在阿万仓乡,很多传染病已经得到有效控制,惠及牧民群众达1500多人。与此同时,王万青和他的同事建立了严格规范的门诊制度,先后为3000多名牧民建立了门诊档案,这在当时的玛曲县乃至甘南州都尚属首例。
为了提高医疗技术水平,王万青自费购买了一套俄文原版的《医学百科全书》,工作之余,刻苦攻读,翻译医学资料10万余字;在国家级和地方各级医学杂志上发表20余篇科研论文,部分论文获奖后还引起中国医学科学院信息所及国外医学界的关注。正因为他取得的突出成绩,王万青曾获得省部级表彰10多次,并于2010年荣获“感动中国”年度获奖人物。
数十年,王万青把自己的根深深地扎进了玛曲大草原的土地上。后来,年逾古稀的王万青出诊时,他身边经常可以看到一位身穿藏袍的老妇人的身影,那是他的藏族妻子凯嫪。年纪大了,妻子已经不放心王万青一个人奔波在草原上。他们的大儿子接了王万青的接力棒,成了一名新的“草原曼巴”,二儿子做了警察,两个儿子都娶了藏族妻子,唯一的女儿则嫁给了当地的牧民。
“我要用我剩余的时间继续救死扶伤,更重要的是要讓全国、全世界看到藏汉两个民族的团结、融合,看到藏区的发展成就。”王万青说。
吴孟超:“中国肝胆外科之父”
“现在看来,回国,学医,参军,入党,这四条路的正确选择才让我能真正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所以,我庆幸自己的选择,也永远感激党和国家,感谢部队这个大家庭对我的教育培养。”2019年1月14日,97岁高龄的中科院院士、第二军医大学东方肝胆外科医院院长、“感动中国”2011年度人物吴孟超在自己的院士退休仪式上动情地说。
从医70多年,吴孟超自主创新30多项重大医学成果,创建我国肝脏外科论基础,主刀完成包括我国第一台中肝叶切除术在内的16000多台重大肝脏手术,使我国肝脏疾病的诊断准确率、手术成功率和术后存活率均达世界领先水平。如今全国肝胆外科的专家和医生中,八成以上都是他的学生。
1922年,吴孟超出生在福建闽清县。5岁时随母亲移居马来西亚,初中毕业后,他放弃学做生意的机会回国抗日,年轻的吴孟超深深懂得:“国家不强盛,咱们的腰杆就不硬。”
1943年秋天,吴孟超考取了德国人创办的同济医学院,成为“中国外科之父”裘法祖的学生。毕业那年8月,上海华东军区人民医学院(第二军医大学前身)在社会上公开招聘医生,吴孟超前去应聘,从此走上了医学报国之路。
自从选择了肝脏外科作为自己的事业,吴孟超就与肝脏结下了不解之缘。
肝脏是人体的“营养库”和“化工厂”,一直被视作外科手术的禁区。在我国,肝脏外科直到20世纪50年代初还是一片空白。1956年,外国的一个肝脏外科专家访问中国时断言:中国的肝脏外科水平要达到世界水平,至少要二三十年的时间。国家荣誉高于一切,吴孟超带领他的肝脏外科团队,仅用7年时间,从无到有,不断创新,实现了我国肝脏外科理论基础研究和临床治疗的重大突破。
1959年,吴孟超创立中国人肝脏“五叶四段”的经典解剖学理论,奠定我国肝脏外科的理论基础;1960年,他主刀成功完成第一例肝癌切除手术,发明“常温下间歇肝门阻断法”,开创我国肝脏外科手术止血方法先河;1963年,他成功完成世界首例中肝叶切除术,使我国迈进国际肝胆外科的前列。
1975年,安徽农民陆本海挺着像临产孕妇一样的大肚子来求治,被吴孟超诊断为肝巨大血管瘤。血管瘤像个马蜂窝,容易破裂导致患者死亡,当时国内外的救治成功率很低。吴孟超带着40人的医疗团队,决心手术,手术做了12个小时,切下的瘤子重18千克。直到今天,这仍是世界之最。多年过去了,已经80多岁的陆本海还经常打电话给吴孟超,反复表达他们全家人的感激。
“肝母细胞瘤”是一种罕见的小儿肿瘤,发生肝细胞瘤的危险很大。1983年,吴孟超成功为一名仅4个月的女婴切除了重达600克的肝母细胞瘤,创下了世界肝母细胞瘤切除年龄最小的纪录。一个星期后,女婴身体的各项指标全部趋于正常,体重还增加了1公斤。
吴孟超医术高超,来找他切除一个肝脏肿瘤的手术费、治疗费等,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他总是想方设法减轻患者负担,千方百计为患者省钱。每次手术缝合,他都是用手缝线。他说:“我们要多用脑和手为患者服务,器械用一次,‘咔嚓一声1000多块,我吴孟超用手缝线,分文不要。”
特需科主任杨甲梅教授说,吴孟超对患者关怀备至,冬天查房时,他总是先把手搓热了才开始给患者检查。做完检查之后,总会顺手为患者拉好衣服,掖好被角,并把鞋子放在最方便的位置。
常有全国各地被“判了死刑”的肝癌患者,都冲着吴孟超的名望来医院。正是患者的敬慕和信赖,让吴孟超坚守在肝脏外科一线。他说:“虽然退休了,但只要组织需要,只要病人需要,我随时可以进入战位,投入战斗!我觉得我身体还可以,所以我有信心,也有决心。如果有一天倒在手术台上,那是我最大的幸福。”
2006年,因为在肝脏外科界作出的突出贡献,吴孟超获颁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和500万奖金。解放军总后勤部也奖励他100万元。吴孟超说:“我所有的知识和荣誉都是党和军队给予的,而我回报祖国和人民的还太少太少。600万元对我没什么用,还不如拿出来培养人才。”他把奖金500万用于培养科技人才,100万元用于奖励有重大贡献的医护人员。
在一次中德医学会学术年会上,吴孟超发现王红阳思路敏捷,就推荐她到德国留学。回国后,为她建立最好的实验室。后来,王红阳在肝癌等疾病信号转导研究上取得重大突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培养出超过自己的接班人,是我最大的心愿,也是对我最大的奖赏。”吴孟超说。目前一批以院士、长江学者等组成的学术人才梯队脱颖而出,他培养的250多名博士、硕士研究生,已成为我国肝胆外科的中坚力量。
周月华:靠着拐杖和丈夫的后背,“爬”遍了方圆13平方公里的大小山岭
“她背起药箱,他再背起她。他心里装的全是她,而她的心里还装着整个村庄。一条路,两个人,二十年……”这是“感动中国”评委会给予“感动中国”2012年度人物——重庆市北碚区柳荫镇西河村乡村医生周月华和丈夫艾起的颁奖词。
1969年出生的周月华,8个月大时就被诊断为先天性小儿麻痹症,左腿因此残疾。然而身体上的不便,没有让周月华失去对生活的信心和希望。凭着自己的执著,周月华完成了中学学业并顺利从卫校毕业。
在找工作的过程中,周月华因身体残疾而四处碰壁。后来,看到乡亲们每次都要步行几个小时才能到镇上医院看病,她就动了行医的心思。在父母家人的支持下,1990年11月,“柳荫镇西河村卫生室”正式挂牌营业,那时她21岁。
起初的几年,周月华左手拄着拐杖,右肩背着药箱,独自一人奔走于村民家与卫生室之间。这种行医方式一直到她遇到艾起才有了改变。
第一次看到周月华,艾起的目光就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在他眼中,她自强自立,乐观向上。
“我很想和你一起去追寻美好生活。”当周月华问艾起为什么会向自己这样身体有残缺的人提亲时,艾起说道。
1995年,艾起与周月华喜结良缘。婚后,周月华和艾起将卫生室搬到邻近西河村小学的一套三层旧楼房里,而这里也成为他们的家。从这以后,艾起正式成为周月华的“专职司机”:无论风雨,无论路况,有周月华的地方,就有艾起,有路的地方他骑着摩托载着她,没路的地方他背着她,一步步前行。
艾起是村里的会计,除了本职工作外,他也承担起家务活,洗衣做饭。周月华忙碌起来,出诊探病、接待病人,不得不连轴转。背起妻子的同时,艾起也为妻子做好一切后勤工作:周月华忙得没时间吃饭,艾起就把热饭端到她面前;周月华列出诊所需要的药品清单,艾起骑着摩托出发,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1998年的一天,凌晨3时,细雨蒙蒙。睡梦中的周月华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原来是村民杨光照家的儿媳临产了,想请周月华去接生。“艾起,快起床!”她赶紧摇醒沉睡的丈夫。艾起二话没说,背上周月华就出诊了。
那是一条怎样的山路啊!路面凹凸不平,盘旋陡峭。右边,是高高的峭壁;左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亮,艾起背着周月华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杨家走去。在一个拐弯处,突然,艾起左脚一滑,右腿一下子跪在地上。周月华一下子被摔了下来,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艾起不知道摔到哪里去了。“艾起,你在哪儿呢?”周月华哭着大喊。喊了一阵,黑夜里终于传来丈夫的声音。原来艾起掉到下面,幸好被崖边的一丛灌木挡住了。爬回路面后,艾起右腿膝盖处已是鲜血淋漓。但两人没有停留,又赶了1个多小时的山路,终于为杨家顺利地接生了一个健康的小宝贝。
虽然那次的经历至今还让周月华有些后怕,但只要乡亲们需要出诊,她还是会让艾起背起自己就走。
这个男人用20多年的行动,默默支持着妻子的事业。20多年来,周月华靠着拐杖和丈夫的后背,“爬”遍了方圆13平方公里的大小山岭,为辖区近5000村民带去了医疗服务,被中央电视台评为“最美乡村医生”,感动了全中国的观众。
“没有他,这么多年,我做不到的。”周月华说,“他是我这辈子的第二条左腿。”“我说过要背她一辈子,就要实现这个诺言,永远都不放弃。”艾起说。
胡佩蘭:98岁高龄的仁心医者
2014年1月22日,“中国最年长的出诊医生”胡佩兰走了,她用简单平凡的一生感动了中国。2014年2月10日,胡佩兰被评为“感动中国”2013年度人物。
胡佩兰1916年出生于河南省驻马店市汝南县县城北关。1938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河南大学医学部,1944年毕业。1986年,胡佩兰70岁才从郑州铁路中心医院的妇产科主任位子上退休。她担任这个职务多年,是医院著名的妇科专家。她曾带头攻克了多个妇科疑难杂症,也经常临危担纲危重手术。退休后,胡佩兰先后在解放军3519职工医院和建中街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坐诊,每周6天,每天接诊30余人,20多年来从未间断。
“24小时不关机,这成了我的习惯。”肖卿福说,常有病人打电话给他,但询问的大都不是关于病情的话题,而是生活中的喜怒哀乐。这群病人的生活圈子太窄,能接纳他们的人不多。在病人眼里,肖卿福就是亲人,他们生活中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肖卿福。
在村里,肖卿福既要当医生又要当护理员,不管是看病还是病人的日常料理都是他一个人在做。他为病人打针、敷药、清洗溃烂的伤口,护理手脚畸残的病人,给他们喂饭、喂水、擦身子。
1995年冬的一天,一中年妇女见到步行40余里来她家回访的肖卿福时,禁不住双眼含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恳求肖卿福救一救他们家。原来,该妇女丈夫因病已故,她只身带着一对幼年小孩,而且左足严重内翻导致外踝着地形成复杂性溃疡,毫无自食其力的能力,在她的眼中,肖卿福就是她的救星。肖卿福回所里后,立即向有关领导作了详细汇报,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最终经多方协调,该妇女被收入了康复村治疗,小孩移交亲朋抚养,费用则由县、乡民政解决。一年后肖卿福主刀为该妇女免费做了截肢术,并安装了假肢,后来她与村内一男性留院养老者喜结良缘,一时被传为佳话……
1998年夏天,面对一个全身大疱性表皮松解症,全身皮肤呈现“熟牛肉状”的多菌型病人,肖卿福并没有避而远之,反而是在转入上级医院未能如愿的情况下,带领同事们住进了麻风康复村,与麻风病人24小時“零距离”接触,历时40余天,最终肖卿福赢得了与死神的较量,从死亡线上拉回了该患者。
麻风病患者在当时非常受歧视,这给肖卿福走访群众、排查病情带来了阻力,群众怕医生到家里来走访后,会让亲戚朋友误以为自己家有人得了麻风病,他们直截了当地说“你不要来我家”,“有的人远远看到你来了,马上就把家门反锁,不让你进门。”让肖卿福更尴尬的是,不仅群众远离他,连朋友、医院其他科室的同事也不欢迎“麻风病”医生,大家都怕他们在给病人治病的时候染上了麻风病,“想去朋友家坐坐,很多人都说没时间。单位里开个会,其他科室的同事也要和你保持距离”。
虽然大家都歧视“麻风病”,但是肖卿福越干越有劲。为了尽快消除人们谈“麻”色变的心理,肖卿福组织人员利用版画、海报、广播,到各乡镇广泛宣传麻风病“可防、可治、不可怕”,还将有关麻风病咨询问答资料印发到各个村组,举办麻风病知识培训班、办起了宣传栏。他还蹲点在乡镇,利用晚上的时间走访群众,摸查各地麻风病的发病率,消除群众的担心。
在肖卿福和前面两代“麻防人”的努力下,当地的麻风病已经基本上得到了消灭,肖卿福的业务水平在工作中不断提高,他撰写的多篇科研性论文在省级、国家级刊物上发表,在全国麻防领域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多次被全国麻防中心、省麻防指导组指定参与重要科研课题。
肖卿福有多次机会可以调整工作岗位,但最终他选择了坚守。他说,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会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直到走不动那一天……
中国援非医疗队:抗击埃博拉病毒展现大爱
2015年2月27日晚,“感动中国”2014年度人物颁奖盛典在央视播出,在接近尾声时,现场举行了一个隆重的特别致敬环节,致敬的对象,就是抗击埃博拉病毒中国援非医疗队。
2014年3月,埃博拉疫情突然在西非爆发。这是一种人类束手无策的病毒,感染性强,死亡率极高。几内亚、利比里亚、塞拉利昂三个国家成为重灾区。而且疫情正在不断蔓延,威胁着周边国家的安全。
疫情最早出现在几内亚,第一例埃博拉患者就是由中国医生曹广亲自接诊的。曹广曾徒手翻开患者的眼皮检查瞳孔,成为距离埃博拉最近的中国人。这名患者在入院后第二天死亡。随后20天,医院接诊了12名感染者,有9名几内亚医护人员被感染,6名死亡。一时间,世界各国谈“埃”色变。
中几友好医院的中国医生选择了坚守,他们借鉴抗非典的经验,制定出一套疫情应急方案,并向几内亚工作人员和当地华侨华人广泛宣传,普及防控知识。很快,中国的后援医疗队抵达这里,一场国际人道主义救援大接力开始了。
2014年8月8日,世界卫生组织发布声明,宣布西非埃博拉出血热疫情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建议疫情发生国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严格落实防控措施。有些援非国家开始撤走本国医生,召回驻疫区国外交官。
在声明发布的第二天,中国政府决定派出3支专家组分赴西非三国,对当地防控埃博拉疫情进行技术援助。同时,紧急人道主义援助物资于当地时间11日分别运抵三个国家。
9月,塞拉利昂的疫情严重起来,中国增援的医疗队和检测队,共59人在9月中旬抵达塞拉利昂。
11月,又一支队伍从中国出发,远赴万里之外的利比里亚,他们很快新建一所100张床位的埃博拉出血热诊疗中心。
2015年1月12日,在这里就诊的三名埃博拉患者康复出院。疫情虽然并没有过去,但正在出现转机。
两天之后,新一批援助利比亚和塞拉利利昂的医疗队从北京首都机场出发,奔赴疫区一线。
在2015年3月底举行的埃博拉病毒病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时任国家卫计委副主任崔丽指出,中国先后向西非提供总价值约7.5亿元人民币的紧急人道主义援助,派出抗疫医务人员近1000人,累计检测病毒标本约5000份,收治患者近900例,完成公共卫生培训逾13000人次。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卫生领域最大的一次援外行动。
为了应对疫情,中国人不仅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还有不少一线医护人员、专业人士和志愿者远离家人,冒着风险奉献。使命彰显大爱,在征战西非的背后,有许多爱的故事。
在西非,医护人员需要在隔离区内治疗病人,身着三层防护服和三层手套,在西非高温的环境下常常因缺氧而头晕,汗水常常打湿了全身。但是,这个时候需要靠坚强的意志力来控制行为。一旦在暴露的病毒区域中将口罩摘了下来,那么就会被感染病毒了。
雅尤玛是个9岁女孩,失去亲人的她3天没有进食,高烧、呕吐、腹泻……死神随时可能把她掠走,她虚弱无力地蜷缩在病床上,一双无助的大眼睛时而睁开时而紧闭。第302医院重症监护中心内科护士长、第二批援塞医疗队护理组组长黄顺,被这眼神深深地刺痛了。
每次给雅尤玛喂水,黄顺总是用手腕先试好水温。平时,手腕试水温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但隔着三层厚厚的防护手套却很难准确感知。为了减少判断失误,她在办公区域先调好水的温度,穿戴上防护用品后,再反复去感觉那个温度。
爱是战胜病魔的最好良药,雅尤玛的病情逐步得到缓解,却常常独自一人发呆。黄顺把国内带去的熊猫玩具送给雅尤玛。雅尤玛接过小熊猫,抱在胸前,爱不释手,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黄妈妈!黄妈妈!”雅尤玛康复出院时,她搂着黄顺,两张不同肤色的脸紧紧地贴在一起。
玛鲁芭是利比里亚的一名患者,当女儿出世时,她与女儿一起被感染了埃博拉病毒。她被救护车送来时已经在发高烧,当告诉她被确诊为埃博拉病毒感染时,她一句话都没说,也没一丝泪花,眼神无助和绝望。
经过中国援非医疗团队20天的奋战,玛鲁芭体内病毒消失。她在医疗队的春节联欢会上,向着台下到访的各国医疗队代表、联合国维和部队代表说:“是中国医疗队救了我的命!”
浙江省疾控中心副主任蔡剑说,当地的电视台和电台都采访过他们,他听到当地人对中国评价最多的一句话就是:“China is good!”
梁益建:“只有爱心能促使你去做一个更好的醫生”
作为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的骨科主任、极重度脊柱矫形领域的权威专家,梁益建大部分工作时间都被手术、查房、问诊、回访占去。梁益建荣获“感动中国”2016年度人物、“中国医师奖”“大美医生”……满载荣誉,却永葆初心。
在荣获“感动中国”2016年度人物之前,梁益建的名字就已经在脊柱畸形患者圈中广为流传。2008年2月,他做了职业生涯中第一例极重度脊柱畸形矫正手术。当时,梁益建在四川盐源县泸沽湖附近做医疗支援,遇到一个胸口几乎贴着大腿的人,走路时眼睛只能看着地面,他叫伍才林。“当了多年骨科医生,还是第一次见到驼得这么严重的患者。”梁益建仔细观察后,说了句:“我可以做手术让你站起来。”伍才林起初不信,梁益建又拿出纸笔,跟他讲解原理,伍才林才答应做手术。
同年5月,梁益建把伍才林接到成都,经过13个小时的手术,这个原本身高不到1.3米的小伙子康复后长高到1.78米,实现了站起来的梦想。为了铭记这一人生的转折,他将名字改成伍才立。伍才立手术成功后,梁益建名声大振,全国各地的脊柱畸形患者很快找上门来求医。从此以后,梁益建与重度脊柱畸形矫正结下了不解之缘。
梁益建另一次“出名”有些意外。2013年5月,一名身着手术服、穿着拖鞋,连口罩都忘摘的医生侧卧在两把小凳子上睡熟了。当时的手术室护士长见状,偷拍了一张照片。照片被传到网上之后,感动了不少人。这名医生就是梁益建。他当天做了两台手术,手术结束后,病人腿部的麻醉效果还没结束,他就在旁边等,一等就睡着了。
骨科护士长陈澜说,这种情况对梁医生而言是家常便饭,有时一些高难度的手术甚至需要7个小时,他稍作休息之后,还会亲自去查房。梁益建每周平均做5台手术,其他时间就诊、开业务讨论会。
脊柱畸形,会导致呼吸困难,甚至危及生命,而我国一大批人正在饱受这种困扰。在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住院治疗的脊柱畸形患者中,75%以上是脊柱侧弯130度以上,四处求医无门的重度脊柱畸形患者。脊柱畸形改变的不仅是人的外形,与之相伴的呼吸衰竭、心脏衰竭,也在不断侵蚀着人的生命。面对患者,梁益建沙哑的声音说得最多的就是四个字:“我治得好。”据统计,2013年至2016年,梁益建在该院治疗的脊柱畸形患者达507名,其中,417人术后出院,余下90人继续接受治疗。
为了在脊柱矫形领域走得更远,挽救更多患者的生命,多年来梁益建一直勤学不辍,在考取重庆医科大学博士研究生两年后,又受邀去美国做访问学者,站到了世界脊柱矫形界的学科最前沿。学成后,他怀揣着建立一个国家级极重度脊柱畸形矫治研究中心的梦想,婉拒了美国医院丰厚的薪酬,毅然回到中国。多年来,他参与过的“驼背”手术有3000多例,亲自主刀挽救了上千个极重度脊柱畸形患者的生命。
梁益建在无数个本可以拒绝的病例中创造出了一连串“之最”,突破了国际上公认的极重度脊柱畸形的手术三大禁区:极重度脊柱畸形无法矫正、极重度脊柱畸形合并脊髓畸形无法矫正、极重度脊柱畸形合并极重度呼吸功能障碍无法矫正。他治疗过的病例已经囊括了极重度脊柱畸形的所有类型,年龄跨度从2岁到80岁,无论在中国还是海外,这些教科书般的经典案例都是难以复制的奇迹。
为打造一个国家级极重度脊柱畸形矫治研究中心,一年365天,每天24小时,梁益建的手机时刻保持畅通,不仅如此,他还要求自己的科室人员也保持手机24小时开启,以便病人可以随时问诊求医。他每天坚持7:30到岗,晚上7时后才离开,像一根上紧了的发条——查房、问诊、手术、回访,回家还要研究病例,甚至周末也是各种讲座和交流,每周的工作时间接近100个小时。
根据学科未来的发展,他把科室的研究方向重点放在了重度脊柱畸形的临床和基础研究、脊柱退行性疾病的微创治疗和非融合技术以及老年骨质疏松性骨折的治疗策略研究。他依托医院麻醉科、呼吸、消化、心血管科等相关科室的整体优势,成立了一个有近50名副高职称以上人员组成的专家团队,确保完成一些重危、高难、超高龄和疑难病例的诊疗,其技术水平和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已经处于国内先进水平。由于梁益建不断追求极致,人类治疗重度脊柱畸形的水平在他的努力下,一次次被推向更高的高度。
“作为医生,除了要有技术,更重要的是富有爱心,只有爱心能促使你去做一个更好的医生,这种情感是很温暖的。”梁益建对于病人,可谓是殚精竭虑:他联系了一些大学志愿者来为住院的孩子补课,还自掏腰包请了声乐老师来教孩子们唱歌,以锻炼肺活量;对于一些极度贫困的患者,安排他们的亲属在医院做护工以保障他们的住院生活不受影响;病人住院期间,他请来计算机老师,想帮助这些身体不便的病患多学一种技能;等病人出了院,他又积极联系爱心人士帮他们解决工作问题。2013年,梁益建及其团队与智善公益基金会开展合作,该公益基金会至2017年2月已向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定点捐助了220名重度脊柱畸形患者,捐助金额达到880万元。除了在医院做手术,梁益建每年都会去贫困山区、藏区义诊。
聊及职业目标或计划,梁益建回答:“小医生有什么目标和计划,做好当下工作最重要,还有好多病人等着我呢!”
郭小平:艾滋病孩子的“大家长”
“大家认不认识我无所谓,我只是想通过节目让大家认识我们学校的这群孩子。”“感动中国”2016年度人物郭小平不止一次这样说。
郭小平,出生于1963年,曾任临汾市第三人民医院院长,山西临汾红丝带学校——我国唯一一所艾滋病患儿学校的创办者和校長。
“最早就是一个简单的想法,根本没想到后来会成立一个学校。”回忆起创办学校的过程,郭小平如是说。
2004年,郭小平所在的临汾市第三人民医院建立了专门收治艾滋病患者的病区“绿色港湾”,其中有几名因为母婴感染、一生下来就携带艾滋病病毒的孩子。由于父母去世,亲戚也不愿意接他们回家,4个孩子长期住在病区。
孩子们到了上学的年纪,但对他们来说,这并不容易。由于经常发病,他们身体虚弱,随时可能住院;人们对于艾滋病的恐惧、歧视也让孩子们受到不少伤害。曾静是4个孩子中的一个,他曾去学校上学,可当老师和同学知道他有艾滋病后,他就被彻底孤立了。“上课时,我被孤零零地安排在教室的一个角落;下课后,也没人愿意跟我说话。”后来,曾静得了抑郁症。抑郁症好了,他也不想再回学校了。
这些无辜的孩子本就生死未卜,还被人歧视,这让郭小平很难过。“也不知道孩子们能活多久,就是想让他们学一点知识,过得快乐一点。再说,呆在医院里,也不上学,不成文盲了吗?”
为此,医院腾出了一个病房,买了一块黑板、4张课桌,“爱心课堂”就这样“开学”了。医生、护士轮流当老师,拿来自家孩子用过的课本,利用空闲时间教孩子们认字、做算术。课堂虽小,但孩子们高兴极了,经常是刚拔掉输液管,就飞奔到教室。病区里的患者刘丽萍主动请缨给孩子们当老师,多年前,一次术后输血时,她不幸感染上了艾滋病。“想到过自杀,也想过要报复社会”,但这个小课堂让她看到了希望。
课堂建立不久,孩子们的命运迎来了转折。2005年,医院收到国际捐助的儿童抗病毒药物。这种药可以抑制患者体内的病毒,增强免疫系统,只要按时服用,孩子们就能健康地活下去。
一年后,“爱心课堂”里的孩子增加到了16名。孩子多了,临时教室就不够了。2006年9月,依靠社会捐助,“红丝带学校”建立起来,但招老师却成了郭小平的心病。只要有教师资格证,愿意来的,他们统统招收。“我们待遇不好,又是这样的学校,没啥人愿意来。”郭小平记得,聘来的第一个老师上课时戴着手套、穿着消毒外套,不愿意跟孩子们接触,没多久就离开了。但现在好了,学校有七名教学老师和两名生活老师,郭小平的女儿也是其中之一。“我闺女从小就跟着我,和孩子们在一桌上吃饭,她根本没有‘歧视这个概念。从医科毕业后,我说你去学校教孩子们吧,她乐呵呵地就来了。”
对学校的25个孩子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有人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有人教授从小学到初中的课程。一进校门,你就能看到一组图画:郁郁葱葱的树上挂着大苹果,每个苹果上都贴着一个孩子的笑脸,周围簇拥着一棵棵向日葵。
随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郭小平又有了一个心病。学校成立6年来,一直没有办学资格,孩子们没学籍,也就拿不到毕业证,不能参加升学考试。为此,他跑过不少地方,但一直难以解决。
转机悄然到来。2011年11月15日,世卫组织“抗击结核病和艾滋病亲善大使”彭丽媛来到学校看望孩子们,还和他们一起吃了午餐。彭丽媛的到访,大大推进了学校“转正”,不到一个月学校正式挂牌。
学校合法了,孩子们有了学籍,郭小平的心也大了。“以前,我觉得孩子们能上个职业学校,能自食其力,也就够了。现在,我对他们的期望也高了——考高中、考大学。”他难掩兴奋,“初三的孩子,我亲自抓学习,还挺见成效的”。
因为担心孩子们不被正常的高中接收,郭小平已经提前聘请了高中老师。“考上考不上,那是凭个人的本事。但是,受教育是孩子们的权利。”对这一点,他很坚持。
被问及办学的艰难,郭小平笑了:“你们总爱问我多难,难事当然有,但过去了我就忘了,只记得那些快乐的事。”人们对艾滋病的态度的变化,是最让郭小平快乐的事:热衷于公益的人越来越多了,社会的歧视减轻了。“以前我做艾滋病防治,别人都不愿意跟我一桌吃饭。现在我们发起了‘5·26国际艾滋病反歧视午餐日,到了那一天,来的人太多,坐都坐不下。我们学校旁边是个村子,刚建校的时候,孩子们去村里理发,没人给理,想买东西,人家也不卖,现在就好多了。”他还开玩笑说,过去连小偷都不来,现在“都有人开始偷我们的菜了”。
郭小平告介绍,学校里有一半孩子是孤儿。“这些孩子要是没人管,还不就自生自灭了。等长大了,你说他能不憎恨社会?很多人都说艾滋病儿童的问题,光说有啥用,总得有人去做吧。”
也曾有人对红丝带学校提出质疑,认为建一个专门的艾滋病儿童学校,本身是一种隔离政策,不利于孩子们的成长。郭小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建立专门的艾滋病儿童学校确实不是最好的办法,可如果没有这个学校,孩子们很可能就没有学上。这就是现实。”但他相信,随着社会进步,艾滋病患儿终究会到正常的学校去上学。“我希望有朝一日,不再需要有红丝带这样的学校。”
对孩子们的未来,郭小平的想法十分清醒。尽管歧视减轻了,但他们想要像普通人一样上学、工作、生活,仍然不容易。他常会和孩子们聊起人生、梦想、将来的职业选择,给他们建议。
“别人说,我有社会责任感。其实,我和孩子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们就是我的孩子。”郭小平认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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