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战线上的斗争

李利峰

情报关系战争的成败。从事情报工作，风险很大，每天都像在刀尖上行走，一旦身份暴露，就会有性命之忧。在抗战时期，在秦皇岛地区就活跃着一支中共秘密情报组织--东北情报联络站，站长任远（化名刘杰）就是一名出色的红色特工。

任远，原名马嘉善，男，汉族，1919年10月出生于陕西绥德县人。1934年，考入公费的绥德师范学校，改名马耀武。1936年8月参加革命。1937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在延安陕北公学、中央党校、抗日军政大学学习，正式进入了中共情报部门，他学的专业是“侦查保卫”。1938年6月，他被选入陕甘宁边区保安处第一期保安干部训练班，为期半年的特训班结束后，被派到陕甘宁边区保卫处工作。1939年3月，调到中共中央社会部工作，随中央社会部副部长杜理卿（化名许建国，湖北黄陂人）等考察组，前往华北敌后考察。6月，中共中央晋察冀分局（中共中央北方分局）社会部成立，许建国任部长，马耀武改名“任远”，留在晋察冀分局社会部工作。先后担任晋东北地委、平北地委情报站站长等，主要负责情报和派遣工作。

1942 年 10 月，晋察冀北方分局社会部派任远、石铁生等来到冀东。冀东地区位于晋察冀边区与伪满洲国交界的最前线，情报工作非常复杂。1942年12月，任远化名“刘杰”，带领20多名干部，携带电台一部，来到抚宁县北部第一高峰背牛顶脚下宏量寺落脚，建立东北情报联络站，全称“晋察冀分局社会部冀东东北情报联络站”，对内称“冀东军区联络部”，活动代号“燕山部队”，受晋察冀北方分局社会部和冀热边特委双重领导，任远代理情报站站长（1943年7月任站长）。主要任务是搜集伪满洲国的战略情报及政治、经济情报，及时准确地向特委和军分区提供情报。为对外工作方便，组织上决定冀东东北情报联络站统一以“冀东军区联络部”的名义进行活动。

为了保护机关电台，第十三军分区命令八路军冀东十二团团长曾克林抽调了一个连归任远指挥。为了电台安全，任远决定先把机关电台设在抚宁县东北部深山区蚂蚁沟村（今秦皇岛市抚宁区深河乡马驿沟村）一带。那里山高林密，比较隐蔽，群众基础好，一旦电台暴露，可以迅速转移。任远公开以“冀东军区联络部”部长的身份，开始同敌伪大乡长、保长广泛接触，从中物色对象，以便开展山海关、秦皇岛、海阳镇等敌占城市的情报工作。从1942年年底到1943年5月，不仅争取了一些敌伪头面人物，促使他们参加或者同情抗日工作，有的被我发展为情报关系人。如海阳镇商会会长王兴吾、侯庄伪大乡长侯清波、榆关伪大乡长杨筱波等8名伪职人员先后被我发展为情报关系人。

由于敌人耳目众多，掩护电台的连队目标太大，情报站转移到哪里，敌人就跟踪到哪里，电台还差点暴露。任远与曾克林团长决定，将连队调回，只派一个武装警卫班跟随任远活动。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任远把电台从山区转移到我方正式关系人、海阳镇伪警察分驻所所长杨守敬家，隐藏在夹壁墙内，只有夜间发报时取出，警卫班战士扮成他家中的长工。敌人做梦也没想到，八路军的电台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经过半年的努力，情报站迅速打开了工作局面，东北及北宁线工作已有初步基础。当时，山海关、唐山、秦皇岛、北戴河、海阳镇、抚宁县等地均有了情报关系，在东北的奉天（沈阳）、吉林、哈尔滨、新京（长春）、佳木斯、克山、四平街、北票等城市派出情报人员几十名，并通过他们又发展了一些外围利用关系，形成了情报联络网，搜集了伪满洲国政治、军事、社会情报，情报工作终于从冀东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伪满洲国。

1943年春，山海关伪警备团团长张爱仁见日寇大势已去，就想给自己找个出路。情报站就派商建华（化名江东）打入敌团内部，担任连长。根据内线江东提供的情报，张爱仁想与中共合作。春节刚到，任远和江东假扮商人，从根据地出发，潜入秦皇岛，来到了张爱仁的公馆。任远将李运昌司令员交代的意图原原本本向张爱仁进行传达。张爱仁不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任远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接近黄昏，趁着夜色，安全赶回根据地。

1943年6月，秦皇岛日本特务机关利用柳条庄（今属海港区石门寨镇）伪保长女儿拉拢引诱情报站通讯员王琛（日军档案记为“王森”），任远发现以后对王琛进行了批评劝止，但王琛在伪保长的诱惑下，于7月17日中午，携带部分秘密文件、两支手枪和3400元公款到秦皇岛，投靠日本特务头目武田。王琛走后，任远赶紧派人火速赶到情报站机关和电台所在地海阳镇鲤泮庄，组织大家赶紧转移。等下午5点，王琛带着日本武田特务队奔袭鲤泮庄时，情报站机关早已安全转移。王琛叛变后，武田根据王琛提供的名单，对我方山海关、秦皇岛等处的情报关系进行了大肆破坏，情报站后勤人员张杰、派往东北沈阳的情报侦察员张子云，敌伪关系人中的王兴吾、侯清波、杨守敬等人被捕。武田对山海關伪警备团团长张爱仁软硬兼施，逼迫他继续与情报站联络，企图以伪警备团在平市庄“起义”的名义诱歼我八路军冀东十二团。

王琛叛变后，为了摸清敌人意图，以便采取相应的对策，任远设法与张爱仁联系，张爱仁说自己被武田发现了，无法继续隐蔽下去了。为避免遭敌人暗算，他准备把伪警备团拉出来，在平市庄起义，请求八路军接应一下。任远将此事电告晋察冀军区第十三军分区李运昌司令员。李运昌指示一定要慎重，要提高警惕，弄清楚出起义真假，防止上当受骗。为了试探考察张爱仁，任远多次给他布置任务，张爱仁送来敌人“扫荡”情报，并为我方购置了军用电池、药品、弹药等急需物品，表现很“积极”，从而增加了对他的信任。经过研究决定，定于1943年9月16日（农历八月十七）张爱仁以“外出扫荡”的名义，将部队从秦皇岛拉出，向柳江煤矿集结，在平市庄宣布起义，由李运昌司令员带警卫部队和临抚昌联合县游击大队负责接应，由曾克林团长率十二团主力部队进攻秦皇岛、北戴河，配合张部起义。

为了慎重起见，防止突发事变，任远又派出一批侦察员，到秦皇岛附近观察敌人动向。当天下午两点正值倾盆大雨，派出去的侦察员回来报告，秦皇岛、北戴河、海阳镇敌人增加了几个团的兵力，对平市庄形成了三角形的包围圈。关系人侯清波也证实了这一消息。

李运昌感到事态严重，命令部队西撤，留下任远和警卫班几个人再观察半小时。下午5点钟，敌人坦克、骑兵、步兵一千多人，分三路向我平市庄根据地包抄过来，扑了个空。当敌人发觉八路军和情报站都已经转移，就想组织追击。那天风大雨急，任远带着警卫班凭借熟悉地形与敌人周旋，忽然在一座小庙前撞到了敌军的机枪埋伏，警卫员刘鸿章迅速拔枪压住了敌人的火力，任远等几个人赶紧朝东边树林跑去，情报站文书陈敏牺牲了，年仅18 岁。到了晚上9点，敌人因找不到八路军主力和情报站机关只好撤退了，一场策划全歼冀东十二团主力的阴谋彻底破产了。次日上午9点，任远安全地与李运昌司令员会合了。

1944年，由于目标暴露了，任远把情报站转移到昌黎、卢龙、迁安、丰润一带活动。

1944年9月底，冀热边特委在丰润县何家营一带召开有特、地、县三级干部参加的党委扩大会议，同时特委社会部也召开了三级社会部长、公安科长联席会议。由于开会的范围较大，时间较长（开了15天），敌人有所察觉，特别是抓捕了第四地委书记丁振军的交通员。10月16日日军纠集独立混成第8旅团主力5000多人包围了特委会议驻地，进行了大规模的军事围剿。特委、军区首长接到日军在附近大量增兵的情报后，决定立即散会，分路突围。10月17日，当冀热边特委机关及第四地委书记丁振军等转移到丰润县杨家铺时遭到3000多名敌人的奔袭合击。在突围战斗中，特委组织部长周文彬、特委宣传部副部长吕光、特委秘书长李杉、第四地委书记丁振军等430多人牺牲，冀热边特委社会部长钟子云（本名王友，河北东光县人）、第三专署专员高敬之负重伤，约有150人被俘，仅120人逃脱。这就是著名的“杨家铺战斗”。

任远在战斗中受重伤被俘，被关押在日本特务机关1420宪兵司令部。我方情报关系人赵子荣发觉后，立即冀热边特委报告，特委指示唐山情报组织设法营救任远。

由于叛徒出卖，日军知道任远是这批被俘人员中的中共高级情报干部，想从任远口中获得更多的中共情报，并没有对他采取酷刑，一直试图以高官厚禄来收买任远。任远清醒地知道落到敌人手中不会有好结果，尝试过自杀等一系列保全名节的手段，但是都未能如愿。在软禁期间，他巧妙地与日寇周旋，交待了无关痛痒的关系。特意招供了山海关伪警备团团长张爱仁，想借机除掉这个叛徒。后来，张爱仁被捕了，被送到东北当了劳工。

此外，还供出一个与中共保持商业联系的山海关日本特务机关队长武田。1943年9月，日伪军对临抚凌青绥联合县抗日根据地进行大规模扫荡，冀东东北工作委员会副书记赵濯华得到消息后，躲避到抚宁县小河峪后山上，这时赵濯华又突发心脏病，一直发高烧，警卫员张保身将他背到老朋友、榆关镇郑家店村伪保长郑子珍家，由于郑子珍的出卖，他的通讯员杨炳康外出买药时被捕。为了营救杨炳康，榆关伪大乡长杨筱波、深河伪大乡长高志成等地方士绅拿出三十两大烟土送给特务头目武田，杨炳康被释放回来。武田见利忘义，让杨炳康替他穿梭于共产党与日军之间，牟取暴利。日本宪兵队根据任远提供的“口供”，以“勾结共党匪首”“极大地损害了帝国利益和贩卖烟土”的罪名，将武田逮捕，押送回日本，被日本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我方情报关系赵子荣利用他和日本憲兵队长青柳的关系，经李运昌司令员说通伪唐山市商务会拿出巨款，贿赂青柳及其翻译等人，说任远是他的亲戚。1945年2月18日，趁着看守松懈之际，任远脱险回到了根据地。

解放战争时期，任远曾先后任冀东十八地委（辖今唐山西部、天津部分地区）、冀热察区党委社会情报科科长、南口军管会副主任、北平市公安局二处任侦察科科长、副处长等职，负责抓捕国民党潜伏特务。1949年年4月调任铁道部公安局二处任处长，曾秘密护送毛泽东首次赴苏访问。1964年后，曾担任二机部八局副局长，核二院院长、党委副书记、书记等职，肩负“两弹一艇”的秘密使命。

1984年离休，享受正部级医疗待遇。

2019年9月30日凌晨4时，任远先生于北京逝世，享年100岁。

作者单位：河北省秦皇岛市抚宁区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