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组诗）

与远方的朋友说起炊烟

小溪流要做饭

水草是它的炊烟

风朝一个方向刮

小鱼儿能听到母亲的召唤

多少次我用清澈的双眼

看这水中的人间

我居住的村庄风向不定

我们的童年早已被风吹远

它们曾经是那样真实

如今只在我们的回忆里

淡淡，飘散

做一回土豆

如果让我慷慨激昂一回，最好让我

做一回土豆，经过春天时

被大卸八块，不向油锅赴汤蹈火

不向天涯，向田野

向草木灰这样友好的止疼散致敬

向带刀的侍卫致敬

如果让我选择做一回草莽英雄

在草木深处发芽，我选择

做一回土豆

种下反骨、龙葵碱

史诗里的名字

如同春秋时期的诸侯

随手掷下玉佩，不亟待出土

只种下自己的名讳

在乡偶书

在低矮的乡下

我把同龄人的暮年早早过了一遍

虽发誓要修炼化蛹成蝶的盖世武功

但如果恰巧看见

朽木长出鲜亮的木耳

那正是我出神入化的本领

寒露

薄雾中

太阳的光线从棉絮里照射出来

温暖的成分大于寒凉

听不见流水的声音

却能感觉到

流水的指针一路向南

秋天把我们当成客人了

一声响亮的喷嚏

是另一个空间发出的指令

稻谷全身而退

远行人还未归来

青瓦

这些泥土的身子

若干年前就端坐于屋顶

喜欢把日光吸至掌上，月夜返还

更喜欢在雨水中

將时间，顺水推舟

落入朝代的窠臼

若有缘，就在百兽之中成为人形

瓦檐下过生活——

抬起头，像烟火被谁轻轻拢着

陀螺

不知道曼陀罗花在何处开

只知道捉迷藏、割猪草、拾麦穗

用瓦片往土墙上画小的横杠和竖杠

七夕的葫芦架下偷听牛郎织女的情话

更热衷于用鞭子，狠狠地

抽打撒欢儿的陀螺

后来，许多童趣渐行渐远

只是自己，不知不觉变成那只陀螺

一直被生活的鞭子抽打着

停不下来

【责任编辑】  宋晓杰

作者简介：

尤克利，山东沂南人。著有诗集《远秋》《春天来信》《尤克利诗选》。参加过诗刊社第23届“青春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