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

刘牧歌

清晨，起风了，夹带着几丝从天而降的雨滴。

就在几秒钟前，一滴雨刚刚离开了阴沉的浮云，随清风自在飘荡，它觉得风虽然看不见，卻比云更温柔，风常常唱歌给云和它听，它很享受那些时光。

现在，雨滴落在林中，打在了银杏树的叶片上，雨感到诧异，它一直认为银杏的叶是金黄色，并对此深信不疑，因为那是秋风告诉它的，可现在，它看到的却是满眼的碧绿和璀璨。

雨滴来到地上，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新奇，它顺着叶缘向下滑去，听到夏蝉在叶下低吟，鸟儿在枝头啼鸣。它滴落到池塘边，看见瓢虫在草檐下打盹儿，鱼儿在水里游着，小嘴一张一合的，鱼儿是在跟自己说话吗？雨滴想到这儿，笑了。

雨滴沿河岸流着，看见了一朵野雏菊，雏菊在风里摇曳着，水嫩的花瓣沾着几滴晨露，在朦胧的晨雾里若隐若现。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雨滴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每一滴雨都在寻找自己的前世。

它看见自己落在池塘里，变成了泛起的波纹，向更深处舒展蔓延。它看见自己打湿在草尖儿上，打湿在泥土里。它看见自己洒落在乡村的黑瓦上，洒落在白墙上，化成了一片翠绿的苔藓。它看见自己随风飘落在歌舞升平的阁楼上，目睹了一场盛世的兴衰。它看见自己跌落在孤帆远影的客舟之中，俯首江阔云低，望断北雁南飞，它读出了独立船头、一袭青衫寒薄、形容消瘦的旅人眼中的无限惆怅。

雨一直都在下着，落入冰冷的水里，渗入斑驳的石缝，打湿旅人今夜的残梦，化作多情诗人的诗句，走进时间的河流里。

雨滴累了，感到异常干渴，跋涉耗尽了它所有的水分，它倚着雏菊，缓缓蒸发，变成了一抹浮云，飘浮于空中，亲眼目睹了新一天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