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
暖和的太阳,又转回来了。
原野上已经绿了,像地衣那样绿,透出在这里、那里。
郊原上的草,是必须转折了好几个弯儿才能钻出地面的,头上还顶着那胀破了种粒的壳,发出一寸多高的芽儿,欣喜地钻出了土皮。
放牛的孩子,在掀起墙脚下面的瓦片时,找到了一片草芽,孩子们回到家里告诉妈妈,说:“今天草芽出土了!”妈妈惊喜地说:“那一定是向阳的地方!”
抢根菜的白色的圆石似的籽儿在地上滚着,小孩子一升一斗地在拾。蒲公英发芽了,羊“咩咩”地叫,乌鸦绕着杨树林子飞,天气一天暖似一天,日子一寸一寸的都有意思。杨花满天照地飞,像棉花似的。人们出门都是用手捉着,杨花挂着他了。
这时城里的街巷,又装满了春天。
街上有提着筐子卖蒲公英的了,也有卖小根蒜的了。更有些孩子,他们按着时节去折了那刚发芽的柳条,正好可以拧成哨子,就含在嘴里满街吹。声音有高有低,因为那哨子有粗有细。
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呜呜呜……呜呜呜……”的声音,好像春天是从他们的手里招呼回来了似的。
但是这种情景为期甚短,一转眼,吹哨子的小孩子都不见了。
接著杨花飞起来了,榆钱飘满了一地。
在我的家乡,春天总是极快的,五天不出屋,树就发芽了,再过五天不看树,树就长叶了,再过五天,这树就绿得使人不认识它了,使人不由得想,这棵树,就是前天的那棵树吗?自己回答自己,当然是的。春天就像赛跑似的那么快,好像人能够看见似的,春天从老远的地方跑来了,跑到这个地方,却只向人的耳朵吹一句小小的声音:“我来了呵!”而后很快地就又跑过去了。
春,好像它总是那么急迫,好像无论什么地方都在招呼它,假若它晚到一刻,阳光会变色的,大地会干成石头,尤其是树木,那真是好像再多一刻工夫也不能忍耐,假若春天稍稍在什么地方留连了一下,就会误了不少的生命。
我不禁暗暗地想:春天为什么不早一点儿来,来到我们这城里多住一些日子,而后再慢慢地去到另外的一个城里,在另外一个城里也多住一些日子。
(文字有删减)
你在春天的时候观察过新长出的小草吗?摘过蒲公英花吗?吹过柳哨吗?让我们走进春天,感受春天里的美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