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 巴
《夏日山居图》(局部)
“夏日山居”是古代文人雅士吟诗作画的常见题材,多表现幽雅避暑、隐居闲适的主题。元代画家王蒙(1308-1385)的《夏日山居图》,就形象地表现了高山密林中的雅士悠然恬淡的生活乐趣。《夏日山居图》作于1368年,时年王蒙61岁,具有典型的王蒙晚期作品的“超象”风格,为其个性最为成熟的纸本水墨的经典作品之一。
《夏日山居图》绘夏日山景,长松高岭,山坞人家,采用王蒙惯常的长松高岭式构图。深远处是崇山峻岭;中部山势渐渐隆起,直至奇绝高峰,山上树木葱茏,山岗林立,溪流从石缝间迸发而出,形成一片飞瀑;近处是6株高耸挺拔、枝繁叶茂的松树,左边山麓间一所茅屋,半敞的房舍中一位怀抱婴儿的妇女正在来回踱步,哄儿入睡,极富生活情趣。松树的右侧是一条溪流,曲曲折折由深山而来,溪间山石参差似犬牙,其后有茅屋隐现。画面险山古木与溪流飞瀑相得益彰,有声有色,自然和谐。王蒙的山水画中,多描写高士隐居生活,常画茅屋,而从不画瓦房、楼阁,隐世趣味跃然纸上。但此作却一反常态,茅屋中的妇人与婴童在某种程度上流露出其对俗世生活情趣的留恋之情。
此作构图繁密,不透丝风,只留出天空和水溪,十分严整。王蒙的画作中,山体讲究脉络,也谓之“龙脉”。本图的山体,便以蛇形向上盘桓。山石繁皴密点,一片葱郁,山体施以细密而短促的牛毛皴,凸处和边缘处笔少而墨淡,凹处及深暗处则笔多而墨浓,借以表现山峦的层次和体积感。笔墨层次丰富,仔细观察,可以看到由淡而浓、多层叠加的迹象。松树以淡墨勾形,偶尔施以重墨,树身以干笔圈皴,松针先以淡墨写出,复施以浓重的焦墨,使之层次分明,愈显清峭挺拔之势。山间丛树用焦墨侧锋点染而成,与山体皴染融为一体,相辅相成,更增夏日青山的浑厚华滋之感,望之苍苍莽莽,郁葱深秀。
此图是如今我们所能见到的王蒙最后的画作,从画中题跋、鉴藏印及有关著录可以看出,尽管流传过程曲折,但是脉络清晰。《夏日山居图》为王蒙赠予友人的作品,图中自识:“夏日山居。戊申(元至正二十八年,1368年)二月,黄鹤山人王叔明为同玄高士画于青村陶氏之嘉树轩。”因此,这件作品最先应由“同玄高士”所藏。这位“同玄高士”应该与王蒙过从甚密,因为除此之外,尚有《为同玄高士画松峰图》一作传世。同玄高士乃何许人也,如今已无从考证。根据画面上方最长的一段题跋显示,此作在明成化年间为朝中官员林瀚所藏。林瀚乃成化二年进士,官至兵部尚书,官位颇高。上有跋曰:“黄鹤山人标格清,胸中丘壑何纵横。兴来捉笔一挥洒,苍崖翠石烟云生。人家住在山之麓,隐映门墙蔽林木。横经读罢鼓瑶琴,熏风微动窗前竹。司业先生最爱山,无缘长得青山看。时张此图向高辟,仿佛扬子江天宽。三山林瀚为少司成费先生题。”林瀚在题跋中表达了对这件作品的喜爱及对王蒙技艺的赞赏,并流露出对天地辽阔的向往。由此可见,此时王蒙的作品已经摆脱明代初期被人“避之不及”的悲惨命运,重新回到了权贵的收藏赏识视野中。后来,此图辗转进入清内府,乾隆皇帝在其上赋诗一首:“苍山雅解朱明障,灌木还饶翠荫笼。结宇名符滦水上,不因今昔辨殊同。”以此来表达对画中风景技艺的赞赏。后来,它被溥仪偷偷带出宫,流落民间,随后被近代著名收藏家和书画鉴赏家庞莱臣所得。张大千对此画甚是钟情,多次到庞氏府中观赏,并于1947年“背临”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此图有幸被文物部门购得,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相对于元四家中黄公望、倪瓒的简笔山水,王蒙的画显得厚重、凝练,技法完备,表现力深广,似乎更添了几分深沉的意味,这也是其为后人称道模仿的地方。清代王原祁在53岁时临摹过此作,并成为其得意之作,可见王蒙对后世画家的影响之深。
《夏日山居图》元·王蒙 纸本墨笔 118.4cm×36.5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