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艳,陈明蓉,王璇,袁庆,陈如心,欧秀君
(1.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康复医学科;2.广州医科大学康复治疗学系,广东 广州 511436)
粤语为较复杂的声调语言,为中国七大方言之一,是广东地区主要方言之一,其语言在语音、词汇及语法方面与汉语普通话存在一定差别,对于相同音位组成的音节,不同的声调可代表不同的意思[1]。对粤语使用者来说,对粤语声调的准确辨识有助于正确理解说话者意图及达到信息传递目的。脑损伤患者语音感知的研究提示左侧大脑损伤会影响声调感知的深层加工[2]。失语症是脑损伤常见的语言障碍类型之一,严重影响患者的交流及社会参与能力[3]。关于失语症声调障碍的研究多在汉语普通话基础上开展,且多限于临床观察[4-5]。而声调的感知与发音有着密切的联系,正确的声调感知和区别,对词义、概念的正确判断、正常的语音清晰度的获得有重要意义[6]。因我院所在地区为粤语方言区,在临床中我们所接收的失语症患者多为粤语母语失语症患者,临床亦可观察到患者有声调辨识障碍,本研究对粤语母语失语症患者的粤语声调辨识特点进行评估与分析,以期为失语症患者的病理语言康复提供参考。
入选受试者共44例,均母语为粤语,长期居住于广州地区,日常交流主要使用粤语。其中卒中后失语症组患者22例,平均年龄(65.90±10.88)岁,入选标准包括:①首次发病,病前无认知及言语语言障碍;②年龄≥18岁,且≤80岁;③经头颅CT或MRI确诊为左侧大脑半球脑梗塞或出血;④经言语治疗师采用西方失语症成套测验(Western Aphsia Battery,WAB)诊断为失语症;⑤病程≥1个月,病情稳定,神志清楚,并能配合完成评估;⑥患者本人或家属对评估检测知情同意。健康对照组22例,平均年龄(65.90±10.88)岁,入选对象为患者配偶或照料者,年龄≥18岁,且≤80岁,否认颅脑外伤、脑卒中等中枢神经系统疾病史,语言及认知功能正常。两组入选对象排除标准:①听力障碍、视力障碍等不能完成评估;②严重精神障碍、情绪行为障碍等;③心、肺等重要脏器疾病功能失代偿;④既往有认知及言语语言障碍;⑤不愿意配合完成评估。两组患者年龄、性别、利手及文化程度比较无统计学差异(均P>0.05),见表1。
1.2.1评估工具 本研究采用香港中文大学李月裳博士开发并赠予使用的《香港粤语声调辨识测验(Hong Kong Cantonese Tone Identification Test,CanTIT)》进行评估。该评估工具具有良好的信效度[7,8],可用于不同人群的粤语声调辨识能力的评估。该测验中6种粤语声调阴平、阴上、阴去、阳平、阳上、阳去分别以 T1、T2、T3、T4、T5、T6表示,并将6种粤语声调两两组合成 15对粤语声调组合,如T1/T2.每对声调组合包含5个测验题目,共计75个测验题目。每个测验题目均包含一个正选字项及三个相近字干扰项,即:声调干扰项、韵母干扰项及声母干扰项。声调相近字除声调不同外,声韵母均与正选字相同,韵母相近字除了韵母与正选字相同,其声母及声调均不同,而声母相近字除了声母与正选字相同,韵母及声调均不同。每个选项除了与颜色有关外,均以黑白线条图片表示。
表1 两组一般资料比较
1.2.2评估方法[9]①首先向受试者解释测试目的及软件基本操作方法;②采用软件中的“练习”模块让受试者进行练习,待熟悉测试界面操作后进行正式测试;③受试者佩戴耳机,根据自己听到的语音进行判断,从给出的4个图文选项中选择与所听到“目标字”相对应的选项(计算机会以随机顺序给出含有目标字词的标准粤语句子),完成选择后软件会自动进入下一题测验,主试者在旁可提供必要的协助操作;④测试结束后保存并生成测试报告。报告内容包括受试者的选择项、词汇声调辨识结果及反应时间。
失语症组正选字项比例为(64.17±26.4)9%,低于对照组(P=0.000),声调干扰项、韵母干扰项、声母干扰项的错选率比例分别为(18.89±15.02)%、(11.22±11.73)%、(13.11±19.19)%,均高于对照组(均P<0.05);对照组错选主要为声调干扰项,错选比例为(2.86±2.29)%,未错选韵母/声母干扰项。见表2。
表2 两组不同选项所占比例
失语症组患者的15组粤语声调识别准确率及总的声调识别准确率均显著低于对照组(均P<0.05),且除T1/T2、T1/T3、T1/T4、T1/T5、T1/T6以外,余各组声调辨识准确率均低于70%;对照组粤语声调辨识除T2/T5(90.00±0.88)%、T4/T6(89.45±3.58)%声调的准确率偏低外,其它声调的准确率均在95%以上。见表3。
表3 两组粤语声调识别正确率比较
以往关于失语症患者的声调研究显示,汉语失语症患者存在声调的感知与表达障碍,阅读方面则未表现有声调错误导致语义的错误理解[10]。在语言表达过程中,失语症患者的声调错误较少发生,尽管患者可能出现较多音位性错误,但多数声调正常。在语言理解过程中,语音感知过程包括听觉感受、语音选择、音位识别,而词的识别过程即为输入的音位组合(音节)与心理词汇中音位组合的匹配[11]。声调的变化在音节中具有区别词义的作用,因此声调辨识障碍可能对失语症患者词汇理解产生影响。粤语作为汉语的重要方言之一,在广东省大部分地区、广西东南部、香港澳门特区及东南亚华语人群中等广泛使用。对粤语失语症患者的声调辨识进行研究,可为优化患者的言语语言训练方案提供依据。本研究中采用的粤语声调为6声调,分别为阴平(T1)、阴上(T2)、阴去(T3)、阳平(T4)、阳上(T5)、阳去(T6)[12]。
声调语言语素的听辨识与该语素的声母、韵母及声调三种音位有关。有学者认为,声调与声母、韵母间互相影响、互为补充,任何一个音位成分的正确接收都能为另外两部分提供内部信息,声母、韵母及声调三者均有别义作用,其中声调的别义作用最强[13,14]。如听力障碍儿童其听辨识异常可能与其对语音的声母、韵母及声调三者的感知及辨识困难有关[15]。 Tong[16]等对幼儿声调识别与词义识别的研究显示,声调变化是幼儿汉语词汇习得中个体差异的一个重要因素,在了解其如何以口头或书面形式学习新的汉语词汇时,应充分考虑声调变化的影响。粤语声调在口语识别中,声调与语调相互影响[17]。亦有研究显示,汉语声调感知和表达障碍可以独立于音素而单独出现,左顶叶及左顶深部参与声调感知与产生的加工[18]。失语症患者声母及韵母是否会影响声调辨识,至今尚无相关文献明确提出。我们前期对听力正常粤语人群进行的粤语声调辨识研究结果表明,所有受试者在测试中,对测试内容的辨识错误仅发生在声调辨识方面,而不受声母或韵母相近字干扰项影响,提示声、韵母对语音听觉感知正常人群声调识别能力的影响较小[9]。本研究中,粤语母语失语症患者声调辨识过程中,发现其正选字项比例明显低于正常人群,仅达64.17%±26.49%,且声调干扰项、韵母干扰项、声母干扰项的错选率比例分别为18.89%±15.02%、11.22%±11.73%、13.11%±19.19%,均高于正常人群,表明声母、韵母及声调三种音位的辨识均对患者的声调辨识产生干扰,提示粤语母语的失语患者在语言理解过程中,听理解音位识别水平受损,患者出现音位辨识困难,包括声母、韵母及声调三种音位的辨识异常,同时,因声调可能通过与声母、韵母的结合来共同影响汉语音节的感知加工,声调辨识障碍可能对患者音-义通达途径产生影响,从而影响词汇识别。
声调构成要素主要包括调值和调型,声调的辨识受声调调值和调型特征影响。有关普通话声调辨识研究显示,在听力障碍儿童,第二声与第三声的辨识能力下降,提示不同声调的辨识难易程度可能存在差异[19]。Lee[20]等研究将粤语声调的辨析按难易程度分为易、中、难三类,其中T1/T2、T1/T3、T1/T4、T1/T5、T1/T6、T2/T3为易,T2/T4,T2/T6、T3/T4、T4/ T5为中,T2/T5、T3/T5、T3/T6、T4/T6、T5/T6为难。该研究中,25例香港粤语母语成人受试者对较难辨识的T2/T5声调辨识准确率仅为87.2%。本研究组前期研究中,正常对照组粤语声调辨识除T2/T5、T4/T6声调的准确率偏低外,其它声调的准确率均在95%以上,正常粤语人群声调辨识困难发生在较难的T2/T5、T4/T6[9],与Lee等报道结果基本类似。这种声调辨识难度可能与调值跨度及调型的差异有关,如T2/T5,其调值分别为35和13,两者调值跨度均为上升2个调值,且在调型上均是升调,两者在调值跨度及调型上的一致,可能导致在辨识T2/T5声调时相对困难。本研究中,粤语母语失语症患者的15组粤语声调识别准确率及总的声调识别准确率均显著低于对照组受试者,且除T1/T2、T1/T3、T1/T4、T1/T5、T1/T6较容易辨别的声调外,余各组声调辨识准确率均低于70%。研究结果与Lee相似,提示母语粤语失语症患者在声调辨识过程中,较容易辨识的粤语声调准确率相对较高,而在中等及难度较大的其余声调辨识中存在较严重困难。这也提示Lee的这一声调辨识难易程度分类方法对于临床声调辨识训练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声调的感知与发音有着密切的联系,声调感知障碍可以直接导致言语感知功能异常,出现语音障碍。从认知的角度上看,只有具备了对声调的感知和区别,才可能对词义、概念作出正确的判断[21]。对于粤语为母语的失语症患者,其声调辨识可能与其失语症语言理解过程受损相互影响,声调辨识可能对患者语义理解产生影响,同时,患者音位感知异常,可能导致患者声调辨识障碍,患者声调辨识表现受声母、韵母及语义干扰。此外,粤语母语失语症患者粤语声调辨识特点与声调辨识的难易程度相关。但在不同失语症类型中,语言理解障碍的特点及机制不同,声调辨识特点是否有共同特点,基于粤语声调康复训练对粤语失语症患者语言康复效果等,尚需进一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