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杰舜 黄玲
【摘 要】广西民族关系史研究的学术史虽然记忆甚少,但仍有回顾的价值,更有述评的必要。本文从广西民族关系整体评估研究、广西古代民族关系研究、广西近现代民族关系研究、广西当代民族关系研究四个方面述评了广西民族关系史研究的现状,认为广西民族关系史研究的学术价值重大,但纵观广西民族关系史研究的学术史,总体印象是作者队伍弱,学术成果少,学术水平低,与“国家样本”的实际价值极不匹配。因此,必须大大加强对广西民族关系史的研究,为中国民族关系的发展,为中国民族的团结,为中华民族的复兴,提供有价值、有份量、有水平的学术成果,这应该是我们这一代广西民族研究工作者的历史责任和义不容辞的历史任务。
【关键词】广西民族关系; 广西民族关系史; 广西古代民族关系; 广西近现代民族关系;广西当代民族关系; 国家样本
【作 者】徐杰舜,广西民族大学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广西南宁,530006。黄玲,百色学院教授,博士。广西百色,533000。
【中图分类号】K280.67 【文献识别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20)02-0041-008
当今世界,在新民族主义浪潮兴起的态势下,中国的民族关系面临新的考验和挑战。
广西是我国民族关系最和谐的省区之一,被誉为“民族团结模范区”。广西民族关系和谐团结局面的形成绝非自然天成,有其内在的特点和规律性。因此,研究和探索广西民族关系的发展历程,总结其特点和规律,进而向全国推广,成为日受学界关注的热点。据查知网“广西民族关系研究”条,有关广西民族关系研究的论文约有50多篇,其中关于广西民族关系研究的论文19篇,关于广西古代民族关系研究的论文10篇,关于广西近代民族关系研究的论文3篇,关于广西民国民族关系研究的论文6篇,关于广西当代民族关系研究的论文15篇。而有关广西民族关系的专著,则只有1988年金宝生主编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广西民族问题》(广西人民出版社),1999年黄海坤主编的《同舟论——当代广西民族关系研究》(广西民族出版社),2002年黄成授、罗树杰等的《广西民族关系的历史与现状》(民族出版社),2011年刘祥学、刘玄启的《走向和谐:广西民族关系发展的历史地理学研究》(民族出版社),以及较多涉及广西民族关系史的2014年罗彩娟、徐杰舜等的《中国西南边疆治理模式研究》(黑龙江人民出版社)等5本。对此状态,张有隽早在1988年就整个南方民族关系史研究的问题指出:
“我国史学界过去一贯重视北方民族关系史的研究,忽视南方民族关系史的研究。迄今为止。有关北方民族关系史的论文发表不在少数,专门探讨北方民族关系史的著作《北方民族关系史》和《东北民族关系史》已经出版或将近出版。而研究南方民族关系史的论文发表较少,专著未出一本。解放前后出版的多种中国通史,讨论到民族关系史时,重点也放在北方,反映南方民族关系的分量偏少。因此,可以说,南方民族关系史的研究在我国几乎处于空白、半空白状态。”[1]
廣西民族关系史研究的学术史虽然记忆甚少,但仍有回顾的价值,更有述评的必要。
一、广西民族关系整体评估研究
对于广西民族关系的整体评价可用一个关键词来概括,即“和谐”。
刘相涛等认为:“广西历史悠久,先秦时期广西境内已有苍梧和越骆族群的分布。秦汉以来,广西民族关系逐渐发展为汉族与本区土著少数民族的关系。在长期的多民族交往中,逐渐形成了以友好合作为主流的广西民族关系格局。广西各族人民具有务实、平和、安土重迁的品格,长期以来他们共同居住、友好相处,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共同开发了祖图南疆这片热土。”[2]余锦龙也认为:“历史上,广西民族关系以和谐为主,其主要特点是团结合作。广西各族人民在长期的历史进程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各族人民共同反抗剥削与压迫,共同反抗外敌入侵,共同追求民主进步。在民族融合过程中,各民族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共同进步。”[3] 这些论述虽然一般化,但也抓住了广西民族关系的主要特点。而罗彩娟则是更明确地以民族关系史的视野,点明了广西民族关系的历史特征是“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广西各族人民共同劳动,共同生活,创造了广西光辉灿烂的历史和文化、多民族杂居共处的居住格局,以及历史上广西各民族在共同斗争中团结互助,在婚姻互动中交融认同,在语言互动中相互渗透,在文化交流中相互认同等,广西民族关系的历史特征印证了广西民族关系史是一部民族融合的历史”[4]。
对于广西民族关系为何以“和谐”为特点,一些学者也做了初步的探讨。
有的从文化认同上作了分析,认为“文化认同是民族认同最深层的基础和最重要的内容,文化认同是民族关系走向和谐的关健因素。广西作为一个拥有l2个世居民族的中国南部边疆省份,民族关系非常复杂。两千多年来在华夏—汉文化的影响下,广西各族人民逐渐形成了共同的中华文化认同,并在此基础上互相尊重、互相认可,民族关系从冲突走向和谐,使其成为中国民族团结的典范”[5]。
有的从民族宗教信仰的互动整合上作了分析,认为“广西各民族宗教信仰内容庞杂,既有本土自生的原始宗教,也有外来宗教。广西各民族的宗教信仰在历史进程中互动整合,形成了多元化、本土化的特点,使广西成为宗教信仰‘和而不同的典范”[6]。
有的从民族关键符号上作了分析,认为“广西的民族关键符号体现出了和谐的民族关系。……广西多民族和谐关系的原因主要有:广西原住民族的同源性和外来民族与原住民族族源的相近性、广西各民族文化内核的一致性、广西各民族宗教信仰上的相似性和文化性格的包容性等”[7]。
有的从民族关系协商上作了分析,认为“从广西壮族自治区的实践经验可以看出,协商民主是发展社会主义和谐民族关系的重要形式”[8]。此外,以一篇论文概述新中国成立前广西民族关系演进史的是刘相涛的《新中国成立前广西民族关系发展的历史演进》[9]。
正因为广西民族关系有“和谐”的特点,所以“来自《2010年广西蓝皮书:广西社会发展报告》的数据显示,67.6%的受调查者对民族关系和谐表示满意,民族关系连续11年成为广西人民满意度最高的项目”[10]。而这一切不仅是研究广西民族关系史的基本出发点,更是在中国民族关系视阈下将广西民族关系视为国家样本的价值之所在。
二、广西古代民族关系研究
广西的民族关系之所以形成和谐的特点,是历史长期积淀的结果。
早在1989年,徐杰舜的《中国古代南北民族关系史比较研究断想》一文从与中国古代北方民族关系史的比较中,对包括广西民族关系在内的古代南方民族关系的主流做了论述,他说:
中国古代北方民族关系史的主流是战,南方民族关系史的主流是和。产生这种差异的原因,是由于古代我国南北民族的经济基础不同、历史渊源不同、政治基础不同。在从部落联合成部族或发展成民族的过程中,原始社会瓦解的速度和程度不同、地理环境不同。[11]
正是基于这个认识,徐杰舜1995年在《民族研究》上发表《广西古代民族关系述略》,认为“广西古代民族关系,既有少数民族反对封建统治者(主要是汉族封建统治者)征服、压迫的一面,也有各族劳动人民之间相互交往、互通有无、友好往来、共同斗争的一面。”[12]并用大量的史料和史事作了论述。这是难得的一次对广西古代民族关系简略而较系统的描述。
但遗憾的是对广西民族关系史的研究一直处于边缘而薄弱的地位。广西本地学者长期仅热衷于对单个民族的研究,缺乏对广西民族关系史的整体研究。所以下面只能将有限的几篇论文做一个简要的述评。
研究先秦时期广西民族关系的论文,仅有何英德的《从广西崖棺葬习俗看古代的民族关系》一篇。此文从崖棺葬习俗切入,认为“广西的居民是以土著为主,广西地区实行崖棺葬的民族最早应是江浙一带来的东越人”。并从时代、族属、头向和历史传说四个方面进行了论证[13]。众所周知,虽然先秦广西地处边缘,汉文史书记载甚少,但不至于受如此冷落。
研究秦汉到明清时期2000多年广西民族关系的论文也仅有6篇,即林志杰《简论六朝时期广西的民族关系》[14]关于南北朝时期的1篇;莫家仁《宋王朝对广西的统治与开发——兼论宋代广西民族关系》[15]关于两宋时期的1篇;梁福兴的《榕垌村多民族文化心理差异及其历史成因——兼论大瑶山周边地区壮族与明代广西西部“俍兵”遗民关系》[16]、张阳江《论明代广西的民族关系》[17]、刘祥学《明代广西民族关系发展过程中的人地关系背景分析——以桂中地区为例》[18]关于明王朝时期的3篇;廖杨《元至清前中期广西民族关系述论》[19]关于元至清时期的1篇。这种状态不仅呈现了广西民族关系史研究空间的巨大,更反映了从历史深处研究广西民族关系和谐特点国家样本意义的紧迫性和必要性。
关于南北朝时期的广西民族关系,林志杰的论文认为:“六朝是广西民族关系大发展的一个重要时期”。“居住在今广西地区的民族主要是俚族,六朝对俚人的统治是恩威并重、抚剿结合;在俚人聚居的地区设置左郡左县,推行怀柔抚纳的政策,而对那些‘恃险不宾的俚人则采取征讨的政策。汉族封建统治者二重的民族政策,一方面大大加速了汉俚民族大融合的步伐,促进了俚区的开发;另一方面,汉族统治者残酷的经济剥削和政治压迫,特别是连年不断的征服战争,给俚人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因而激起了俚民的反抗,从而形成了南朝波澜壮阔的民族斗争浪潮。”“民族融合与民族抗争交织在一起。”但此文仅论述了俚族,而当时广西境内僚族、蛮族这些原住民族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们与汉族的关系又如何,都是值得研究的。
关于宋王朝时期的广西民族关系,莫家仁的论文认为:“在长达三百余年的宋代历史中,广西这块地方似乎又可划为两个部分。在桂东北和桂东自然条件较好的平原地区,宋王朝沿历代建制,设立府州县,派遣汉官直接治理,受汉族政治、经济、文化的影响较早较深,居住在这一地区的壮族等少数民族逐步同化于汉族,因而社会发展进步较快,较早地进入建封社会。而对于桂南、桂西和桂西北的左右江及宜、融州境内的溪峒地方,宋王朝逐步建立土官统治制度即土司制度,其数目达六十余所,较唐代设立的松散的羁糜制度前进了一步,各级土官得到封建王朝印记,成为朝廷官吏的一部分。向朝廷纳贡和听调,与朝廷官吏关系较唐代更为密切。由于宋王朝政治上的和缓政策和经济文化上的发展措施,使广西的东、西部较前代得到较大的发展进步。汉族因以命官、征战、经商等形式来到广西者大为增加,和各民族交往关系更为密切,民族同化现象明显增多。不仅在和平发展时期发生民族同化,而且在民族矛盾和斗争时期亦发生同化现象,少数民族战后被迁移于汉族区,汉族官兵之落籍定居于民族地区相互同化,都是具体的事例”。这个桂东、桂西民族关系的区分是恰当的、有创见的,为进一步的研究提供了一条思路。
关于明王朝时期的广西民族关系,张阳江的论文认为:“在广西,少数民族的人口数量超过了汉族,《明史》称‘广西瑶、壮居多,其中壮族人口跃居各族之首位。在明代统治的近300年时间里,虽然随着人口的不断迁移,各民族的分布地域发生了一些变化,如壮族虽以桂西为中心,后来由于人口迁移,不断扩展到桂东等地;回族进入桂东北地区后不断向南发展。但多民族杂居分布的格局始终没有改变,有民族杂居就会有民族交往和民族融合”。并特别指出“明代广西各民族间的通婚形式多样,既有以少数民族汉化为主要特征的通婚融合,也有少数民族间的通婚融合。壮族与汉族的通婚既有壮族上层土司与汉族军官之间的通婚,也有普通百姓之间的通婚。通婚是民族关系融合的基本形式,也是民族间经济文化各方面关系发展的重要结果”。抓住“通婚是民族關系融合的基本形式”确实准确。刘祥学的论文从人地关系出发,讨论了明代广西民族关系的另一面,即“以大藤峡为中心的桂中地区,是明代广西民族矛盾与民族冲突最为激烈之地”。这是研究明代广西民族关系绕不过的问题。梁福兴的论文则以广西中部大瑶山周边地区的榕垌村为例,介绍了这个源于明代广西西部的“俍兵”,融合了壮、汉、瑶等多个民族七大支系的外来民族成分,梁氏壮族为主体的小型自然村落,三百余年来,“构成了一个矛盾深远而又互相依凭融合的复杂微妙的多元族群关系”。这个个案提供了观察明代广西民族关系的一个典型。三篇论文,一篇总论明代的广西民族关系中民族融合的一面,一篇讨论了明代的广西民族关系中民族冲突的一面,一篇则用民族志的文本呈现一个村庄从明代以来民族杂居、互动和融合的案例。统观来看,是呈现广西民族关系比较全面而丰满又形象的一个研究组合。
此外,关于元明清时期的广西民族关系,廖杨的论文认为元代在唐宋羁鹰制度的基础上形成了土司制度。明代臻于完善,清代改土归流后日衰,因此“元明和清前中期是广西民族关系发展变化的又一重要时期,这一时期的广西民族关系比较尖锐和复杂。这种民族关系的尖锐复杂性不仅表现在广西被统治少数民族与统治民族之间,而且也表现在统治民族内部之间即土司土官内部及其与流官之间”。这个判断对我们研究广西民族关系有重要的启发。
从民族学和历史学的理论和方法出发,研究广西民族关系的专著中,金宝生主编的一书虽主题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广西民族问题”,但在书中有一章分壮、侗、毛南、仫佬、水、京六族的形成和发展;瑶、苗、仡佬、彝、回五族的形成、发展;广西汉族的迁入和发展三节,专论了广西各民族的形成和发展,大略地勾勒了广西各民族形成的历史图像,初显了广西古代民族关系的民族结构图。黄成授、罗树杰等著的一书,上篇从民族分布的演变和经济文化概况与交流,封建王朝的民族政策和在反对封建王朝统治和保卫边疆中增强民族团结三章,专论了古代广西民族关系,可谓开整体审视广西古代民族关系史之风。罗彩娟、徐杰舜等著的一书,从西南边疆治理模式切入,在以广西土司模式为中心的部分,论述了影响广西民族关系的羁縻与怀柔的治理思想,以及多民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从而较深入地探讨了广西民族关系史的核心内容。刘祥学、刘玄启所著之书则转换视角,另辟蹊径,运用历史地理学的理论和方法,并将它与历史学和民族学的知识结合起来,探讨了广西的民族地理及其对民族关系发生作用的机制,从民族地理分布格局、环境承载状况、经济地理及文化地理等几个层面,揭示广西民族和谐发展关系形成的地理因素,从而展示了广西民族关系鲜为人知的一面。这些著作都是在广西民族关系史研究中难能可贵的。
三、广西近现代民族关系研究
广西的民族关系发展到近现代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即随着民族概念的传入,传统天下观下的华夷之辨转入民族意识的觉醒。在现代国家语境下,中国民族关系进入由少数民族与汉族两大主体之间的双重关系,发展为以少数民族、汉族、中华民族三者为主体的多重关系;封建统治者长期奉行的民族歧视和压迫政策从法律上得以否定,民族关系的性质由不平等转向平等。
在中国民族关系出现大转型、大变化和大发展的时代,对广西近现代民族关系史的研究如何呢?
有的从整体上进行研究,如罗庶长在《友好合作是近代以来广西民族关系的主流》中指出:“广西的民族关系经历了两大事件:太平天国运动和孙中山领导的旧民主主义革命。”通过论证,罗庶长特别指出“广西各民族特别是汉、壮两个主体民族都是相当开放的。是一种开放型的而不是封闭型的民族关系,可以说没有排他性的,彼此欢迎对方,接纳对方。这种民族关系的最大特点是互相学习,取长补短,发展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达到水乳交融的程度”[20]。这对广西民族关系的正面“和谐”发展无疑是很关键的原因,也是广西民族关系史研究具有示范价值之所在。徐杰舜则在《广西近代民族关系述略》中,从正负两个方面展开了论述,他说:“一方面,由于国内民族矛盾并未缓解,尤其是受鸦片战争的影响,广东以及其他与广西相邻省破了产的农民纷纷入桂。在汉、壮两族地主豪绅的煽惑下,形成了广西近代社会生活中最严重的‘土客之争,表现了广西民族关系紧张的一个侧面。与此同时,由于广西各民族人民不堪清王朝的反动统治,在反压迫、反剥削共同历史命运的促使下,爆发了震撼世界的太平天国革命运动;辛亥革命前后广西各民族人民又共同斗争,为推翻清王朝、建立共和贡献了力量。反映了广西民族关系中共同斗争的优良传统。另一方面,面对外国帝国主义侵略势力的不断侵扰,广西各民族人民团结战斗,在中法战争中取得了镇南关大捷,在反洋教的斗争中发生了震动一时的‘西林教案‘永安教案,在近代中国人民反帝斗争史上写下光辉的一页,是广西民族关系发展史上永放光芒的篇章”[12]。
有的以瑶汉关系为例进行研究,如秦海燕的《民国时期桂东北瑶汉民族关系研究》从桂东北瑶汉民族的来源及其分布出发,论述了民国以前两族在经济、文化等领域相互交流、吸收的睦邻友好关系,瑶汉民族在反抗封建压迫的斗争中共患难。并通过对旧、新桂系实行的民族政策的差异及其本质特征的分析,阐述了旧桂系因缺乏显性的民族意识和民族观念,其统治时期没有明确的民族政策。而新桂系为巩固在广西的统治施行了改革传统社会组织和管理制度、实施“特种部族”教育以及改良风俗等一系列民族政策,客观上促进了桂东北瑶族地区经济文化的发展,推动了瑶汉民族间的经济文化交流。特别是论述了中央红军长征途经桂东北地区,中国共产党根据民族平等和民族团结的原则,制定并实施了民族平等、民族團结、尊重少数民族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等民族政策,加强了红军与少数民族群众的友谊及瑶汉民族的团结。从而对民国时期桂东北地区瑶汉民族关系进行多层面的研究,客观地分析和揭示了民国时期桂东北地区瑶汉民族团结友好关系的主流、瑶汉民族关系存在的隔阂或矛盾的历史原因,以及瑶汉民族关系在广西民族关系格局中的地位与作用。[21]
有的以桂系为对象进行研究,如付广华的《从紧张走向缓和:新桂系政权统治下的广西民族关系》则以新桂系为例,认为“在新桂系政权统治初期,广西民族关系呈现出比较紧张的局面,一度出现过桂北瑶民起义之类的较大规模的民族矛盾冲突事件。新桂系当局在镇压起义后,采取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初步缓和了民族关系的紧张局势。在全面抗战爆发后,国内阶级矛盾和民族间矛盾退居次要地位,中华民族与日本侵略者之间的矛盾逐渐成为社会主要矛盾,加上民族学界研究成果的适时推动,因此,民族关系呈现出较为缓和的局面”[22]。对新桂系时的广西民族关系做了一个整体勾勒。又如韦福安的《论特种教育对近代广西民族关系发展的推动——从现代民族国家建设视阈的历史考察》,认为新桂系以教育归化取代军事镇压手段来协调汉族与少数民族关系,突破了传统的民族政策理念,确保了以“民族同化协进”为中心的民族政策的顺利实施;特种师资训练所成为民族关系良性发展的推进器,特师学生成为连接政府与特族社会的桥梁;较成功地塑造了少数民族民众的现代民族国家公民观念,也打破了历史形成的民族之隔阂状态,开启了政府与特族亲善之窗口。新桂系特种教育的实施对于协调广西民族关系无疑是有效的[23]。还如覃延佳的《新桂系统治时期广西八角产销与边疆民族地区发展关系初探》则从经贸入手,对新桂系统治时期广西八角及其产品——茴油的生产和贸易发展状况进行考察,认为八角生产与贸易对广西边疆社会发展起到一定作用,在增强边疆社会稳定的同时加强了民族间的经济文化交流[24]。这个角度是研究广西民族关系史不可或缺的。
有的以历史文献为入口,如秦海燕在《近代广西瑶汉民族关系管窥——从〈两广瑶山调查〉说起》中,对记录民国时期民族关系重要的调查资料《两广瑶山调查》的价值作了分析和评估,认为“它反映出近代广西瑶汉民族关系的主流是友好的、团结的,表现在:居住格局上,瑶汉杂居相处,生产和生活互助;经济上,互相交换生产和生活必需品;瑶汉民族相互通婚,风俗习惯上的同化与融合等”[25]。可见这个调查报告是弥足珍贵的。
论文稀少,专著也不多。在目前所见的黄成授、罗树杰等著的《广西民族关系的历史与现状》中,其中一篇“近代广西民族关系”,以近代广西社会矛盾和民族问题,民国时期各党派的民族政策,在反帝反封建斗争中的民族团结,近代广西各民族对内对外的经济文化交流等4章的篇幅,大致展示了近代广西民族关系的风采。
四、广西当代民族关系研究
新中国成立后,广西的民族关系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1958年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以来,尤其是改革开放的促进,广西民族关系“进入了民族团结的黄金时期”。相对而言,对广西当代民族关系的研究成果稍多一点。
早在1988年,金宝生主编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广西民族问题》,以民族关系为经,以民族问题为纬,从社会主义民族关系在广西的形成和发展切入,对影响民族关系的广西民族经济的现状和发展,广西民族教育的战略地位,广西民族语言文字的积极作用,广西精神文明建设中的敏感因素,以及发展和完善广西民族区域自治等问题做了较系统的阐述。
此后,徐杰舜在《广西社会主义民族关系简论》一文中认为“广西确立了社会主义民族关系。但由于我国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广西社会主义的民族关系既有向平等、团结、互助方向发展的趋向,又有产生民族问题,影响民族关系的趋向。这就导致了解放40多年来,广西民族关系的发展经历了一个马鞍形,有过大曲折,但民族关系的主流始终是向平等、团结、互助方向发展的”[26]。对新中国成立40年以来的广西民族关系做了一个“马鞍形”的概括和分析。黄海坤主编的《同舟论》—书从社会主义民族关系在广西的形成,广西社会主义民族关系的曲折发展,新时期广西社会主义民族关系的调整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广西民族关系的发展等4个方面作了较具体的论述,给人们展示了广西民族关系和谐发展的主流态势。
改革开放中对广西民族关系的研究,黄成授和罗树杰在《广西民族关系的历史与现状》中,以思想观念的大解放增强了各民族的大团结,经济的交流发展促进了各民族的共同繁荣,文化的交流繁荣与民族干部的成长三节的篇幅作了论述。
对于新中国建立后广西当代民族关系的研究,一些学者以个案来说明。如潘春见以横县蒙村对雷氏宗族的调查为例,极生动地介绍了北宋年间随狄青远征而从山东来到广西至少已有40代的雷氏各支系的成员中,有自认是壮族,世代讲壮话的;也有自认是汉族,世代讲普通话、白话、客家话的。然而不管民族成份和语言表达如何异彩纷呈,这些为祭祖云集而至的人们同根感都非常强烈。雷氏这种多元共生的旺盛生命力,显示出广西民族关系民族融合的大趋势[27]。徐杰舜等从汉、壮、瑶族服饰、节日风俗、婚姻、民间信仰等方面互动的磨合,论证了广西民族关系的主题就是“民族团结”[28]。朱慧珍的以三江富禄苗族乡为例,认为由于客家人与苗、侗、壮等少数民族品格上的原因,他们能优势互补,所以客家人与少数民族能组成家庭和谐共处、白头偕老。说明少数民族文化对客家文化有深刻的影响,而且客家人是主动地兼容、择优、发展、重构,说明客家人与少数民族文化是多元共生的关系[29]。徐赣丽基于对广西龙脊地区的调查,从各民族之间日常生活中的往来和通婚状况等方面,论述境内民族关系解放前后的变化,描述了当代民族之间和谐共生的现状[30]。
当代广西民族关系的主旋律是民族团结。罗树杰、徐杰舜在《磐石:广西民族团结研究报告》中从制度正确、经济发展、扶贫有效、政策落实、教育推动、语言互动、婚姻互通、历史磨合等八个方面原因所形成的合力,才使得广西的民族团结安如磐石[31]。从而充分凸显了广西民族关系的正能量。此后覃彩銮于2010年发表广西民族“四个模范”研究4篇系列论文,其中《从文化认同走向民族团结的发展历程》揭示了广西民族关系经历了从“微外”走向统一、从冲突走向磨合、从磨合走向和解、从和解走向融合、从融合走向团结的发展历程,而磨合、融合、团结,是广西民族关系发展的主線[32]。从而展示了广西民族关系演进的规律。
广西民族关系史的和谐主旋律受到广西各民族的广泛认同。对此,王海燕在《对当前广西民族关系状况的调研分析》中,以问卷形式对广西的民族关系状况进行了调研,定点发放和随机发放调查问卷共565份(少数民族占92%,汉族占8%),认为广西民族关系和谐的占96%。其中定点发放调查问卷的恭城瑶族自治县红岩新村和龙胜各族自治县100%认为当地民族关系和谐;罗城仫佬族自治县85%认为当地民族关系和谐;随机发放调查问卷中的95%认为当地民族关系和谐。呈现了对广西和谐民族关系的高度认可[33]。
五、余 论
广西民族关系从古代到当代,悠悠而长,历时5000余年,民族格局不断演变,及至全球化时代,在中国民族关系的视阈下,顺应中国民族关系发展的规律,在南疆开拓发展,形成以“和谐”为特点的中国民族团结的国家样本。所以广西民族关系史研究的学术价值和政治意义都十分重大,在中国民族关系的视阈下,深入开展广西民族关系史研究,不仅仅有利于从教育的战略层面为持续的民族团结教育提供可靠的教材;有利于从学术的高端层面打破民族学界“单打”的局面;有利于深入从比较中把握广西民族关系史发展的历史规律;有利于从“会当凌绝顶”的高度认清广西民族关系史发展的大趋势,更重要的是有利于从整体上审视广西民族关系的历史演进在中国民族关系史上的地位;有利于从中国民族国家建构的大局上认清广西民族关系史演进的国家样本意义;有利于从中国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互动磨合中为中华民族的认同和复兴提供范例;有利于对新民族主义的双刃作用保持高度的清醒。简言之,广西民族关系5000多年发展以“和”为主流所建构的“和谐”史,是中国民族关系演进的一个代表、一个模式、一个国家样本,也是世界民族共生、共存、共发展、共繁荣的一个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