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汉代铜灯的产品语义学研究

郭会娟，陈 习

安徽工业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安徽马鞍山，243000

现代生活中灯具的设计风格万千，但由于标准化的生产与审美缺失使得灯具的品质参差不齐。纵观我国灯具发展历程，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形成了各具代表性的灯具。汉代铜灯因其功能价值与审美价值的高度融合，且富有深层次的文化底蕴和朴素的生活趣味，是我国灯具发展史上的集大成者。汉代铜灯的匠心制作与精巧构思可为当下灯具设计的发展与转型开辟新思路。

1 汉代铜灯产生的语义背景

汉朝是我国封建王朝中极具代表性的时代。在政治上，汉朝大一统，加之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强调“君权神授”，加强中央集权提高了皇权，使得社会物质、文化等得到发展；在经济上，汉初，统治者采用“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政策，农业与手工业得到了迅速发展；在文化上，“无为而治”“龙凤文化”等时代特征促成了汉朝以黑红为主色调、古朴大气的审美特征与艺术风格；在思想上，汉朝“独尊儒术” ，儒家的道德观念渗透在人们的生活与器物的制造中，赋予器物深厚的文化底蕴与内涵；在工艺上，汉代铜器的制作和装饰手法，有捶打、刻画、模铸等。地主和官家器物多采用鎏金、金银错、包金、金银扣、镶嵌玉石珠宝等诸种加工技巧，把器物装饰得格外富丽豪华。汉代铜灯作为汉朝器物的代表作之一，其精湛的制作工艺反映了汉朝生产力水平的高度发展，其造物理念更杂糅着独特的儒家哲学思想，体现了“良工不示人以朴”的工匠精神与对现实生活的美好希冀。

2 汉代铜灯语义内容及解析

从造型、功能与纹样等方面可直观地感受到汉代铜灯的语义外延功能。使用者通过对汉代铜灯形态的判断，诱发其思考进而理解灯具传达的语义。汉代铜灯更反映了统治者及匠人的精神层面的追求，以及百姓对“和谐”“大同”美好生活的向往，丰富了铜灯的内涵功能。由此，可从外延与内涵两方面对汉代铜灯进行语义解析。

2.1 外延性语义

汉代铜灯的外延性语义是指构成铜灯的外在的、不改变的常识性语义，是在汉代铜灯文脉中的显性特征。它强调功能主义与使用精神，其根本目的在于以外在形态为手段，使人们能够通过铜灯的外形设计迅速理解这是一款什么灯，如何使用，如何控制光的照明等问题。

(1)造型语义。汉代铜灯的造型具有解释和说明产品的作用，是铜灯信息的载体。造型的基本构成元素有点、线、面、体，其不同的排列组合可以传达出各式各样的语义。如汉朝的豆形灯，其整体可划分为灯座、灯柄、灯盘三部分，灯座灯盘多为椭圆形、圆环凹槽形，灯柄上镶有精美绝伦的纹样装饰，造型简约大气，功能简单实用且使用寿命久。又如汉代青铜连枝灯，连枝灯灯柱上有规律地分层伸出多枚小圆盘灯盏，灯盏数量从3个到29个不等。连枝灯的灯盘错落有致，点线交织的造型韵律感十足。汉代铜灯形神俱备，结构曲直相融，精炼的几何形态与栩栩如生的仿生造型，摒弃了许多浮于表面的浅显元素，既有具象的一丝不苟，也有意象的氛围之美。

(2)功能语义。汉代铜灯的功能主旨是以人为本，结合使用环境从系统的角度去设计。如卧羊铜灯的灯盖可旋转上翻做灯盘，既考虑到灯具使用过程中的内在打开方式，又保证了灯具外在的完整与美观性。又如双管釭灯，釭灯点燃时，烟灰充斥于烟管中，双管釭灯吸纳烟量与吸纳速度优于单管，而且烟管灯多采用组合结构，拆分后十分便于携带与清洗。

(3)纹样语义。汉朝铜灯装饰纹样整体表现出流畅的律动感，以明确的视觉形象进行装饰。云气纹是汉朝应用较多的装饰纹样，云气纹可分为勾云纹、卷云纹、回纹、如意纹等，同时也有龙纹、几何纹、四神纹，以及飞禽鸿雁纹等纹样。山东马陵山出土的汉代铜质豆形灯，以菱形纹组合而成的灯罩，不仅具有透光防风的功能，同时还具有很好的装饰作用，体现了形式与功能的统一。西汉錾刻龙纹铜釭灯，两侧导烟管分别以阴线雕刻一条昂首爬升的蛟龙纹样，形态生动简洁富有张力。总的来说，表现在汉朝铜灯上的纹样构图饱满聚恒、直线庄重平衡、曲线流畅舒展，展示出汉朝浪漫古朴的审美情怀。

2.2 内涵性语义

内涵性语义比外延性语义更加有指向性，包含内容更多更杂。对于不同的使用者，因其文化水平、审美特征、民族等差异，产品被赋予的意义也会不同。汉代铜灯的内涵性语义与汉代的经济、政治与思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它是铜灯在使用过程中显示出来的社会以及文化等方面的象征价值。

(1)仿生性语义。汉代铜灯的仿生大胆夸张，更具艺术感染力。它并不是简单的形态照搬，而是通过一定的艺术手法进行转化。如长信宫灯,灯具中宫女双膝伏跪,右臂举起，手持灯具，宫女的足尖与地面接触支撑全身且神态安详，整个宫灯通体流畅、做工细致考究、形态拿捏细致入微。

(2)文化性语义。汉代铜灯已撇去商周时期的神秘与庄重，更贴近人们的日常生活。如汉朝时雁鱼灯十分流行，雁被视为缔结婚约与赠人的瑞禽，认为其有报平安的吉祥寓意。汉代皇室贵族使用的铜灯多装饰华丽，折射其对地位以及高质量生活的追求，体现了工匠以及技术资源被统治者集中垄断使用的霸权主义思想。

(3)技术性语义。汉代铜灯的技术性语义在釭形灯中有完整的体现。釭形灯采用分铸合一的方法，在制造中从灯盘上方穹形的灯盖连接出一根或两根“出烟管”，即所谓的“釭”，灯油燃烧出来的烟可通过导烟管进入灯腹中。釭形灯的腹部中空，可盛水、滤烟，使室内保持清洁。汉代铜灯的技术性语义亦体现在“灯罩”上，如长信宫灯灯盘边沿有四槽，在四槽上可插两块大于半圆的瓦状挡风板，通过控制两块挡风板的分开或闭合，一方面可防风将灯火吹灭，另一方面可调节灯光照射的角度和亮度，从而满足人们对不同用光亮度的需求。

3 汉代铜灯的产品形态语义传达

汉人将对自然界的认知与社会生活的理解注入汉代铜灯中，形成其独特的图腾符号与语义符号。汉代铜灯符号语义传播的要素主要包括设计者(传送者)、使用者(接收者)、铜灯符号(包括形态、色彩等)、设计的编码、理解使用的译码和最终的效果与反馈等，其核心内容为编解码过程(图1)[1]。

图1 汉代铜灯语义传达过程图

3.1 汉代铜灯设计的语义编码

皮尔斯的符号分类法把编码途径约分为三类，即图像、指示、象征[2]。汉代铜灯的编码，多以仿生为手段，一般是将自然物的外在特征按照一定的规则进行转换，形成一种特定的设计符号(符码或代码)。汉代铜灯的创造，是通过符号合理有序地编码、组码各种仿生形态语言的片段，通过材料、外观、色彩等各种有效的编码途径，探索铜灯的外在功能和内在的文脉化、符号化的形式[3]。

汉代铜灯的图像编码途径较为直观，通常以形象的相似来达到形式间的关系，能够清晰表达设计意图。汉代青铜豆形灯中的雁踏龟形灯(图2)，由灯盘、雁和龟三部分组成，乌龟昂首四足伏地，雁首顶着灯盘做展翅之状，足踏乌龟，口中衔珠，并分别以龟甲纹和羽纹对表面进行装饰。从中可直观地感受到古人在制作此铜灯时的画面编排十分考究，寓有祥瑞之意。

图2 汉代雁踏龟形灯

汉代铜灯的指示编码途径更侧重利用人们的固定经验来设计符合使用者行为规范与使用经验的产品。青铜浅盘形灯(图3)，中心有一烛钎，底部为承盘，灯盘与承盘可拆分使用。此类强调实用功能的铜灯反映了当时人们使用铜灯的行为规范，如灯油加入的多少、烛钎的点燃与熄灭、移动灯具的稳定以及灯具的清洁等考量。

图3 汉代青铜浅盘形灯

汉代铜灯的象征符号编码具有隐喻含义。汉代铜灯形态中多采用具有吉祥、财富寓意的动物形象来暗示对美好生活的希冀。它利用多种含义的交融形成一种具有综合性的象征符号编码，而不是单纯的追求形式。

3.2 汉代铜灯设计的语义解码

解码与编码相对应，使用与编码相匹配的规则，用户把接收的信号按先前经验将符号转变为可理解的信息。汉代铜灯设计中的解码是接收者(使用者)，通过使用与操作符号载体(汉代铜灯)来语义解读汉代铜灯的形态、功能暗示和表面装饰等还原出自己能够理解的信息。汉代铜灯将自然与其他多种元素融合到铜灯的造型结构和功能等形式上，其自然形态中的曲直变化、板直与流畅，各具情感。联想在铜灯的解码过程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以铜灯为媒介诱发先前经验并进行关联性思考，从而直观地了解其使用方式，并建立起情感上的共鸣。

3.3 汉代铜灯设计中的编解码策略

汉代铜灯设计中编码与解码是相互依存的。从产品语义学的角度看汉代铜灯编解码，在于借符号学原理实现人与物的更好交流与沟通，让铜灯会“说话”，带来更具象征意义的铜灯设计，但由于符号的意义并不固定，这就易导致编码与解码之间存在误差，使用者在解码过程中会产生自己的认知而形成新的含义。因此，经研究后提出以下灯具设计策略：

(1)理念传达的准确性。设计理念与功能的准确传达无疑是产品设计的基本要求。汉代铜灯以直观的造型传达其功能与使用方式，令使用者一目了然，招之即用。如汉代当户铜灯，其造型为一人单膝跪地手举灯盘，灯盘灯芯等模块划分十分明确，使用者可轻松上手操作。不同汉代铜灯的使用场景中也有着与其相对应的指向性，如豆形灯简单易抓握，单一的灯盘能够保持稳定，多出现于人们夜间出行的情景中。连枝灯灯头繁多，能够扩大照明面积，且造型繁复能够彰显身份地位，常被用于宴会时。鎏金銅鹿灯、错银铜牛灯等带有精美装饰和体现先进工艺的铜灯，多为汉代贵族的日常生活、祭祀和宫廷娱乐等场合所用。

(2)文化融入的契合性。时间可以改变灯具的设计外形，但文化内涵是不变的[4]。汉代铜灯向使用者传达了祥瑞纳福、厚葬意识、儒道和世俗文化及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5]。在厚葬风气流行的汉代，陪葬用的铜灯有做成“烛”的形态，代表墓主人或者其子嗣希望铜灯永不熄灭，也就是希望此灯“长明”，铜灯的灯盘做成鸟状或圆盘状，代表太阳的意像，象征光明与吉祥。今天灯具的发展在把握时代特征的同时也要体现民族的气息，应充分汲取和传承汉代灯具的艺术审美价值与设计思路，站在传统与现代的交汇处才能把握好灯具设计的度。

(3)形态提炼的传神性。汉代铜灯形态的设计对自然物元素的提取十分精炼，结合灯具的功能，运用得十分传神。如卧羊灯的形态为羊首高昂，双角弯曲贴至颊部，前腿后跪,后腿前屈，短尾，身躯浑圆[6]；牛形铜釭灯以一站立的黄牛背负灯盏，罩顶有弯管道通向牛头顶心；多枝灯的灯体部分构造成树枝状，枝顶托灯盘。人们利用先前经验对汉代铜灯的造型进行丰富，形成了统一之中存有变化、朴拙之中兼和秀美的特征。

(4)技术加持的支撑性。汉代青铜灯具在造物尺度上科学合理，灯光调节功能和烟尘吸收功能都处于世界领先水平[7]。汉代铜灯的设计制作有着深刻的思考与把握，不仅表现为结构的独特衔接和造型的精巧，更表现为设计者对灯具整个生命周期的关注，以及对产品生命循环系统的整体统筹设计[8]。

4 结 语

汉代铜灯贯穿了“形”与“神”，实现了精神与物质的统一、人与自然的和谐。现代灯具设计也应将灯具置入整体环境中去考虑，不仅要注重视觉感官的设计，更要考虑灯具所处的状态，强调灯具与使用场景氛围的一致性。在多元文化汇聚的当下，要打破陈规，用重构、互融和借鉴等方法，在形态、材料、功能等方面进行研究，将传统灯具的哲学内涵融入现代生活中，使灯具设计更具人文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