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虫
访冯玉祥旧居不得偶遇龙藏道观
刚跨入龙泉洞门槛
我就有了便意。四处问卫生间
答曰在道观外
我慌张且神色窘迫的青年岁月
似乎在这里有了个交待
依山而建,半腰子上
临江而望,深度近视
拜过玉皇殿,再拜三清殿
心里念叨着,转又掏零钱
观察肩挑两筐煤块的男人留下的深沉脚印
讨论财神的塑像为什么总开口笑
在顶层楼阁的过道想象孤寂的阅读样子
转角处忽看见一个露出发髻的道士正吃饭
噫嘻呜哉!
随风飘摇的两个幡大吉祥
明白如话的一副联有点深
直到和门上的虎头相撞起个包包
发现我们是从山上后门进来的
而这里,才是蜿蜒而上,才是
匍匐而行,尘世进入的路途
转 身
依我的性格与才地
就适合去山中做个野僧
和那些花草一样,无名
自然地生死。为一件事来
靠给死者守墓得几个零钱
为一件事去,常常
斜倚墓碑,喝到高兴处
敞胸露怀亲吻树的脖子
有往来之朋,一个死了老婆
一个,并不知过往经历
附近的山洞都去看过了
那里兔子经常出没,那里泉水
可洗濯耳朵、眼睛和心
最喜日出日落,盛大、壮丽
而经常无端透明隐身
怀想谁?长久凝望匍匐痛惜
内心轰响的唯一著名
但我现在还没有转身
侧耳倾听,人世的墙壁轻敲
自习课
我感觉一首诗在我的意念中走动
枯坐半晌,也没找到她的手或衣角
如我硬要呈之以形,傻木匠卖力挥砍
一地木屑总是有多余的我的脂肪
现在,我掏出她的心:反对自己!
春风不薄意,乌云轰隆隆
老猪睡大觉,今天天真冷
混在人群中的,谁知道前因后果啊
在隐隐地随着尘土和喇叭坠落
你的门牙闪亮,真亮
挖土机正在屁股上剃羊毛
而有可能吊死在词语的啤酒狂欢
桃酥。约定俗成的称呼,水顺流而下
不可能称之为下流或者
我买了六块钱的捏在手上总觉
掉一分颜色多两分赞美,分崩离析处
高糖高脂的三年自然灾害
永远二手的思想,在这个坑槽中
有个自称唐老师的加我微信,来自重庆
现代诗似乎只能晦涩,而我
忽然意识到日日勤勉身亦有影
遂放弃焰火而拿起杯子敲了三下
为外婆和老狗旺旺写一首诗
老房子、老人、老狗。
顺着旺旺的目光
外婆,正在里屋安静地吃饭
要不是时间突然停止
墨水怎么会洇了纸面滩涂
硬幣另一面,重庆
翻腾的江水和火锅
热辣的阳光与耿直
每天早上,旺旺都在床前把她
叫醒。
外婆是它的主人
也是它的神和上帝,春天——
学着外婆的样子,耗尽年岁
旺旺也没有几次性生活
这直接影响到了更小的
事物。千里之外,我喉结哽咽
哽咽与震颤,动词,中性
它满身的老年斑和老花镜
也一起相守了一生
散怀抱
我没去过遂宁,以前也没想过去
去不去,不知道
过自己的窄日子,天光像立式刀片
在两眉间一分为二
一半眼睛眉毛一把抓,一半眼睛胡子眉毛
和嘴,一把抓哇呀呀呀
去没去过,没有,以前有人让我写诗
赞美那里的荷花,我写了
写完就没我事了,忘记了又半想起中
上周五晚上正吃火锅,蒲小林
(火锅和蒲小林?)
我觉得可以借机去看看,螺旋桨式的
小电钻刚好打了一半水泥墙
管他,多少,我也可以做个普通人
花 期
四月里发生的事
先是,池塘里莲叶初成
某天早上,去晾晒衣服
高高的树下,鸣蝉
开始了一生的吟唱
之后又听到布谷
散布好消息的俊美角色
谷子就要从大地长出来
而门前玉兰,朝着阳光的
大朵大朵,先期开放有三
风中摇曳,雨中静垂
无须问其他花何时
同是一棵树上,组成了
静静站立的黄昏
正 反
许多时候我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我是在代替一只猫,或者代替另一个人
活着。
活他们未完成的生命和梦,爱与悲欢
在一瞬间,地水火风
一个事实是,一只猫或一个人
可能在代替我们死去
死去我们的悲伤、寒冷和灰烬
我常常用此反驳自己
就好好地享用现在并以一位死者的心态
从墓地返回的幽灵提醒世界
轻点,轻点,别让天平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