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茜茜
北京孔庙有7座讲述清代多位皇帝平定边疆叛乱,统一中国的告成太学纪功碑,立于大成门院内东西两侧,按照年代顺序排列依次是:康熙四十三年(1704)《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雍正三年(1725)《平定青海告成太学碑》;清乾隆十四年(1749)《平定金川告成太学碑》;乾隆二十年(1755)《平定准噶尔告成太学碑》;乾隆二十四年(1759)《平定回部告成太学碑》;乾隆四十一年(1776)《平定两金川告成太学碑》;道光八年(1828)《平定回疆剿擒逆裔告成太学碑》。
其中康熙皇帝的《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雍正皇帝的《平定青海告成太学碑》与乾隆皇帝的《平定金川告成太学碑》《平定准噶尔告成太学碑》合称清代四大武功平定碑。
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朱玉麒教授在国内10多个省区都发现了和上述平定战争有关的碑刻实物或档案史料。如平定准噶尔战争取得决定性胜利后,乾隆皇帝撰写了《平定准噶尔勒铭格登山之碑》立在新疆昭苏县西南的格登山(图1);《御制平定金川勒铭噶喇依之碑》立于四川金川县的安宁乡(图2)。朱玉麒在接受《上海书评》的采访时,提到:“在立碑全国的过程中,自始至终都贯彻着朝廷将西北平定这一‘帝王一家之私事转化为‘天下一统之共识的宣传攻略。向全体汉族知识精英传达了新的帝国疆域与民族构成,努力构建一个新的政治与文化认同体系,所有平定告成太学碑的内容,主要是宣告大清帝国建立的新的疆域与民族概念。并将这个‘共同体概念由告成太学而实现其告成天下的宣传攻略。”①
清于敏中等编撰的《日下旧闻考》一书中,有多处记叙平定边疆战争的内容,如班师凯旋回朝后不但要立碑太学以告成天下,其间还包含诸多礼数。目前还没有人将北京孔庙这些讲述帝王南征北战,维护政权统一的平定碑中所涉及的军礼按照出征前、捷报传来时、班师回朝后的时间顺序专门整理出一个综述。这种状况与北京孔庙碑刻的历史地位并不符合,今有必要对清代御制告成碑的内涵外延系统地进行整合。
一、清代御制平定告成碑的形制
清代这7座告成太学碑外观形制相似,皆为螭首龟跌式,自上至下可分为螭首、碑身、龟跌、海墁四部分。碑身材质均为汉白玉大理石质地,海墁其下为整石雕刻的海水江崖纹长方形地衬,外罩均建有同时期的御碑亭一座(图3)。
碑首均为四龙垂首式,阴阳两面各分两龙,屈身缠绕盘踞于碑首,龙头垂直于碑首两侧,左右相互缠绕的龙体覆盖着鳞纹,两龙腹部缠绕处的下部即为额题所在位置,内侧前肢对称上举,捧祥云托宝珠(图4)。
碑文书体除皇帝御笔外,为清代官方在碑文中通用的馆阁体。碑身两侧均饰有升龙戏珠图案,遒劲的龙躯突出于云雾缭绕的天空,颇具动感;碑身边框左右两边均装饰二龙戏珠图案,上下边框则装饰行龙图案(图5)。
除了乾隆四十一年的平定两金川告成太学碑和道光的平定回疆告成太学碑,碑阳是汉文碑文,碑阴处是相对应的满文碑文,其余5座碑的碑阳均镌刻满汉两种文字,汉文在右、满文在左。汉文采用左书格式,阴刻楷书。碑文中所载的时间、地点,为后人分析战争开始的原因、经过和结束的时间提供了真实可靠的证据(图6)。碑阴亦有文字,如乾隆十四年的《平定金川告成太学碑》碑阴部分刻有乾隆御笔癸酉仲秋释奠诗和乾隆丙子仲春释奠诗。记录的是乾隆十八年(1753)秋八月丁亥和乾隆二十一年(1756)春二月丁未乾隆皇帝亲诣先师庙释奠时的赋诗,碑末镌刻“乾隆宝翰”“乾隆御笔”等御宝铃鉴(图7)。
康熙四十三年(1704)《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碑身有字部分高340、宽150厘米,康熙撰文并书,满汉文合璧(图8);雍正三年(1725)《平定青海告成太学碑》,碑身高348、宽145厘米,额高83、宽66厘米,雍正皇帝撰文并书,满汉文合璧;乾隆十四年(1749)《平定金川告成太学碑》,碑身高348、宽158厘米,乾隆撰文,梁诗正书,满汉文合璧,碑阴部分刻有乾隆御笔癸酉仲秋释奠诗和乾隆丙子仲春释奠诗;乾隆二十年(1755)《平定准噶尔告成太学碑》,碑身高340、宽150厘米,额高54、宽53厘米,乾隆撰文并书,满汉文合璧,碑身阴面刻有《平定准噶尔勒铭伊犁碑》和乾隆二十三年七月的《平定准噶尔后勒铭伊犁碑》;乾隆二十四年(1759)《平定回部告成太学碑》,碑身高344、宽156厘米,额高52、宽44厘米,乾隆皇帝撰又并书,满汉文合璧,碑阴为乾隆三十四年二月的《释奠孔子并国学落成即事诗碑》;乾隆四十一年(1776)《平定两金川告成太学碑》,碑身高340、宽150厘米,额高48、宽43厘米,乾隆皇帝撰文并书,碑阴面是汉文碑文所对应的满又;道光八年(1828)《平足回疆剿擒逆裔告成太学碑》,碑身高360、宽153厘米,额高51、宽44厘米,道光皇帝撰又并书(图9)。
碑座均为赑屃形,龟跌的头部上颚与下颚基本等宽,张口露出两排牙齿,舌抵上堂,似有笑意。嘴角分两层刻有圆形的卷曲鬃毛。背饰祥云(或火焰)状花纹,体态雍容,周身多以云(火焰)纹、海水纹以及其他吉祥纹样等搭配形式出现,仰头突鼻是一大特色,威严有气势,头部雕功复杂,细微处又各有不同。这也说明清代对赑屃的样式并无详细规足乾隆四十一年平足金川告成太学碑和道光的平定回疆告成太学碑的赑屃体型尤为硕大,气势奔放,体现出喜悦得意的豪情。下承海墁不但有艺术美感,也在赑屃与地面之间加设了一层分散承重的设置,这7座平定碑的海墁四角均刻有一个旋涡,旋涡中心刻有鳖、鱼、虾、蟹各一,含“威震四海”之寓意(图10)。
外罩的御碑亭建筑均为砖木结构,面阔三间,进深三间;重檐歇山顶,顶上布黄色琉璃筒瓦,檐下施斗拱,四立面均正中明间设门,两梢次间砌槛墙隔扇窗。碑亭台明高1米左右(图11)。
二、出征前的祭堂子礼
出征之前祭堂子是為了祈求上天的庇佑,康熙年间战事不断,祭堂子的次数也因此增多,誓师出征和胜利凯旋都要举行祭堂子礼。康熙十二年(1673),三藩之乱爆发。康熙十三年(1674)正月初十日,皇帝亲率文武大臣祭堂子,祭毕,鸣号拜纛,誓师出征,讨伐各路叛军。康熙二十九年(1690)七月和康熙三十五年(1696)九月康熙皇帝两次征讨蒙古准噶尔部,出征前,康熙皇帝亲率众官员祭堂子。
乾隆皇帝的“十全武功”中只有乾隆十三年(1748)征大金川之役前祭堂子一次。立于孔庙的《御制平定金川告成太学碑》碑文载:“卜吉于戊辰十一月之三日祃牙以指所征。联亲御武帐,赐经略酒以行。”其中的“祃牙”指的是古代出兵时所行的祭旗礼。乾隆十四年,诏言:“……兵戎国之大事,命将先礼堂子,正类祭遗意,礼纛即祃也。”说明清代祃祭就是礼纛,纛指的是古时军队或仪仗队的大旗。这段碑文可与《清实录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三百二十八·乾隆十三年戊辰十一月癸丑条中所记载的同期文字对读。“癸丑,经略大学士傅恒出师。上亲诣堂子行祭告礼。经略大学士及诸王大臣官员等,俱随行礼。上亲祭吉尔丹纛、八旗护军纛,于堂子大门外。经略大学士及出征大臣官员等,俱随行礼。上还。至东长安门外幄次,亲赐经略大学士傅恒酒,命于御幄前上马。上还宫。”后来即使还有战事,但出征与凯旋都不再祭堂子了。《钦定大清会典》(乾隆朝)卷三十五《礼部·仪制·清吏司·军礼·亲征》中载:
凡亲征之礼,皇帝将有讨于弗庭者。既卜日,先期遣官抵告天、地、宗庙、社稷、太岁,颁行军律令。至日,遣官致奈道路之神于天安门,祭火炮之神于教场。銮仪卫陈驾卤薄于午门外,兵部陈八旗蒙古画角十有六、海螺二百于堂子街门外,西向,设御营黄龙大纛于堂子内,门外设八旗护军纛八、火器营纛八,于黄龙大纛后,均北向。所司像设皇帝拜位于圜殿,外甬道正中及大纛前,从征王公将士,咸征衣佩刀,不从征之王公,暨满一品官,咸采服至街门内,东面。只埃礼部堂官诣乾清门奏吉时,皇帝御征衣佩刀出宫乘骑,前引后扈如常仪,驾警跸午门。鸣钟,驾卤薄前导至长安桥,八旗鸣角军鸣角,护军吹螺,驾入堂子街门,螺角止。皇帝降,礼部堂官二人,恭导由内门、中门入,就圜殿外,拜位,南向立。鸿胪官引王公于丹陛上,众官于丹陛下序立。鸣赞官奏跪拜,兴,皇帝率群臣行三跪九拜礼,毕。恭导皇帝就大纛前拜位,南向立,引王公百官,咸就拜位。皇帝率从征将士及群臣行三跪九拜礼,螺角齐鸣,礼部尚书跪奏,礼成。皇帝属櫜鞬乗骑导迎,乐作,奏祐平之章。内大臣侍卫率亲军,举黄龙大纛随行。驾由都门出,八旗官军分翼陈列郭外,皇帝出郭,三举炮,官军皆马上俯伏候。驾过,不从征之王公百官,咸采服于郊外,跪送。乃启行,军士各整伍,以次扈跸。每舍远侦候设巡警(详见兵部)如制。所过名山大川及应祀风雨之神均遣官祗告。
乾隆皇帝将祭堂子礼列入《大清会典》礼部卷,一方面提升了祭堂子在国家典礼中的地位,另一方面也体现了满族传统礼仪向儒家礼仪靠拢的倾向。
三、在京师举行祭祀仪式
《左传》载:“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是祭祖,戎是战争前的祭祀。出征之前先拜祭天地和祖先,能起到鼓舞士气的效果。捷报传来便举行的祭祀仪式是对出征前向天地及列祖列宗献祭时许下的诺言进行还愿。《清实录》中记载乾隆皇帝在二十年五月+九日得到平定准噶尔的捷报之后表示:“今虽值此捷奏频仍,遐荒底定,而联心初不以为喜,惟有感戴上苍福佑,列祖贻麻。”②并从二十七日起,“以平定准噶尔,告祭太庙,斋戒三日”,至六月癸卯(一日),“告祭太庙,上亲诣行礼”。此后又在六月己酉(七日)传谕:“平定准噶尔捷闻……联仰承先烈,集此大勋,保泰持盈,弥深兢业,亲告成功于太庙,郊、社、岳、读诸祀,次第遣官敬谨举行,以昭茂典。”③
《御制平定准噶尔告成太学碑》中载:“是役也,定议不过二人,筹事不过一年,兵行不过五月,无亡矢遗镞之费,大勋以集,遐壤以定。岂人力哉,天也。然天垂佑而授之事机,设不奉行之,以致坐失者,多矣。”以上,均显示了乾隆对祭祀仪式的虔诚敬仰及对列祖列宗的感恩感激。
四、献俘礼和受俘礼
献俘礼在春秋时期经常举行,有着悠久的历史,是一种宣扬国威的重大仪式。依据清代典章制度,每次边疆战争胜利后,清军班师凯旋,会在京师太庙(今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举行献俘礼,之后则在午门前完成受俘礼。《御制平定青海告成太学碑》碑文中载:“四月十有二日,以倡逆之吹拉克诺木齐等三人献俘庙社,受俘之日,臣民称庆。”但在清朝初年,虽然俘虏了很多各族军民,却并没有制定献俘礼,献俘仪式是在雍正二年(1724)平定青海战争胜利后才确立的。
(雍正二年四月)癸亥,总理事务王大臣议奏:“青海大捷,应献俘于太庙,恭请皇上临御午门受俘。”得旨:“平定青海,实乃皇考留贻之功,故捷音到日,恭告景陵。今造逆首恶吹拉克诺木齐、阿尔布坦温布、藏巴札布等三人槛送来京,脱令议献俘太庙之礼,以慰列祖在天之灵。诸王大臣等乃议请受俘,归功于肤,非朕本意也。可否只行献俘,不行受俘之礼?诸王大臣等再察典礼具奏。”寻议:“出师凯旋,执获丑类,献于庙社,即受俘于廷,历代行之,大典攸昭,应请允行。”从之。④
从以上记载看出,雍正年间的献俘、受俘被分成两个仪式,是经过雍正皇帝和总理事务大臣商量后所确定下来的。这两个仪式之间相隔三天,后来又改为在献俘于太庙的第二天再于午门举行受俘礼。⑤
乾隆十四年,议定献俘之仪:“凡出师克捷,如雍正二年平定青海之礼,以俘献于太庙、社稷。”二十年六月,擒获叛逆巴朗、孟克特穆尔并雍正年间叛逃之罗卜藏丹津,献俘于太庙、社稷,悉如雍正二年之礼。《御制平定准噶尔告成太学碑》中载:“回部遮之,凶渠斯得。露布既至,告庙受俘。”《清朝通典》有对此次仪式的记述补充:“十月,平定准噶尔,擒获达瓦齐,皇上御午门受俘行礼宥罪仪,与二十年同。二十五年正月,平定回部,函霍集占之首以献,皇上御午门受俘馘。”⑥乾隆二十五年的献俘受俘礼和乾隆二十年区别不大,都先在太庙进行献俘礼和告祭,第二天再举行受俘礼。区别只是刑部押解俘虏出了天安门之后,当天乾隆就命令刑部将“霍集占首级悬于通衢,并俘酋扪多索丕等至京”,没有异日的审判程序。
乾隆四十一年的献俘受俘礼盛大隆重,增加了宥罪、将军扈从登午门等仪式。《清高宗实录》“乾隆四十一年四月丙寅”条载:“献金川俘馘于庙社。兵部率解俘将校,押俘酋索诺木、莎罗奔冈达克、索诺木彭楚克、甲尔瓦沃杂尔,逆目山塔尔萨木坦、布隆普占巴、雅玛朋、阿库鲁,并逆酋僧格桑馘函,由长安右门入,进天安右门,至太庙街門外,向北立,候告祭大臣至,押俘向北跪,置僧格桑馘函于地。告祭大臣进太庙,行礼毕,兵部率解俘官兵,押俘至社稷街门外。押俘仍向北跪,告祭行礼如前仪。”受俘之日,“侍郎福康安,率押俘将校,以俘酋索诺木、莎罗奔冈达克、索诺木彭楚克、甲尔瓦沃杂尔、山塔尔萨木坦、布隆普占巴、雅玛朋阿库鲁等,并逆酋僧格桑馘函,豫侯于午门外。铙歌大乐,金鼓全作。上龙袍衮服,御午门楼,王公百官朝服侍班。”
是年,奉谕礼部等:“所奏二十八日受俘仪注,将军等应入百官班内,在午门前行礼,但将军等于郊劳及凯燕两次俱有行礼之处,受俘时将军及自军营回京之在御前乾清门行走者,俱着扈从登午门楼,不必入班行礼,止须令福康安带领押俘将校等在午门前行礼。”⑦
道光八年的《御制平定回疆告成太学碑》中载:“押献戎俘,又安边壤。紫阁铭勋,凌烟画像。”献俘受俘礼结束之后,道光帝买施了廷讯,并谕内阁云:“逆裔张格尔,著即寸碟袅示。派协办大学士尚书富俊、尚书明山、侍郎钟昌、奕经,前往监视行刑。庆祥以喀什噶尔参赞大臣,遭变被困,力竭捐躯。领队大臣副都统乌凌阿,因带兵围捕,临阵陷殁。皆由该逆倡乱,以致伤我大臣,殊甚发指。著庆祥之子侍卫文辉,乌凌阿之子侍卫忠泰,同往市曹看视,俾抒积愤,并将该逆摘心,交又辉于伊父庆祥墓前致祭,用慰忠魂。”⑧而这次是清朝最后一次举行受俘礼。
献俘礼是告成军礼的高潮部分,但实际情况中并不是每次战争结束后都会举行受俘礼,往往只是截至于献俘礼毕。⑨
五、郊劳礼
国家厚待功臣,以振士心,几有将帅凯旋归者,列圣皆行郊劳之礼。康熙中,先良亲王之平耿逆,安和亲王之定两湖,贝子彰泰之平滇南,凯旋时,上皆亲幸卢沟桥以郊劳之。乾隆己巳,傅相公恒平金川归,纯庙特筑坛于黄新庄以旌其功。后兆文襄公惠平回部归,阿文成公平定两金川归,上亦行是礼云。⑩
郊劳,意为在郊外迎接、慰劳。皇帝亲临或委派大臣在郊外举行典礼来迎接和慰劳凯旋归来的将士,即为郊劳之礼。
《御制平定告成金川碑》载:“曰我相臣,于前有光。晋爵锡服,黼黻龙章。速归黄阁,左右赞襄。”讲的便是傅恒平足金川凯旋归来,乾隆及皇长子率诸大臣在黄新庄行宫(今北京市房山区良乡黄辛庄村)行郊劳礼。
《御制平定回部告成太学碑》中提及;“慈宁称庆,亚岁迎祥。郊庙告成,诸典并举皇皇太学,丰碑再树。”记述了乾隆二十五年(1760)平定回部战争胜利后,乾隆携又武百官、王公大臣在郊劳台(今房山区良乡镇大南关外)为凯旋的将军兆惠、富德行郊劳礼,分封两位将军为一等公和一等侯,郊劳礼成后,乾隆皇帝还作郊劳记事诗并刻碑立在郊劳台北面。
《御制平足两金川告成太学碑》中载:“谕将军阿桂等统成功将士择日凯旋俟东巡回跸至黄新庄举行郊劳大典以昭偃武策勲之盛,金川之功阿桂居首。”记述了乾隆四十一年(1776)平定两金川战争胜利后,乾隆第二次御驾亲临郊劳台为大将军阿桂举行郊劳礼。
《清史稿·高宗本纪五》载:夏四月癸卯,以平足金川,遣官祭告天地、太庙、社稷……乙卯,以平定金川,遣官告祭昭西陵、孝陵、孝东陵、景陵、泰陵、孝贤皇后陵。丙辰,遣官告祭孔子网里。壬戌,遣官告祭永陵、福陵、昭陵。丙寅,献金川俘馘于庙社。丁卯,定西将军阿桂等凯旋。戊辰,上幸良乡城南行郊劳礼,赐将军及随征将士等宴,并赏阿桂等御用鞍马各一。
如果是遣大臣迎劳的郊劳礼的规模会略逊于皇帝亲自行迎劳礼。如道光九年扬威将军大学士长龄平定回疆,返抵良乡的时候,道光遣王公大臣迎劳,赐以茶酒,长龄率从征将士望网谢恩,行三跪九叩礼,礼毕归朝。
六、建碑太学是清代军礼的仪式重建
康熙在《御制平定朔漠告成太学碑》中解释自己立碑于太学的原因:“……而廷臣请纪功太学,垂示来兹联劳心于邦本,常欲以又德化成天下,顾兹武略。廷臣佥谓所以建威销萌,宜昭斯绩于有永也。联不复辞,考之《礼·王制》有曰:‘天子将出征,受成于学。出征执有罪反,释奠于学,以讯馘告。……故受成献馘,一归于学,此文、武之盛制也。联向意于三代,故斯举也,出则告于神抵,归而遣祀阙里。兹允廷臣之请,犹礼先师以告克之遗意,而于六经之旨为相符合也。”
記述说明康熙平定朔漠后又告成于太学的行为是在祭孔礼仪中首次对周朝礼仪制度进行了还原。清代思想家魏源在也在《圣武记》中记述:“古帝王武功,或命将,或亲征,惟以告于庙社,未有告先师者,在泮献馘,复古制,自我圣祖始。”
雍正《御制平定青海告成太学碑》曰;“廷臣上言,稽古典礼:出征而受成于学,所以定兵谋也;献馘而释奠于学,所以告凯捷也。宜刊诸珉石,揭于太学,用昭示于无极,遂为之铭曰……”
乾隆《御制平定金川告成太学碑》亦载;“廷臣举皇祖朔漠、皇考青海成例,请勒碑成均,以示来许。”可以看出雍正和乾隆在讲述立碑告成于太学的原因时多以廷臣有请为借口来宣传“稽古典礼”的正统性,均遵循了康熙的告成方式。
《清朝通典》对告成仪式描述道:乾隆十四年,平定金川……是年,议准凯旋礼。一曰告成之仪,经略大将军奏凯功成,应祭告天地、庙社、陵寝,释奠于先师孔子,勒碑太学,并命儒臣辑平定万略,以垂奕禩。
乾隆皇帝在御制的《平定准噶尔告成太学碑》碑文中也提及;“在古周宣,二年乙亥。淮夷是平,《常武》诗载。越我皇祖,征噶尔丹。命将祃旗,亦乙亥年。既符岁德,允协师贞。”并在碑又中强调“此以论汉、唐、宋、明之中夏,而非谓我皇清之中夏也”,宣传清朝帝国已经建立起了新的疆域,体现了满族统治者寻求正统的意识。
告成碑和释奠太学的仪式既有对传统刻石边疆和告于庙社礼仪的继承,又加入了“告成太学”这一创新之举,从而达到了凯旋归来军礼建置上的巅峰状态。
立于北京孔庙的这7座御制平定告成太学碑为后人提供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对其中所涉人物及礼仪加以考释,可以为边疆史志研究提供少见于传统文献所记载的信息。
(图1、图2照片转自澎湃新闻网黄晓峰、钟冠宇《朱玉麒:康熙、雍正、乾隆如何宣扬平定西城的战功》一文)
注释:
①黄晓峰、钱冠宇《朱玉麒谈清代边塞纪功碑与国家认同》,《东方早报上海书评》 2015年7月12日。
②③[清]庆桂、董诰等《高宗纯皇帝实录》卷四八九,《清实录》第15册,中华书局气1985年
④【清】庆桂、董诰等《世宗宪皇帝实录》卷一八,《清买录》第7册中华书局,1985年。
⑤⑨朱玉麒《从告于庙社到告成太学:清代西北边疆平定的礼仪重建》,《高田时雄教授退休纪念东方学研完论集》,临川书店,2014年。
⑥⑦《清朝通典》卷五九“礼军献俘受俘”,上海商务印书馆,1935年。
⑧《清宣宗实录》卷一三六“道光八年五月壬午”,中华书局,1986年。
10[清]赵尔巽等《清史稿》卷九○“礼·军礼”,中华书局,1977年。
(责任编辑: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