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建宇,王舒亭
(中国传媒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北京 100024)
中国在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后,对外贸易,特别是出口贸易发展迅猛。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2018年中国外贸出口总额达到2.49万亿美元,货物和劳务出口占国内生产总值(GDP)比重为19.51%(1)数据来源参见http://wits.worldbank.org/CountryProtile/en/CHN。,已成为名副其实的贸易大国。
贸易活动中,两国之间开展贸易的强度通常受到一些显性的宏观因素的影响,如资源禀赋、地理位置、汇率差异、关税幅度、政治环境、居民购买力等。除此之外,东道国本身的一些特质,比如制度和文化都会影响其外贸发展。本文主要研究东道国的制度、文化对中国对外贸易出口的影响。
一国的经济、政治、法律等正式制度对于国家间贸易活动有重要影响;同时,信任水平、风俗习惯、道德伦理等非正式制度同样会影响贸易水平。信任水平是一国文化和非正式制度的重要方面,可以作为非正式制度的代理指标。作为贸易大国,中国的出口贸易肯定会同时受到东道国的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的影响。而且,东道国正式制度要想充分发挥作用,需要非正式制度的配合。本文将探讨东道国的信任水平,或者说非正式制度怎样作用于正式制度对中国出口贸易额的影响。具体来说,就是东道国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这两个因素作用于中国出口贸易的效应到底是互补关系还是替代关系。
对于国际贸易而言,正是通过正式制度的有效建立,双方交易中最易出现的经济风险才得以最大程度地降低。诺斯(North,1992)指出:这种不确定性有时恰恰是贸易的根本性阻碍[1]。根据多拉尔和克雷(Dollar & Kraay,2003)、魏浩等(2010)的研究,无论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正式制度均会对贸易产生影响,但作用效果大为不同[2-3]。细分该影响,可以发现企业运行费用的制度和法律制度尤为突出[4]。在分析方法的层面,也有学者使用相邻效应分析制度与贸易的关系[5]。同时还需指出,正式制度与贸易之间的影响呈现双向性。
然而,对非正式制度的研究存在着诸多困难。一方面,对于非正式制度的界定,学界尚无定论,如何在社会学与心理学的交叉领域为非正式制度找到合适的归属成为悬而未解的难题。另一方面,根据吉索等(Guiso et al.,2015)的观点,正是由于非正式制度天然地具备较为隐性的特点,不仅自身发展变迁难以具象研究,其对社会运行产生的经济效果也是毫不直观甚至难以察觉的[6]。
早期文献[7]一般将信任解释为陌生人之间道德层面的信任水平。伍尔洛克和纳拉扬(Woolcock & Narayan,2000)则是从更加细分的角度,将其划分为交流层面、人际交往层面、制度层面与协同效应层面[8]。韦尔特和考托宁(Welter & Kautonen,2005)从微观与宏观结合的角度分析发现,信任又可以包含个体间的信任和制度化信任,二者区别在于个体间的信任来源于社会关系,而制度化信任来自于更加广阔的文化、政治和法治环境[9]。
相比早期对信任做出的较为抽象的定义,本文更倾向于支持后期更为新颖的交叉性的概念。在某种程度上,新型定义具有探索性与开创性的意义。典型的定义方式主要有三种。一是考克斯等(Cox et al.,2016)通过实验法得出的有关信任的推断,对信任做出如下定义:对脆弱性的接受和做出反馈的意愿[10]。二是安代利尼和泰利泽塞(Anderlini & Terlizzese,2017)通过构建信任均衡模型得出的不同均衡解,回答了“不同形态的社会组织之间信任水平的差异如何产生”这一问题,认为信任是人们一种主观估计自己不受骗的可能性,而这种心理感知很容易被滥用[11]。第三种有趣的解释来自杜邦和卡尔波夫(Dupont & Karpoff,2019)提出的“信任三角”的概念,取自经济关系中的三种基本的作用机制——法治架构、信誉以及文化[12]。
在贸易与投资领域,古索等(Guiso et al.,2009)指出:信任不足会直接影响两国贸易的开展,其中包括笼统有价证券投资与直接投资[13]。具体而言,扎克和克纳克(Zak & Knack,2001)认为,在传统的均衡增长模型下,低信任度的环境将会抑制投资[14]。博塔齐等(Bottazzi et al.,2016)则认为一旦将信任水平作为外生变量,就会对金融投资和合约签订产生影响[15]。赖利和萨韦德拉(Riley & Saavedra,2019)认为在开放的视角下,信任与贸易存在着一定的互补关系,且在某些情况下,这种关系是相互促进的[16]。
综合来看,有关非正式制度与正式制度二者之间关系的研究并不多见,且鲜有学者将其纳入统一框架[17]。帕特南等(Putnam et al.,1994)认为,非正式制度对正式制度具有促进作用[18]。吴等人(Wu et al.,2014)指出,在一定情况下,信任可以帮助私人企业在募集资金时克服正式制度的困难[19]。尤斯特旺等(Justwan et al.,2018)指出,由于数据获取的局限以及对信任指数测度的困难,在国际关系层面与社会科学领域,国际间的信任研究相对较少[20]。有关非正式制度的实证研究尚有充足空间。深入探讨统一框架下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之间的作用机理与条件设定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般来说,一国拥有较为完善的政治、法律等正式制度往往意味着该国的政治环境也比较稳定。为了更加深入地探讨信任水平与东道国政治环境之间的关系,本文将使用拓展的引力模型(gravity model),并参照俞等人(Yu et al.,2015)的做法,引入信任水平与正式制度的交叉项[21]。
本文的贡献主要体现在:第一,使用边际效应方法,探究信任水平如何影响中国的对外贸易规模;第二,试图揭示中国出口贸易中信任水平与东道国政治稳定性之间的互补关系。
良好的正式制度意味着健全的法律法规、规范有效的政府职能及有利的经济环境,三者共同组成了有利的贸易环境。
非正式制度之所以会促进两国贸易活动的开展,原因主要有二:一是降低交易成本,因为双方为了确保合作的最终达成而签订的不必要的监督合约会造成部分沉没成本;二是减少出口方的交易风险,从而催生了更加频繁的贸易往来。
对于非正式制度与正式制度之间的关系,本文试做以下解释:二者的区别主要在于正式制度基于交易费用与成本,具有显性且强制实施的特点;而非正式制度则基于文化认同与交流,倡导隐性但紧密的合作关系。在联系方面,一方面,作为非正式制度的跨国信任水平,对正式制度反而起到潜在的约束作用;另一方面,正式制度的完善可以促进非正式制度的发展。一国的法治水平越高,对于贸易伙伴而言的商业环境就会更加友好,更有利于两国间彼此信任的建立。
有关二者共同作用的效果会对贸易产生何种影响是本文关注的重点。为此,本文建立基本假设如下:
假设1:跨国信任水平和东道国政治环境均对中国的出口贸易有显著影响。
假设2:跨国信任和东道国政治稳定性之间存在互补关系,即二者对中国出口贸易的作用方向相同。
为了探究跨国信任和东道国政治环境之间的关系,拓展基本的贸易引力模型,引入信任水平和制度变量及其交叉项,建立如下模型:
lnTrade=α0+α1Trust+α2IQ+α3Trust×IQ+α4X+ε
(1)
其中,lnTrade是对中国出口到其他国家的贸易量总额的对数。Trust为一国的信任水平,IQ为正式制度水平。Trust×IQ为信任与政治稳定性之间的交叉项,目的是为了具体的探究二者之间的关系及其对中国出口贸易额的影响。X是一系列影响贸易的相关经济因素,ε为误差扰动项。变量的描述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变量的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1.出口贸易额(Trade):该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2010—2017年中国与世界56个国家和地区的出口贸易量。
2.信任指标
信任水平(Trust):该指标用来衡量不同国家的国民信任程度。
首先需要根据个体信任水平的决定因素来确定本次研究中这一指标是否随时间改变的问题。倘若将各种因素分类,可以看到信任水平与利他偏好、亲社会性、混合偏好,以及规则偏好无关,反而受到公平认知的极大影响[22]。在另一种划分方式下,又可以得出居民自身的社会信任水平将受到个人因素、社区因素、社会因素等的影响[23]。
本文假定信任不随时间变化。原因有二:
第一,根据巴里奥等(Barrio et al.,2017)的观点,由于一国国民对其他国家的信任程度是对于非正式制度的一种刻画,与历史、文化有关的因素,因而短期内不会发生较大的变化[24]。推测信任水平偶然出现短期内的巨大波动,可能与本身波动性较大的相关影响因素有关,例如政治环境、经济波动、自然条件等。
第二,信任指标的数据来源为世界观调查(WVS)。该调查在1981—2014年共进行了六次,目前第七次调查正在进行中。由于受到地理、语言、交通等各种因素阻碍,每一次调查在相应的年份中均是间断进行的。被调查的国家分别在不同的年份完成最终的调查。故而在每一次调查中,由于调查方法的限制,信任指标默认是不随时间变化的。由于关注现今信任与制度对贸易的影响机制情况,故而选用最近八年的数据。最新的信任数据来源于第六次调查(2010—2014年)。因此,本文假定2010—2017年信任水平是不变的。
从贸易中的跨国信任的角度,选取WVS数据库中根据“对不同国籍的人的信任”这一问题的回答情况统计出的综合指数作为信任的具体数值。原因在于研究的是中国对外贸易中对于不同国家的信任程度而非一国的国民综合信任水平。此外,由于贸易中涉及的交易双方包括中观的企业和微观的个人,因此该调查的受访者可以更加全面地涵盖此次研究的对象。
3.制度指标
制度水平(IQ):已有研究表明,政治稳定性这一制度指标与经济之间的联系尤为紧密。选取全球治理指数(WGI)数据库的政治稳定(political stability and violence)指标。其中,政治稳定是指政权受政治导向的暴动和恐怖主义等手段干扰的可能性。该指标选取当年估计值(estimate),取值范围为(-3,2.5),数值越大表明法律制度越完善。
4.控制变量
包括一国的人均GDP(2010年不变价,单位为万美元)、净外国资产(LCU现价,单位缩减为千亿分之一)、净双边现金流量(美元现价,单位为万美元)、外国直接投资净值(单位为万美元)、制造业附加值(2010年不变价,单位为百亿美元),以及技术合作补助金(单位为万美元)等,数据来源均为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WDI)。
以式(1)为基准模型进行回归,表2列出了具体回归结果。
表2 基准模型回归结果
注:被解释变量为中国出口总额对数(lnTrade);***、**、*分别表示变量在1%、5%、10%的水平上显著;括号内数字是基于White稳健性标准误计算得出的t值。
在表2的列(1)中,被解释变量出口贸易额与控制变量GDP指数、净外国资产(LCU现价)、制造业附加值(2010年不变价)、海关手续负担等进行回归。回归结果显示影响系数均为正数。结果与预期基本一致,调整的R2为0.633,表明基本的经济控制变量对于中国对外出口额具有较好的解释力。
列(2)单独引入信任的评价指标(Trust)。结果显示,信任对于出口贸易量具有较为显著的正向影响。同时调整的R2为0.637,表明引入信任水平之后,模型的解释力增强。回归结果基本符合预期,即贸易国对于贸易伙伴的信任程度越高,越有利于中国与东道国之间贸易活动的开展。
列(3)单独将政治稳定性这一正式制度水平指标(IQ)引入回归,以单独考察贸易国的正式制度质量对于贸易流量的影响。结果显示,政治稳定性在5%的水平上显著且对出口额具有负向影响。原因可能有二:一是中国在对外贸易中的风险选择。东道国的政治稳定性越差,作为出口方承担的风险也越大。二是与贸易机制有关。当东道国为政治稳定性较差的国家时,中国与其贸易往来遵循的机制可能有别于传统机制。两国的频繁的贸易往来和巨大的贸易量无法用传统的信誉评价或是正式制度的质量来解释,存在另外一种特殊的机制。在该机制中,中国仍然扮演着风险偏好者的形象。
列(4)将信任(Trust)与政治稳定性(IQ)一同引入进行回归。结果显示,信任与政治稳定性对于出口额的影响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且调整后的R2为0.638。该结果表明,将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纳入统一框架考察对于贸易的影响时,模型的解释力进一步增强。同时,在统一的框架中,信任与政治稳定性对贸易的影响方向均不发生改变,即中国出口额随着东道国信任水平的提高而增加,而东道国的政治稳定性对于两国贸易具有负向的影响。
为了进一步考察信任与政治稳定性之间的关系以及二者的交互作用对于贸易的潜在影响,本文引入信任与政治稳定性的交叉项。
列(5)将信任、政治稳定性以及二者之间的交叉项一同引入进行回归。结果显示,信任对出口的影响在5%的水平上显著,政治稳定性及二者之间的交叉项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引入信任和政治稳定性的交叉项后,信任与政治稳定性对于贸易的影响方向保持不变,而二者的交叉项对贸易的影响系数为正。由此得出初步推断:信任与政治稳定性之间可能存在互补的关系,该关系对于两国的贸易活动可能会产生不同的影响。
列(1)—列(5)均没有控制年度效应。列(6)加入年度效应进行考察。结果显示,信任对于贸易的正向影响的显著程度降低,政治稳定性对于贸易的影响方向及显著程度均不变,二者之间的交叉项对于贸易的影响基本不变。这表明,考虑时间效应后,回归结果并未受到明显影响。
为了更好地刻画跨国信任和东道国政治环境之间的关系,本文进一步计算在东道国不同的政治稳定性水平下,跨国信任水平对中国出口贸易量的边际作用。Trust对lnTrade的边际效应由式(2)计算得出:
(2)
相应的标准误的估计值为:
(3)
二者关系由图1所示。对于政治稳定性对于跨国信任的边际效应的影响,如果信任与政治稳定性交叉项的系数(α3)为正,且信任的系数(α1)为正,但由于政治稳定性这一变量取值的正负未定,故信任对于贸易的边际效应的符号有可能为正,也有可能为负。下面将对东道国政治稳定性的取值进行分析,以考察不同情况下中国对外出口情况。
图1 全样本政治稳定性对信任边际效应的影响
经测算,当政治稳定性的指数大于-0.654时,信任对于中国出口贸易的边际效应为正。此时,东道国的信任水平提高有助于两国贸易的开展。但是,当政治稳定性的指数小于-0.654时,信任对于贸易的边际效应反而为负。经济含义解释如下:对于正式制度较为完善的东道国,中国出口贸易的强度遵循普遍规律,对于东道国信任水平的提高有助于两国建立更加紧密的隐性合作关系,促成长远的贸易开展。但是对于政治环境极度不稳定的东道国,东道国信用水平越低,中国对该国的出口贸易额反而越大。中国对该国的出口贸易行为并非依赖对于东道国的信任水平,而主要基于自身的风险偏好及利润空间的权衡。信任对于贸易的影响机制产生了本质上的逆转,因而其对于贸易的影响系数出现了截然相反的结果。
由上述分析可得两个结论:(1)东道国的信任水平与其正式制度即政治稳定性之间存在着互补关系。二者对中国出口贸易的作用方向是相同的。如果东道国政治稳定性上升,那么东道国信任水平对中国外贸出口的边际效应也会增加;反过来,如果东道国政治稳定性下降,那么东道国信任水平对中国外贸出口的边际效应也会下降。(2)信任对于贸易的边际效应受到正式制度的制约,且该种制约存在临界值。当正式制度水平高于该临界值时,信任对于贸易的边际效应为正;当正式制度水平低于该临界值时,信任对贸易的边际效应为负。
有关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的互补作用的经济解释如下:在贸易活动中,当东道国的政治稳定性较强时,中国对其信任程度越高,越有利于两国贸易的开展;当东道国的政治环境较为不利时,信任水平反而会对贸易产生负向的作用。综合来看,二者对于贸易的影响方向保持一致,因而存在着互补的关系。需要指出的是,当中国向政治稳定性较差的东道国出口时,促成两国贸易达成的主导影响因素应为其他影响贸易的经济因素,而非信任水平。此外,对于正式制度建设较差的东道国,两国贸易达成往往由于中国在对盈利空间和风险的考量上存在的风险接受的倾向。
1. 分组回归
由于本文主要研究中国出口贸易的情况,而在国际市场中,东道国的经济体制与出口贸易紧密相关。故而选用是否加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作为分组指标。将所有样本分为OECD成员国与非OECD成员国进行考察,分别检验正式制度与与非正式制度之间的替代与互补作用。回归结果见表3。
表3列(1)—列(4)为OECD成员国,而列(2)—列(8)则为非OECD成员国。
列(1)只加入了信任,但没有加入政治稳定性。由于信任的系数为正,并且仅仅在10%水平统计显著,说明在OECD成员国,东道国信任水平可能会影响中国对其出口贸易额,但这种影响并不是决定性的。
列(2)在回归时未包含信任,但加入了政治稳定性。回归结果显示,政治稳定性的系数为正,但并不显著。这说明在OECD成员国,东道国政治稳定性这个因素对于中国出口额来说并无实质性影响。可能的原因在于,OECD成员国本身都是政治比较稳定的国家,各方面的制度都比较完善,国家之间的制度性差异较小。因此中国对这些国家出口贸易额的差异与其政治制度关联度较小(2)样本中,全部国家的政治稳定性这个变量的均值为-0.30,标准差为1.01,而OECD成员国这个变量的均值为1.67,标准差为0.49。因此,OECD成员国之间政治稳定性的平均值更大,但标准差却小得多。。
列(3)中同时引入信任及政治稳定性,可以看出这两个变量在统计上均不显著。而在列(4)中,进一步加入这两个变量的交叉项,发现交叉项也不显著。这充分说明,在OECD成员国,东道国信任水平的变化以及政治稳定性的变化均对中国出口贸易没有实质性影响。因为对于这些成熟的市场经济国家,无论是信任水平,还是政治稳定性,都是非常稳定的,差别不大。因此,在OECD内部,中国的出口额可能这个国家多一些,对另一个国家少一些,这种差别与这些国家的信任水平和政治稳定性都关系不大。因此,这两个变量不存在互补关系。
表3 基准模型的分组回归结果
注:***、**、*分别表示变量在1%、5%、10%的水平上显著,括号内是基于White稳健性标准误计算得出的t值。
列(5)—列(8)为对非OECD成员国的回归。列(5)和列(6)分别引入信任和政治稳定性这2个变量,而在列(7)中同时引入这2个变量。结果显示,信任不显著,而政治稳定性仅是在10%的水平统计显著。列(8)中进一步引入这两个变量的交叉项,发现这三个变量均显著,特别是信任和交乘项均在1%的水平统计显著,而政治稳定性的系数依然为负。这说明对于中国对非OECD成员国的出口贸易来说,东道国的信任水平是有显著影响的,而且这种影响受到东道国政治稳定性的调节,信任水平与政治稳定性之间的确存在着互补的作用。
通过进一步绘制政治稳定性对信任的调节作用图(图2)可以看出,非OECD成员国下的信任与政治稳定性之间的互补作用与全样本情况相似。
图2 非OECD成员国政治稳定性对信任边际效应的影响
对比OECD成员国与非OECD成员国的回归结果可以得出:对于中国的出口贸易来说,东道国信任与政治稳定性之间的互补作用对于非OECD成员国的东道国更为显著。同时,政治稳定性对信任作用在两国贸易上的边际效应也更为显著。东道国的经济发展水平越差,政治稳定性和信任水平之间的互补作用就越明显。而对于市场经济比较成熟的国家来说,无论是东道国的信任水平还是政治稳定稳定性,都不是影响中国对该国出口贸易总额的关键因素。在这种情况下,这两个因素之间不存在互补关系。
2. 均值回归以及考虑政治稳定性的一阶滞后
由于东道国的正式制度,即政治稳定性这个变量随时间变化,为了使得模型更加稳健,本文将随时间变化的正式制度变量、信任与正式制度的交叉项与控制变量取均值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表4的列(1)。另外,考虑到对东道国的政治稳定性随时间变化,因此使用其滞后项(L.IQ)进行回归,回归结果见表4的列(2)—列(4)。表4的回归结果与表2的基准模型回归相比,各个变量系数的符号和显著性大体相同,说明结论是稳健的。
表4 均值回归与政治稳定性滞后项回归
表4(续)
注:***、**、*分别表示变量在1%、5%、10%的水平上显著,括号内是基于White稳健性标准误计算得出的t值。
根据上面的实证分析,可以得到以下研究结论。
第一,东道国的信任水平和政治稳定性都是影响中国出口贸易总额的重要因素,共同作用于中国对东道国的出口。
第二,信任水平对中国出口额的影响受到东道国政治稳定性的调节。当东道国政治稳定性较强时,信任对于中国出口贸易的边际效应为正。此时,东道国的信任水平提高有助于两国贸易的开展。但是,当政治稳定性较弱时,信任对于贸易的边际效应反而为负。对于政治稳定性较差的国家,中国存在明显的风险偏好;而对于政治稳定性较强的国家,中国企业则倾向于更多地向那些信任水平较高的国家出口。
第三,东道国的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之间存在一定的互补关系。在东道国政治稳定性提高的情况下,信任水平对中国出口贸易的边际效应持续增加;而如果东道国政治稳定性下降,信任水平对中国出口贸易的边际效应则会持续减少。因此,对于中国的出口贸易来说,东道国的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的作用方向是相同的,即二者存在互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