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华
缺席一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于北京时间2019年10月10日晚“回归”!备受关注的两位得主是波兰女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和奥地利先锋剧作家、小说家彼得·汉德克。
其实,每个孩子都可能是未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不过,他们需要一双双来自老师或者家长发现的眼睛,他们需要刻意地培养,他们更需要一些写作灵感和自由。
一、“千里马”到底应该怎么喂养
一直以来,人们把目光都聚集到诺贝尔获奖者的作品和故事上,而对诺贝尔奖的另外一个重要数据忽视了——这就是诺贝尔奖的提名。如果没有人提名,即使有再高的水准,诺贝尔奖委员会也无法頒奖。事实就如此简单:先要获得提名,然后再进入候选程序。用中国话来说,提名者就是伯乐。没有伯乐,哪里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
作为一个文明古国,中国不缺伯乐。“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韩愈的《马说》早已耳熟能详。可是,由于各种原因,导致“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到底是谁阻碍了“千里马”超群的本领呢?
二、如何让学生写出特别有创意的习作
首先,选择话题要贴近学生,要有十足的“设计感”。
怎么叫“贴近学生”?我认为就是选择学生兴趣十足的熟悉地带。
我们的习作指导课,照本宣科不行,依葫芦画瓢也不行,哪怕你有名师专家的蓝本教案!没有精心设计指导,学生是写不出好作文的。磨刀不误砍柴工,一定要像装修房子一样:改造格局,统一色调,刷墙吊顶,贴墙砖,铺地板;一定要像你买衣服一样:先确定款式,再选择颜色,还要看面料质地,是否显瘦。
电影《流浪地球》热映期间,我正在教人教版六年级下册第四单元,几篇课文都是外国文学作品,而本单元习作要求却是“学会生存”。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很容易上成“品德课”。设计习作教学,必须要考虑这个话题学生如何下笔,即使贴近生活也不见得有话写,因为很难遇到这些意外。除非想象、假设,这又涉及他们所掌握的科学的自救知识。让学生写假设地震、火灾来临之前怎么想怎么做?让学生写写为什么不给陌生人开门?让学生陈述陷入困境时自救的方法和自我保护的思考?……似乎都容易让学生没有话可写。换位思考:这个话题,大人该怎么写?
每个学生,尤其是男生,心里或许都有一份英雄情结,鲁滨孙和汤姆·索亚是学生心中的英雄,何不以“英雄”为话题呢?于是,我结合电影《流浪地球》精心设计了一个话题作文《谁是hero》。
开课就进入“话聊模式”:
1.在你心目中,有哪些人物堪称英雄?
2.“英雄人物”身上一般都具有什么样的品质?
3.《流浪地球》这部电影中,你认为谁是“英雄”,为什么?
……
初步统计,六年级中的4个班级学生笔下的“英雄”范围比较宽泛:
必须说明一点:我的教案和课件里面,都没有预设“陌生人”,也没有预设“亲人”,但是学生已经会另辟蹊径了。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这当然可以!只要我们精心设计教学了,学生总能给我们惊喜。
说到设计这节课的缘起,也是为了弥补我教学的一个遗憾。我曾经教过一个特别特别喜欢刘慈欣和郝景芳作品的学生,她叫陈诗甜。这个女生十分喜欢写“科幻小说”,可惜我当时还不太赞成学生看这些书,认为是“闲书”一类的,记得还在她作文本上这样写过评语:
现在回想一下,我就像一个外行人在评价一个资深的行家。直到《流浪地球》上映,我才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有慧眼,多希望她遇到的是现在的我。她曾写过《欢乐颂》《高歌》《烟花》《谷神》《寒夜方舟》等小小说,其中,《孤独深处》深受刘慈欣的影响:
孤独深处
人,站在某个世界的边缘,就容易感觉到出世和异化。出离世界的感觉是最孤独的孤独,那之后,就是无尽的黑色了。
——题记
不知怎的,我有时会感到一些孤独。在长久的孤独中,我学会了在自己的小脑袋中构造一个小世界,世界的多样化会使我兴奋而又惊喜。
不知什么时候,我喜欢上了黑色。当我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用精神游走时,总会到达某个边界,边界外就是黑色了。就像个小宇宙一样,这个小世界总是会运转。所以有时我会看到某些我不是特别想看到的东西。比如,我曾看到过这么一个场景:一群穿着破烂的拾荒者围在一个巨大的用垃圾堆成的山上。那时是晚上,我无法看清小世界中的他们在捡些什么,我只是看到那些人捡起地上的什么东西,嗅了嗅就开始拼命地往嘴巴里塞。我还记得有一个拾荒者来得比较晚,他拼了命地往“小山”上挤,可是“小山”上的人像蚂蚁一样挤满了,根本容不下他。他就坐在地下哭,他很瘦,哭着哭着就体力不支而倒下了。然后新来的垃圾把他埋住,谁也没有关心他,世界继续运转……
此时的他们,只能用黑色来形容了吧?
科幻小说家郝景芳曾在《北京折叠》中描述过穷人的生活,但最让我感悟深刻的,还是刘慈欣笔下的《赡养人类》。“豆碗望着那垃圾堆,上面是蚂蚁般的人群,他看到站在山顶的一位拾荒者由于四面八方人群的挤压,没有地方站,眼看就要被挤下去了,他大喊一句‘黑!真黑!然后跳了下来,他的血把周围的垃圾染红了,没有一位拾荒者在意他,他们继续向上爬去……”在感受刘慈欣文笔的同时,我也好像站在世界的最底层、最边缘,黑色到处弥漫着。
每次看到黑色时,我都会想到那些拾荒者。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到底有没有一丝白色呢?答案我也不知道。一次次的“希望工程”,一次次的“爱心捐赠”,可是能真正被穷人们攥住的又有多少?
当一个人真正站在世界边缘,感受着世界的出异,就会那么孤独了,所以我才会这么喜爱黑色。不是整天穿黑色的服装,而是在心中为他们留下一片小天地,为那些拾荒者,为那些穷人留下一片小天地,希望在黑色之中也能有白色。
孤独深处是黑色。
不知道大家怎么看这篇习作,作为考场作文,它可能因为“直言社会阴暗”而得不到高分,但是谁又能否认这是一个时代少年的深度思考呢?我百度了“诺贝尔文学奖作品都具有什么特点”,其中有这么几句话:关注细节的真实,揭示深层的精神,超越民族的分界,反映光明的期许。
这样概括也许不全面,但是这句“揭示深层的精神”应该是一个文学作品的灵魂吧。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品《蛙》就是通过讲述一位乡村女医生的人生经历,既反映了乡土中国60年的生育史,也揭示了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灵魂深处的矛盾与懦弱。莫言说“蛙”其实是一个图腾,是作为繁衍的象征。计划生育本身就是要控制“娃”的出生率,所以说这也是一篇描写“娃”的小说。其次,“蛙”跟“哇”同音,“哇”是娃娃出生时的哭声,再就是“蛙”跟“娲”同音,女娲是造人的女神,然而计划生育要限制人,也是对那个时代的严肃拷问。
继续上面的话题,六年级的学生,就有这样的思考,是不是十分难得呢?如果给予赏识,每个孩子,是不是都可能成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
其次,要重视学生“选材能力”的培养。
先说打家具吧,材质往往决定了家具本身的价格。红木做的家具,哪怕工艺差了一点,那价格也不菲;胶合板做的家具,哪怕工艺很好,价格也不会高到哪里。再比如,桌上有18道菜,吃的时候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的所爱;如果只有一个菜,那就没得选,只能将就吃。
选材得当意味着作文打好了坚实的地基,文章也就成功了一半。在考场作文中,选择好的材料更是获取高分的一个重要因素。假如老师给学生三个以上的材料,学生经过比较后,选择一个写成作文,那就训练了选材能力。手里一个材料也没有,或者手里只有一个材料,那就谈不上选材能力。老师的作用不是指导学生选材,而是想方设法拓宽学生的思路。材料多了,选择的余地就大了。
第一步,要选择“最能写”和“最容易写”的材料。
第二步,要选择“最能体现中心”的材料。
第三步:要选择“跟别人不一样”的材料。
什么叫“不一样”?我们说说周杰伦,他在歌手圈纯属特立独行的异类。他突破原有亚洲音乐的主题、形式,融合多元的音乐素材,创造出多变的歌曲风格,融合西式曲风的嘻哈或蓝调,可说是开创了华语流行音乐“中国风”的先声。但在他刚出道时这种风格颇受争议,不仅唱法风格显得相当“非主流”。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成功,一代又一代的学生党,都是听着他的歌成长的。他的很多歌即使放到现在依然不过时,而且很多暗黑系的歌更是超时代的存在。周杰伦坚持自我的行事准则,也受到人们极大的肯定。这就叫“与众不同”!
写作文更加需要这个十分难得的“不一样”!
别人也会想到的话题,我不写;别人没有说到的话题,我写;自己写过的话题,不再写;见到过类似的话题,尽量不写(考场作文除外)……慢慢地,培养学生有预判能力,脑子里有“他人”意识。当然这非一日之功。
你信不信,有时候让学生写一写他们真正想写的,一定会让我们有意外的惊喜。话说2018年春天某月,接到一个参赛通知,主题两个字——“窗外”。这类参赛习作,必须不走寻常路才可以取胜,于是就关于“窗外”的概念确定先热聊起来,然后再讨论:“窗外”可能会有哪些风景?低调内敛的语文课代表田云玉,写了这么一篇习作:
在最深的红尘里重逢
红尘如泥,而我在最深的红尘里,与你相遇。窗边,我靠着;窗外,你寻着。
—— 题记
万里云山,长风冷月。雪域的王,草原上最美的情郎。他十五岁前曾经拥有的一切都要匆匆离别,甚至没有一声“再见”,没有一句挽留,因他不曾道“我走了”。他只是靠在窗边,窗外风景一晃而过。仓央嘉措,这个300年前叱咤风云的王。不过,现在是一个俊朗的少年。他15岁,离开那年。
史书上没有记载仓央嘉措离开门隅故乡时的季节。不过我想,应该是秋季吧,恐怕只有秋季才懂这样的离情吧。
仓央嘉措要去拉萨。他可曾知道,他是六世达赖,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他可曾知道,他这一生,注定要在佛床上度过,注定要普度众生;他可曾知道,这天大的惊喜,使他要与心爱的姑娘、母亲、族人们永远告别。
因为他要去布达拉宫——为了迎接大唐公主在1300年前的公元7世纪建成的。一共一千间宫殿的三座九层楼宇,后在17世纪重建后,成为历代达赖喇嘛的冬宫,西藏政教合一的统治中心。
三年,三年的时间,他成了活佛。年轻的男子,受万人敬仰的佛。真的是佛吗?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佛,是濟救众生的佛吗?三年,他不止一次地打开窗户,询问他自己,是活佛吗?他不自由,因为他是佛。他渴望自由,因为他是情僧。在这些年里,他学习经书,本就有灵性的他更是突飞猛进。
这时候,他想着,他念着,那即便从窗外看去也遥远的故乡。他想着窗外的鸟儿,想让它捎去一封信,那信上是在酥油灯下写的情诗。让它捎去,去给遥远的门隅。可是,鸟儿虽然有翅膀,可它也被囚在了这偌大华丽的宫殿里,没有自由,不要离去。
红尘里,母亲来看他了。那花白的头发,捎来了一个消息:他那心爱的姑娘嫁于他人。他怨啊,那与他海誓山盟的姑娘,怎如此狠心!可是,他可知道,那与他在窗外看格桑花的姑娘,日日在开满格桑花的地方接受红尘中人们的谩骂,守着没有希望的约定,不顾一切只是空想的约定……
或许,那与他相爱的姑娘,还时常望着那窗外的格桑花。思绪像那格桑花一样,漫无边际,不着痕迹地游在红尘的泥里,像窗外的鱼。
我望向窗外,洁净的枝头上开满白色的玉兰,令人万分感慨。他的人生在窗外,有一本无字经书。他修炼了一生,仍参不透,悟不出。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仓央嘉措窗边的红尘中的那朵属于他的格桑花为什么不开,也不明白,那位写“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诗句的人,望着窗外,是怎样的心情。
一个人,如果能回答出自己一生所有的问题,那他的心,必然是澄明的。
我的窗边景色正好,就像仓央嘉措的情诗:
回声的千结百绕
而守候的是
执着
一如月光下的高原
一抹淡淡痴痴的笑
笑那浮华落尽,月色如洗
笑那悄然而逝,飞花万盏
谁是那轻轻颤动的百合
在你的清辉下亘古不变
……
有人说仓央嘉措不是达赖,桑吉嘉措找的只是一个替代品。而教民们却依旧相信他是达赖。仓央嘉措死在青海湖,亦有说他只是失踪了,做了一个殇花残酒的牧人,做了一个遗世的佛。
他说:“如有前世,请让我做一粒微尘,荡在红尘里,至少能再次轮回。”
他说:“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窗边的你,是否有一样的哀思,想寄予置身窗外的我。看窗外,忆回忆。红尘,你我相遇。
看看这选材,看看这文笔,是不是不像一个六年级学生写出来的?作者田云玉小小年纪,就喜欢读张爱玲的书,喜欢海子的诗歌,她的阅读量真的很大。
面对这样一匹“千里马”,如果老师只限定她读“三国”“水浒”,或者用所谓的写作要求等各种条条框框束缚她,她的笔下一定不会流淌出这么灵动的文字,何以诞生这样一篇好文章?
有时候我们应该因材施给特殊学生一支“笔”——一支真正的“我手写我心”的笔,是多么功德无量。父母的思想影响着孩子的思想,老师的眼界决定学生的眼界。别把班级里未来的“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控制在萌芽状态,给他们足够的空气、温度、土壤和阳光,他们也许会有绚丽绽放的那一天。
每个孩子都有可能是“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只要你我他愿意做“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