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至暗时刻》谈历史传记电影的叙事策略

杨颖

摘 要：《至暗时刻》是一部杰出的历史人物传记电影。影片叙事角度独特，把大历史聚焦到微观个人的视角叙事;将传记主人公的优缺点透过细节立体呈现;虚构“普通”人物带领观众进入历史;通过配角人物侧面塑造主角形象;将滑稽的生活场景和严肃的政治场面穿插表现，活跃影片基调。本文将从叙事视角、人物塑造和细节呈现三方面对其叙事策略的成功之道展开分析。

关键词：《至暗时刻》;微观角度;侧面塑造;人物细节

中图分类号：I23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0）05-0116-03

影片《至暗时刻》，是由英国导演乔·怀特执导的一部历史人物传记电影。《至暗时刻》讲述的是希特勒的法西斯军队在欧洲势如破竹，各国节节溃败，英国面临巨大抉择之时，丘吉尔临危受命担任战时首相，代表英国对法西斯宣战，成功从敦刻尔克将几十万英军营救回国，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下文简称“二战”）史上扭转局势的决定性历史事件。

涉猎这一宏大历史事件和家喻户晓的人物来进行电影创作，在翔实的历史文字資料和人们从大量关于二战的纪录片等影像资料中熟知的既有印象之下，如何别出心裁做出新意至关重要。影片选取重要时间节点，主要呈现1940年5月的20多天里的事件，紧紧围绕主人公丘吉尔展现其在这一历史时刻的表现，是以单一事件来表现人物的非传统型历史传记电影。下文从几个方面对影片叙事策略的特点进行分析。

一、 叙事角度选取独特

影片《至暗时刻》一改战争片、历史片以战场为表现核心的传统叙事方式，没有选取能够带给人们具有强烈视觉冲击的血腥战争场面，而是另辟蹊径侧面描写，几乎“兵不血刃”地完成了关于这一重要历史事件的叙事，堪称四两拨千斤地描绘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影片的开场设置非常精彩，将这一历史事件从宏大战场聚焦到英国议事厅到保守党同僚餐桌再到丘吉尔私人家庭生活。首先，开篇用约一分钟的二战历史真实战争镜头片段的剪辑将人们带入那段生死攸关的特殊历史时刻。影片选取了1940年5月9日这个时间点作为叙事起点：希特勒大举入侵欧洲，已经入侵了捷克斯洛伐克、波兰、丹麦和挪威，三百万德军集结于比利时，准备攻占欧洲其他国家，外部危机千钧一发;其次，英国首相张伯伦失去议会信任，议事厅内工党反对党对张伯伦声讨不断，工党和保守党之间矛盾激化，火药味十足，新一任首相推选已经开始;再次，保守党内部群龙无首，外交部长哈利法克斯在保守党同僚通气的餐桌上拒绝出任新任首相，于是具有出任资格的人选只剩下丘吉尔，党内一片反对，矛盾尖锐，餐桌上弥漫着众人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的焦躁情绪;最后，聚焦到丘吉尔的家中，接任丘吉尔秘书的职场菜鸟前来拜访，然而场面一片混乱。影片的焦距逐渐缩小，把重大历史事件放在了极尽微观的视角之下，也是观众最能感同身受的视角。

二、立体化呈现传记主人公

值得注意的是，《至暗时刻》是围绕一个历史事件展开的电影，电影成功地抓住了丘吉尔这一历史事件中至关重要的人物，紧紧围绕主人公展现其历史性的决定作用，人物被充分地强调出来，甚至也可以说这是一部仅以单一事件来表现人物的非传统型历史传记电影。但是影片没有把丘吉尔塑造成一个人们心中已有的高高在上的完美战争英雄形象，而展现的是一个真实的不完美的普通人。

丘吉尔不仅是一个伟大的首相，在生活中他也是一名丈夫、一名父亲，一名普通人[1]。影片采用个人英雄成长的故事线，让这个“普通”的丘吉尔一步步克服自身的弱点，最终拯救英国、拯救欧洲、拯救世界，使每一位普通观众都能产生共鸣，建立情感联系的纽带。电影对人物刻画细腻到位，可以说这部电影是胜在细节，而不是奇巧的戏剧性故事。

电影中的丘吉尔酗酒、抽烟、易怒、暴躁、不通情理。在具体的人物刻画上，影片没有刻意忽略丘吉尔身上的各种缺点，恰恰相反，影片从始至终都在致力于打破人们对丘吉尔的既有印象，每一场戏都竭力将丘吉尔的缺点统统暴露出来，让他成为一个生活中真实可感的人[2]。影片开头就是垂垂老矣的丘吉尔坐在床上吃早餐，口中却念念有词地谈论着世界局势，上一句说到战时内阁成立，下一句却抱怨起自家的猫又钻到床底下去了。这样的丘吉尔略带几分滑稽，虽有些出乎意料，但却又在情理之中，人物特质鲜明。

电影中几处对人物的细节描写增加了影片的悬念感。如在西欧全线溃败，法国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观众看到的是丘吉尔竟然不知道加油站为何物，还在拿一战思维思考;丘吉尔会见法国总理时说着蹩脚法语，还用蹩脚的法语对法国官员们呐喊要反击法西斯，对方却不解其意，法国总理离去后还和同僚在轿车中称丘吉尔有妄想症;丘吉尔的同僚们在大厅嘲笑国家让一个酒鬼来领导，并嘲笑丘吉尔在政党之间变来变去。观众不禁会怀疑这样的丘吉尔提出的鼓励西欧起来反抗的政治主张是否靠谱，“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此外，影片中有两处首尾对照的细节描写，是对人物的成长转变和主题升华的点睛之笔。其一，是影片开头出现丘吉尔坐在车内望向街头形色匆匆的英国普通民众生活的情景。丘吉尔感慨自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生活，没有坐过公交车，没有排队买过面包，没煮过鸡蛋，不会坐地铁。影片结尾再次出现丘吉尔坐在车内望向街头形色匆匆的英国普通民众生活的情景，这一次丘吉尔突破了自我，走下汽车，走向地铁站，走进地铁中和民众聊天，作为一个真正的普通人走进民众之中，并由此得到了民众的大力支持;其二，影片最后，丘吉尔在议事大厅慷慨激昂的演讲，张伯纶终于拿起手帕向保守党同僚释放信号，转而支持丘吉尔。这与影片开头反对丘吉尔而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保守党同僚，提到一切看张伯纶是否举起手帕行事的情节遥相呼应，这标志着丘吉尔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三、虚构“普通”人物作为媒介

影片还选取了一个格外巧妙的故事作为切入点，辅以丘吉尔身边一个新入职的菜鸟秘书来贯穿整个叙事。丘吉尔毕竟是个不凡的人，观众需要一个更“普通”的人物作为媒介带领他们身临其境地进入历史和主角的世界。《至暗时刻》为了让观众更好地接近丘吉尔， 虚构了一个打字员雷顿小姐的角色， 让她成为观众切入丘吉尔私密生活的向导[3]。

故事从女秘书萌态可鞠的入职开始，让观众们化身为这个菜鸟小人物走进丘吉尔的私人生活空间，并亲历这一影响英国乃至人类的宏大历史性事件。观众随着初来乍到的女秘书一道，揭秘丘吉尔这个在人类历史上扮演着至关重要角色的高高在上的人物，在家中办公的最私密形象，满足观影者的偷窥欲。

在表现敦刻尔克大撤退前线的紧张战况和丘吉尔的艰难抉择上，影片选取了女秘书这一女性角色来完成这一戏剧任务，利用女性的感性情绪来做情绪释放。观众们跟随女秘书一起走进战时内阁办公室，阴暗、狭窄、隐秘的环境，使战事的紧张感将人们包围。电影通过女秘书和丘吉尔的互动来完成丘吉尔单独无法呈现的戏剧张力和悲伤氛围的营造。影片又通过丘吉尔为女秘书讲解战争局势，女秘书悲伤地抚摸地图，利用地图这一媒介，转场到战争前线接收电报的加莱部队，将悲壮惨烈的战后现场画面直观呈现到观众面前。战事危急之下，丘吉尔对是否与德国和谈一事内心挣扎，他拿起秘书桌前的照片询问，得知秘书的哥哥也被困敦刻尔克，二人相对沉默。此处没有激烈的戏剧性事件，而是将人物行为中细微的情绪状态和变化表现得入木三分，全部都是细节在发酵，无声胜有声地让观众的情感跟着人物走，体会人物内心的极度挣扎。

四、通过配角人物塑造主角人物形象

《至暗时刻》主要是通过丘吉尔身边的同僚和工作人员，尤其是他的妻子这些配角人物来从侧面塑造丘吉尔的形象。

影片开场人物还未出现，已经通过议事厅不在场时的同僚议论和餐桌上众人对他的态度、家中工作人员对丘吉尔工作方式的描述，三个侧面塑造人物形象，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影片对丘吉尔妻子的每一次刻画都是侧面塑造丘吉尔形象浓墨重彩的一笔。开场女秘书对丘吉尔的私下形象感到吃惊时，他睿智的太太一语道破，“他是个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影片从妻子帮丘吉尔整理衣装时二人的对话中，交代丘吉尔从幼儿园就想当首相，将从小怀有政治抱负的丘吉尔刻画地极其可爱。丘吉尔出任战时首相，妻子的祝酒词中交代曾在结婚时担心丘吉尔把民众福祉放在首位，而自己和子女在丈夫心中都只能位居第二，如今看到丘吉尔终于将要实现伟大抱负而为他高兴。此处将丘吉尔的舍小我为国民表现得温馨动人。当丘吉尔告诉妻子自己把溃败说成了奋勇前进而对国民心存愧疚，影片又借由妻子的话道出“正因為恐怖降临才不能说出来”，此处是将主人公的良苦用心剖白出来的经典段落。影片结尾丘吉尔在国会发表演讲，妻子对着镜中的自己感叹一个女人总感到身心疲惫，因为她生活中所要付出的实在太多，再次侧面塑造了丘吉尔将全部的热情都献给了国家。

五、生活场景和政治场面穿插表现，活跃影片的基调

丘吉尔作为政治人物虽然个性鲜明，对二战的局势转变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但他不是前方的将军，而是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政客。丘吉尔作为政客，大部分时间都在开会，他的演说在二战期间鼓舞了全体英国民众，但冗长的演说词显然无法通过屏幕展现，政治内容枯燥乏味，在画面表现上是个难题。《至暗时刻》将幽默滑稽的喜剧化生活场景和严肃的政治场面穿插表现，活跃影片的基调，吸引观众的注意力。

影片中先是同僚们以张伯纶是否举起手帕为信号，来确定是否赞同丘吉尔就职这样的细节描写，使严肃的政治演说现场具有了滑稽的画面感。在丘吉尔和国王的会面中，从二人相隔甚远的站立对话方式，国王被丘吉尔吻手礼后迅速在背后擦拭掉，到国王建议会面时间，丘吉尔却说那个时间要小憩而令国王不得不调整会面时间，将君臣见面的细节生活化，让两个政治人物都生动了起来。在丘吉尔的就职演讲中，影片通过将演说现场与丘吉尔同女秘书一起撰写演说词的情景透过演讲内容进行转场组接起来，使枯燥的政治话语有了鲜活的画面感，使内容严肃的国事和丘吉尔生活中顽劣的表现结合起来，相映成趣。

英军在敦刻尔克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之时，丘吉尔在厕所打电话给美国总统富兰克林求助军用飞机的场景设计;女秘书指出丘吉尔发表演说路上对记者比的“V”字手势是错误的，二人因“V”字手势闹了笑话而笑作一团，也给当时严峻的事态进展增添了一丝轻松氛围。

综上，影片《至暗时刻》叙事角度独特，把大历史聚焦到微观个人的视角叙事;将传记主人公的优缺点透过细节立体呈现;虚构“普通”人物带领观众进入历史;通过配角人物侧面塑造主角形象;将滑稽的生活场景和严肃的政治场面穿插表现，活跃影片基调，正是其叙事策略的成功之道。

参考文献：

[1] 冯湜.从《至暗时刻》看传记电影的人物塑造[J].新闻研究导刊，2018（5）：127.

[2] 戴莹莹.《至暗时刻》中的丘吉尔形象及其历史书写[J].世界电影，2018（3）：167.

[3] 刘若雷.《至暗时刻》：传记电影与电影人格[J].电影文学，2018（13）：126.

[责任编辑：武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