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缥缈水乡里,江南楼宇落心怀。欲曙星河初长夜,却愁星河无处寻。叹来长睫影轻颤,动琴抚笔赋晚吟。句里涕笑情绪多,笔尖尤生艾丽情。浮世情怀三千有,喟叹月色绕心底。终有灿阳照眸间,才生此章暖人心。心怀暖阳照沧山,迟迟缓道姓名来。
在下笔名苏月楼,意取清照“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大名廖诗怡,不求韶华如诗美,但求此生可怡人。
多年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雨,来势之汹涌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拆吞重置。我几乎整张脸都贴在玻璃上,一言不发地盯着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被撕扯开的浓黑天幕。
“不就是场大点的雨。有什么可看的。”
可看的吗?这不过是个司空见惯了的一句质疑反问,我可以忽略不予回答。可这场雨能让我忆想的含义太广了。广到足以裹住我这数十年,旁逸出许多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譬如一辆火车和一个人。
那也是一场雨,能清楚窥见我身处的这个车站的娇涩——日光隐遁,雨声嚣吟。它摔在地上的时候听上去有些像余光中《冷雨》里千指百指按摩耳轮的声音。它从天空俯冲而下,挟持的光是湿的,饱含水分。飘雨的水泥地会使鞋子沦陷。这般场景不可避免地在反感的脑海区域里翻涌,可一念及我要离开,心中必有喜乐沸腾。这沸腾之中我掌间手机突然失重,垂眸才晓是这雨水着了陆了。抬手,腕骨突出得有些嶙峋,指腹轻划,抹开水渍,开了屏。怀着义务终结般的心情点开那个无比熟悉的对话框。唇齿开合发音缱绻。
“我要走了。”
我所有语言声音都如铁球没于汪洋般慷慨砸落在这个多了一条消息的对话框上。无须刻意,自然而然。欢喜小鬼一路自山巅跌下,于雨中跣足狂奔。然后我抬手将印有特定场景的——骄阳裂云的耳机塞回耳内。随机落进耳中的是她最喜欢的《雨的印记》。愉悦的白文鸟一起逃窜心壁里。随后意料中冷白灯光般的冰冷女声响起,我该走了。
我吃力地提起行囊,钻进足以联袂成云的人群里进入车厢。高温下发酵的汗味、烟味、脚臭味、方便面盒饭的气味搅在一起——实在难堪。周围人一开口都是听不懂的方言。欢乐陌生交织在混沌的思绪里,呼应着什么的混乱心跳节奏。这凶猛雨声却在火车开动的时候倏地变了调子。寒意很缓慢地揉进骨髓。
在我以头发和衣物湿去小半的代价上了火车之后,我依旧能够清楚听到雨水狠力砸于车顶的声音——这时候的雨水却不像那《冷雨》了。只要低头就能清楚地看到站台上汇集着花花绿绿的雨伞尖端淌下残存的雨水。鞋底一踩一个印儿。而这雨声在车门关上那一瞬似又温柔了,回归那千指百指的按摩,却不知为何渗透了惨戚酸楚。再望见车外景物逐渐后撤,我似一头撞上心壁的白文鸟般瞪大了双目——那是……是在这混沌暴雨里依旧突兀……衣冠还湿去大半的你。
我深深地看见你那像曾沁出酸楚水雾,又经雨水冲刷后才会显露的,琉璃样的眼睛。——你站的位置和我候车时是一致的。也许你能够听到那曾使我喜乐沸腾如今却百味陈杂的雨声。就好像那些、那些也许是尚未发生,可是却必然发生,成为事实的事实。——有人往我脑袋里扔了一把劣质火药,那漾满酸楚雨水的画面让我脆弱的脑神经被烧得所剩无几。是你倥偬奔走、四处询问;混乱心跳、冷汗满身。可眼前的你却依旧容不得我失神啊。我只有上下眼睫一错,在那雨声里不曾歇息的“我要走了”中,你焦灼身影才能沉了下去。
我看见你不远处琉璃样的眼睛,看见仍悬在天边恢宏的落阳,看见太阳在雨声里的眼睛里燎燎烧着火。还看见支离破碎的我自己。
又狠又仓皇。
“那你千万别回来。”
是什么一圈圈一层层怎么刚好在心里打起涟漪。竟仍似那千指百指按摩耳轮的声音。一下狠狠打湿了飘扬浮萍,将遥远的——两颗本应依偎的母女之心湿得透彻。那雨不再落于车厢抑或积水屋檐还是琉璃眼睛。而是撞进那层……雨里。真正意义上的,淋在你发丝、前额、脖颈、心脏、姓名的雨里。还有心里本荒芜的草地。
我只有盯着你凶狠又苍白的话语挡住的声音。可是就连你的影子也向后撤退了。我只能满眼滚烫回头。于是才发现兄长此时并“不合时宜”地发来的一段电话录音。
“告诉她……只要……只要……”
我听见雨滴落在心。像千指百指按摩耳轮的声音。也许那时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听雨。只看了雨里的风景——才记了像是理所当然的忘记——是谁风里雨里一直守护在原地。这些“无关紧要”却难以逃脱的思绪。什么手指或是耳轮——全都是……是母亲。是你。
“你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雨了?有什么可看的?”
一场盛大的雨在心里浇灌了这么多年。往前往后数零星的爱和痛苦都统统算在那场雨里。这雨过去太久了。以至于我总是听不清那雨里,你的声音。
“是啊。是第一次见呢。”
(指导老师:曾宪春)
有要落笔这篇文章的念头是在车厢里猛然又“听见”母亲未尽的话语而萌生的。那句话里有什么呢。有关担忧、不舍、仓皇挣扎,和万语千言至嘴边却难言的愛。若要形容就该是蓝色的“隐隐作痛,稍纵即逝,徜徉冰河的游鱼和传到水底的模糊回音”。日日倥偬奔走于繁华楼宇间,我依旧相信,亲人所念的爱与思念并没有消失,它只是寄生于无形的空气里,也许间或会让我们的呼吸都沉重了。但也许只要一场盛雨般的契机,它连同辗转藏于云层后的天光,都会一同流泻,由云层边际流至心底,捂暖了在城市里紧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