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文
昆明,这个中国西南名城,四季如春,有“春城”的美誉。后半辈子流放云南的杨慎在《滇海曲》中写道:“苹香波暖泛云津,渔枻樵歌曲水滨。天气常如二三月,花枝不断四时春。”概括了昆明的气质。从古至今,这座城市独一无二的气候环境、人文风情等,引得无数名师大家为其倾倒并著书留文。
昆明是一个故事,昆明是一道佳肴,昆明是一首情歌。
美景有诗意,佳肴伴酒香,深情有歌传。
◎昆明时光不会老,自在生活风景好
昆明的风雨山色,晴天丽日,停留在林徽因的记忆深处,就有了“昆明永远是那么美,不管是晴天还是下雨,我窗外的景色在雷雨前后都显得特别动人”。
老舍的《滇行短记》可以看到昆明小城的风光。他浓烈的抒情笔触赞美翠湖“湖中有荷蒲,岸上有竹树”,美丽、宁静得让人“仿佛都不愿出声”。他赞美金殿“遍山青松”,“松塔大如菠萝,柏实大如枣”,在“绿色盖不住的地方”,也显示出一种“深厚的力量”,一种“有力的静美”……在先生眼里,昆明虽然没有了不起的特色,却是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春城佳肴处处有,他乡客人久不辞
昆明是一座美食之城。素爱美食的汪曾祺著有《昆明菜》,为昆明增添墨香。“我离开昆明整四十年了,对昆明菜一直不能忘”,可见他对昆明菜的惦念。四十年的风风雨雨,昆明菜的清淡醇和,重本味却让他难以忘怀。
“汤清如水,鸡香扑鼻”的汽锅鸡,玉溪街叫卖的“凉鸡”,“映时春”馆的油淋鸡,串街唤卖的鸡杂等始终存在他的记忆里。当年东月楼的名菜“锅贴乌鱼”鲜嫩香美,不可名状。吉庆祥的火腿月饼滋味仍似当年。马家牛肉店的牛肉,正义路的那家蒸菜馆,映时春的炒鸡蛋,黑芥、韭菜花、酢茄子等依旧让老先生回味眷恋。就连一盘肉炒菠菜,也让先生当时叫绝,至今难忘。
◎山歌小调金满斗,以歌传情自古有
昆明的曲调是一首情歌。昆明乡下,一年四季,早晚都可以听到美妙有情的歌声。
自古以诗达意,以歌传情。沈从文《云南歌会》写云南山歌唱法各异,不拘泥形式。唱的多是情歌酬和,也唱对生活的热爱,对恶人的憎愤。
男女老幼,聚集成桌,唱着好听的本地曲子,独唱声婉转悠扬,合唱声若松涛,在微风荡动中舒卷张弛,有龙吟凤鸣的意味。
前辈大家们穿越历史的文字,总让我们感动。不论是杨朔“一脚踏进昆明,心都醉了”的惊喜,还是在汪曾祺笔下,昆明的雨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也不论是林徽因感叹“昆明永远那么美,不论是晴天还是雨天”,还是沈从文描写的昆明近郊“跑马节”的热闹场景……所有的佳篇美文,读来都是那么亲切,甚至是那么新鲜而美好!
◎林徽因:春城记忆
林徽因与昆明的首次相逢是在巡津街,那时候,林徽因常常拜访住于文林街的沈从文,坐在稻草墩上,海阔天空地谈文学、谈人生、谈时事、谈昆明印象,沈从文的矮楼房俨然成了“小小的文艺中心”。昆明让躲避战乱喧嚣的林徽因感受了难得的清净,昆明的老建筑、老茶铺都被她述之笔下。
林徽因住巡津街的那一年,除了搞建筑设计、兼课和社交活动外,也写过若干首诗。其中一首《昆明即景·小楼》有这样几句:
那上七下八临街的矮楼,
半藏着,半挺着,玄在街头,
瓦覆着它,窗开一条缝,
夕阳染红它,如写下古远的梦。
当然诗句定稿后将“那上七下八临街的矮楼”改为“张大爹临街的矮楼”。其实林徽因很关注昆明老房子的样式和神韵。昆明的茶馆在抗战时期给许多人带来些温暖。那是一个可以让人暂时忘却战争,享受片刻宁静的地方。
林徽因对昆明的最后记忆是1946年2月,林徽因从重庆乘飞机回到昆明,住北门街唐家花园后,给在重庆的费慰梅写信说:“我终于又来到了昆明!”“来看看这个天气晴朗、熏风和畅、遍地鲜花、五光十色的城市。”重返昆明后感觉非常好,印象更深刻。她把这次住的北门街唐家花园叫作“梦幻别墅”,并称赞道:“昆明永远是那样美,不论是晴天还是下雨,我窗外的景色在雷雨前后显得特别动人。”
◎老舍:滇行短记
1941年8月,老舍在罗常培的陪同下到昆明讲学和养病,写出了系列散文《滇行短记》。他用浓烈的抒情笔触,赞美翠湖“湖中有荷蒲,岸上有竹树”;他赞美金殿“遍山青松”,绿荫如盖,松实大如菠萝,松鼠在树杈上跳跃,即使是在“绿色盖不住的地方”也显示出一种“深厚的力量”,一种“有力的静美”;他赞美大观楼前稻谷飘香,滇池上风帆点点,碧波万顷,烟波缥缈,如诗如画……
昆明的建筑
昆明的建筑最似北平,虽然楼房比北平多,可是墙壁的坚厚,椽柱的雕饰,都似“京派”。
花木则远胜北平。北平講究种花,但夏天日光过烈,冬天风雪极寒,不易把花养好。昆明终年如春,即使不精心培植,还是到处有花。北平多树,但日久不雨,则叶色如灰,令人不快。昆明的树多且绿,而且树上时有松鼠跳动!入眼浓绿,使人心静,我时时立在楼上远望,老觉得昆明静秀可喜;其实呢,街上的车马并不比别处少。
至于山水,北平也得有愧色,这里,四面是山,滇池五百里——北平的昆明湖才多么一点点呀!山土是红的,草木深绿,绿色盖不住的地方露出几块红来,显出一些什么深厚的力量,昆明城外到处教人感到一种有力的静美。
四面是山,围着平坝子,稻田万顷。海田之间,相当宽的河堤有许多道,都有几十里长,满种着树木。万顷稻,中间画着深绿的线,虽然没有怎样了不起的特色,可也不是怎的总看着像画图。
◎汪曾祺:昆明的雨(节选)
汪曾祺爱昆明,了解昆明,青春年少时的七年西南联大求学生涯,使他和联大、和昆明都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产生了饱含浓墨般的情感。“我生活得最久,接受影响最深,使我成为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作家,——不是另一种作家的地方,是西南联大,新校舍。云南人对联大学生很好,我们对云南、对昆明也很有感情。”年近古稀时,汪先生更千里迢迢拜访昆明,深厚的“昆明情节”已经深深印在他的心中。
我想念昆明的雨。
我以前不知道有所谓雨季。“雨季”,是到昆明以后才有了具体感受的。我不记得昆明的雨季有多长,从几月到几月,好像是相当长的。但是并不使人厌烦。因为是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不是连绵不断,下起来没完。而且并不使人气闷。我觉得昆明雨季气压不低,人很舒服。
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长。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草木的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显示出过分的、近于夸张的旺盛。
昆明菌子极多。雨季逛菜市场,随时可以看到各种菌子。最多,也最便宜的是牛肝菌。牛肝菌下来的时候,家家饭馆卖炒牛肝菌,连西南联大食堂的桌子上都可以有一碗。
雨季的果子,是杨梅。卖杨梅的都是苗族女孩子,戴一顶小花帽子,穿着扳尖的绣了满帮花的鞋,坐在人家阶石的一角,不时吆唤一声:“卖杨梅——”声音娇娇的。她们的声音使得昆明雨季的空气更加柔和了。昆明的杨梅很大,有一个乒乓球那样大,颜色黑红黑红的,叫作“火炭梅”。这个名字起得真好,真是像一球烧得炽红的火炭!一点都不酸!我吃过苏州洞庭山的杨梅、井冈山的杨梅,好像都比不上昆明的火炭梅。
◎于坚:昆明这个地方
昆明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被视为“大地天堂,宜居之邦”。土著自不必说,战国后期,楚国将领庄骄领着人马来到滇池,看见金马碧鸡飞翔于碧波之上,陶然忘返,当了滇王。1284年,意大利人马可·波罗来到昆明,站在山坡上看见滇池,大喊一声,“壮丽的大城啊”,赞不绝口,“城中有商人和工匠,為杂居之地,有偶像崇拜者。聂斯托利派基督教徒,萨拉森人或回教徒,但偶像崇拜者的人数最多……不用面包而吃米食。并用其他的谷类加入香料,制成酒,清沏可口……货币是以海中取的白贝壳充用……有一湖,周围近一百里,出产各种鱼类,有些鱼的体积甚大。人民生吃禽鸟、绵羊、黄牛和水牛的肉,习以为常……”元世祖忽必烈进入云南,也叹道:善地啊!“朕所亲历,倘非天命有归,愿封于此足矣”(《滇绎》卷三25页)。1525年,明朝诗人杨升庵流放云南,完了,这一生将要在一个穷乡僻壤白白虚度,他没想到的是,在漫漫流放之途的尽头,等待着他的竟是一个天堂。在昆明,杨慎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双髻插花,绛衫傅粉,与弟子论道、谈诗无非湘兰沣芷之意”,喝醉了酒把诗写在夷女的石榴裙上。19世纪末,法国人发现昆明,立刻决定修筑滇越铁路,企图将昆明作为印度支那的后花园、避暑胜地。
在我看来,昆明这座城,不是历史而是大地的恩赐。就是沈从文说的“唯其单纯,反而见出伟大”。昆明的显赫不是文明和历史的显赫,而是大地和存在的显赫。……我以为,昆明给世界的启示乃是:人类应该从那些血与火,污染、灾难、毁灭的历史中走出来,住在昆明这样的地方,与花园般的大地相伴而终。千百年来,昆明每一代的城市统治者从未产生过要把这块大地建成一个罗马的念头,因为这大地激发的不是征服世界的野心,而是回家、归宿和享受生活的渴望。
★结语:
于坚在他的书中深情地写道:“少年时代,故乡那些永不结束的金色黄昏,使我对世界产生了一种天堂般的感受,虽然世界并非如梦境,但昆明确实给予我过这样的感受,这种感受深刻地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使我在内心中永远爱着,爱着这个与生俱来的世界。”
人围绕着城市生活,城市与个人相互滋养共生。作家的写作总是带着某个城市的印迹,如张爱玲笔下的上海、老舍笔下的北京城,总是带着属于那座城的独有面貌与城市秉性。翻开作家们对于昆明的描摹,在过往的记忆中与如今对照,你会发现昆明的美一直如此,甚至随着时间的积淀,显得更加厚重了。深爱一座城,便会时常漫步探索其间。名人的驻足流连,也为昆明带来了阵阵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