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
“疫情”未了,花期已过,闲步亦庄国际企业文化园,难免对满世界的各色林木有了几分感慨。比如丁香花,灌木丛一定要密,花一定要爆开,那香气便是有了十分的邪性,天坛祈年殿西边的丁香园,可以是典型。以前在台基厂市委机关时,下班走路回方庄小区,可以从天坛北门进南门出,迎着春风拐一拐,便沐浴在丁香花海。如果这花木是孤独几棵,那必须讲一讲年资,想起市委党校4号楼背阴面的几棵丁香,我20世纪80年代看见的时候,树丛已经蹿到二楼,那房子楼层高,枝丫纵横花似伞盖,如果现在好好活着,应该有一个甲子。4号楼的几家北京社科单位,现在看拿出一个都是有分量的“智囊”,当年各路难兄难弟凑在一起,古今中外文化历史政治经济杂陈,甚是宽松热闹。
党校外的车公庄大街,种的是泡桐树,花色花型与丁香有一拼,只是花头要大了几十倍至百倍,树也有年头了,可惜这路面太宽,两边的花枝亲近不起来。同样是路边的泡桐树,亦庄宏达北路因为路窄,便形成了花廊,被称作泡桐大道,网红打卡地,“长枪短炮”附庸风雅的必须路过。后来在亦庄工作了12年,隔三岔五地走,没觉得特别,现在想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网上记录——北京·2020年4月19日,近日,北京亦庄开发区宏达北路两侧梧桐花开放,将这条“泡桐大道”刷爆了北京市民的朋友圈,成为一条新晋网红花路,平时神色匆匆的路人也放慢脚步,掏出手机,用心感受春天的气息。
欣赏“泡桐大道”美景,一是在路上走,从下往上看;二是坐地铁亦庄线,从上往外看,都好。所谓走马观花是古人,现在这地方好,随便走随便看没人拦着。北京老人有腿脚利索的,退休在家无聊透顶,拿着免费的卡坐公共汽车观街景,勤快的恨不得早晚多来几趟,幸福极了。
说自己,差不多是40年前,在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读书,坐车的途径是,从东交民巷7号家出来,向东顺大华路到东单坐大1路,到西单换22路。大1路从东单到西单,经过的地界风景许多人是如数家珍,可说到看花,我想说的是中南海新华门两侧红墙外的白玉兰。网上记录——中南海新华门两侧的玉兰花,栽种于20世纪70年代。几十年来,中南海新华门前的玉兰花,见证着中国的风风雨雨,也见证着中国人民的生活变化。无论是来自祖国各地的行人,还是从它面前川流不息的车辆,都听它诉说着中国的成长与巨变。玉兰树亭亭玉立,风韵多姿。满树的白玉兰花,千花万蕊,皎洁清丽。在阳光的映照下,洁白如雪,剔透似玉,犹如冰雕玉砌、雪山琼岛,美不胜收。而遍布北京城内的,恰好正是白玉兰。老北京喜欢把它叫作“望春树”,白玉兰开了,春也就真正到了。新华门左右两侧的数十株白玉兰花是京城一道非常独特亮丽的风景,每年春天来临的时候,所有的玉兰花一齐开放,与蓝天、红墙、黄瓦、绿松、翠柏相映成趣,共同组成一幅美丽的画面。无论白天晚上,红墙映衬着白花,透出一种肃穆的美丽。行人们纷纷驻足观赏,花下留影。
闲步亦庄国际企业文化园,对满世界的各色林木有了几分了解
“最美的玉兰开在中南海新华门墙外”,大学4年,年年春天都会路过,树干那时还不粗,花也不多,但春天的感觉是有的。另外第一次看,更有又过了一年的感慨。1984年大学毕业,不大不小地晃荡了两个单位,进北京文联的《北京纪事》应该是1994年,第三个了。那时单位在西长安街7号,东边与中南海只隔一条马路,西边是电报大楼,长安街路南边有北京音乐厅和首都电影院。看哪儿都是北京的文化地标,就想着文联办公的这个大院子算什么,有点杂、有些惨,几个旧社会的房子,加上一栋有年代范的办公楼,伙在一起的还有北京市文化局。查资料有个说法——1950年5月17日,北京市文艺工作者联合会成立,老舍担任主席,并一直连任到去世。最开始的办公地点在霞公府街15号,后来在1956年搬到了西长安街7号,“借用文化局办公楼二层的两间办公室”。
我到文联工作,一是骨子里那点文青的“虫”作蛊,十几年了把这看成圣地。二是曾经的单位领导、大学长恰好在此主事,多有方便。其实,我1991年已经在福州工作,1994年又回到北京,够折腾。当年的《北京纪事》,讲物质收入和场所环境,和我之前工作过的单位比,落差不是一点半点,说自己只要“文字”不要“棺材”有点拔高,书生意气确实是浓了点。参加工作就和文字打交道,但形式上的变化还是蛮大的,社科简报、政府信息和《北京纪事》的采访报道比,后者的挑战就是“太难了”,感觉4年中文系白学了,工作10年更是荒废,“码字”功力和读了多少书根本没有多少关系。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在杂志社不到3年的工作经历,特别感谢陈世崇先生在写作上引导把关,文章立意构思遣词造句抠得紧,我算是爬过了门槛。无奈是天生没有文才,老老实实地记一些过往的大事小情,求实录吧,当然词句表达上仍然是不三不四,直到今日。
在文联,长见识的事还有一些,比如社里的策划会,能见到改革开放后,我特别佩服的作家陈建功老师。比不上同事家望,人家是陈老师名正言顺的入室弟子,咱现在说叫蹭个热度,但能有机会听智慧人说话,获益匪浅。大家张永和老師,年长我20多岁,要说当年张老师应该是同事傅伟的忘年交,和我过话不多,属于低头不见抬头见吧。没想到和大剧作家这两年结了缘,几番撮合,一商郭书记、王致和公司陈董认可,老友和建鼎力支持,张老师的旧作北京曲剧《王致和》终于成功搬上了舞台,有幸的是,家望还把建功老师请来观看首演。
文从字顺从此始,虽然已经离开西长安街7号好多年,原地也已经是中央宣传单位的重地,但路过还是有感觉,一如在春天看到中南海新华门红墙外的白玉兰。说为文字的,其实自己也明白,如果魔怔了,一辈子出息不会大,只要不倒了读者胃口就好。我这么说是有典故的,当年作家叶延滨有一篇《随笔的境界》在《中华工商时报》发表,责任编辑是作家邱华栋。叶先生的文章说——写随笔者,有的大概没有想过,他的读者是在何时何地什么情形下看他的作品的。饭后茶余,坐在沙发上,打着饱嗝,读点轻松幽默的小品,虽俗却无害。我自己就是如此,我对这个时候去读的东西,还是很苛刻的,要它不败我胃口。现在不败胃口的作品实在太少——旅途中我们常常想与同行交谈,因为实在枯燥难熬,好的旅伴一生中难有几个,也就是缘分。想到缘分,我们对同行的旅伴就比较宽容,一起说说天下大事,说说各自的心事,能聊到一起就不错,这也成一种境界。你想想,我们这些在“单位”里的人,有的同事一辈子,也没有放开说这么一回,哪怕只当是北京或天津的“旅伴”,无拘无束地说它一两个小时哩。难,一个单位,上下级的热火,自己和别人都不自在,同事之间说心里话,太放开了不行,不放开谁也不知谁的底,说了不如不说。于是客客气气,于是说了说天气、球赛。所以,我说随笔能成为读者解闷对坐的旅伴也是不易。
许多路人放慢脚步,掏出手机,用心感受春天的气息
1996年的夏天,我已经到了市委宣传部研究室工作,傅伟家望继续为理想奋斗着,家望现在《北京晚报》经营自己的“五色土”新天地,是风生水起有声有色。傅伟最不易,能把一份京味十足的《北京纪事》办到现在,得到了方方面面的认可,就是功德无量。就说一点,关于这几十年北京的社会文化生活,这些文本一定是有价值的。说不易也是有根据的——1996年4月28日中国青年报发表过一篇文论《文学离婚》,借文章的两段表达如下——
今年一专家谈到,文学界已经开始适应市场经济冲击,恢复了应有的正常心态。有感于此,我也想讲讲几句过时的话,前几年到现在,搞文学的人都有一种失落感,觉得自己地位不高,收入不丰,辛辛苦苦写出东西来,不仅没人看,更要提防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明白人”的讥笑,想起古训“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教导,于是觉得现在这个社会有问题,不正常。文人聚会时,多半怀有点“世纪末守望者”的情绪,不明白究竟是文学出了问题,还是社会有了毛病。
要指望正经八百的文学作品来捞钱,这不仅仅现在,就是在士大夫时代也压根打不着。翻看中国文学史,从《离骚》到《红楼梦》,从《庄子》到《正气歌》,没听说过什么润笔。唐代文人韩愈生活窘迫时,常常给王侯公卿、工商大贾家里写悼文,固然可以一字千金,只是可惜这么值钱的文章偏偏传不下来。
(编辑·刘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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