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血战朱家岗

2020-06-05 02:14冯晓蔚
党史纵览 2020年5期
关键词:手榴弹阵地日军

冯晓蔚

1942年11月14日到12月16日,日军调集精锐部队平林第十七师团、第十三独立混成旅团各一部及伪军等总兵力万余人,在骑兵、坦克、飞机配合下,分5路对淮北根据地进行“扫荡”,妄图通过不断蚕食、清乡,逐步扩大伪化区,缩小我抗日根据地,消灭新四军第四师主力及淮北党政机关。朱家岗保卫战是淮北抗日根据地33天反“扫荡”中的一次关键性战斗。新四军四师九旅二十六团英勇顽强,在敌我数量、装备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击退了敌军疯狂进攻,狠狠打击了日伪军的嚣张气焰,宣告了敌人大“扫荡”的失败,巩固了淮北根据地。这次战斗也因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成为抗战史上的一场经典战例。

重挫日军精锐

1942年11月15日,日军平林十七师团所属清水旅团1000余人踏进了淮北根据地,开始了新一轮“扫荡”。开始,敌人像一头发了疯、红了眼的“野牛”,以步兵、骑兵、快速摩托部队和坦克混合编队,在飞机掩护下,多路推进,严密搜索,步步安设据点,汹汹然不可一世。他们依仗其装备优势,狼奔豕突,企图寻歼新四军第四师主力,寻找不到,就用烧房、抢掠、杀人来发泄其兽性。

为了应对敌人的“扫荡”,淮北党政军委员会制定的战略方针是:主力先跳出敌人合击圈,以部分武装与敌周旋;然后将兵力转移于敌人后方,再实行破击战。此时,四师的大部队已经跳出了日军的包围圈,僅留第九旅的二十六团在内线缠住来犯之敌。

刚经过精简的二十六团只有3个营6个连,总兵力还不到500人,并且弹药极为缺乏。但二十六团紧紧依靠根据地人民,配合地方武装实行“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由于人生地不熟,日军抓不到新四军,却不停受到袭扰。有时,日军刚端起饭碗,二十六团的指战员们就突然袭击上去,打一阵枪,甩几个手榴弹,迫使日军不得不丢下饭碗,盲目追赶;有时,日军刚躺下,二十六团又摸上去,东打一枪,西打一枪,牵着日军一直转到天亮,扰得日军吃不上饭,睡不好觉,晕头转向。

同时,在淮北区党委和淮北行政公署的领导下,根据地广大人民群众一致奋起,和日军进行英勇的斗争:以空舍清野对付日军的三光政策;大搞群众性破路活动,做到路路皆沟,村村相通;加紧肃反锄奸活动,堵塞日军的耳目,使日军腿脚不灵,耳聋眼瞎。民兵则以土炮、长矛加大刀、铁叉为武器,协助二十六团打击日军,他们三五一起,七八一群,放冷枪、摸岗哨、烧辎重、截尾巴,和日军周旋了20多天。平林师团这头“野牛”,到处扑空,处处挨打,已经疲于奔命,力不从心了。

为了给日军以更大的打击,二十六团于12月7日强袭青阳镇,在激战3个小时大量杀伤日军之后,主动撤出战斗。这一仗像剜了平林的心,他恼羞成怒,像一个快要输光的赌徒,拼凑老本,千方百计地寻找二十六团决战。

筹谋决战之前

12月8日,二十六团接到九旅旅长韦国清、政委康志强的命令:10日晚配合外线主力拔除日军金锁镇据点。也就是说,外线主力打回来了!这把钢刀已磨得锋利,要砍向敌人的后腿,掏它的心脏了。

12月9日黄昏,二十六团到达朱家岗,团长罗应怀和政委谢锡玉带领参谋人员观察地形。朱家岗东临洪泽湖,西靠安河,是淮北根据地的腹地。这是一个东西走向的稍高于平原的岗子,上面坐落着曹圩、张庄、孙岗等几个自然村,除了南北各有一条抗日交通沟外,都是一望无际的开阔地。这里离金锁镇只有6公里,部队一个急行军就能赶到。

部队在朱家岗宿营后,立即转入为10日晚间攻击金锁镇的战斗做准备工作。部队忙着准备攻坚器材,团部连夜召开了连以上干部会议,对如何消灭金锁镇的日军进行具体部署。当各营、连干部返回驻地休息时,已是凌晨1时了,极度疲劳的战士们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料,此时狡猾的日军平林师团金子联队3个大队加上少量伪军共1500余人,正偷偷地从青阳镇、归仁集、金锁镇兵分3路包围过来,把魔爪伸向朱家岗,伸向二十六团。

10日拂晓前,一声尖厉的枪声把大家从梦中惊醒。这时,驻孙岗一连的一名战士一头撞进来报告:“团长,鬼子包围了孙岗!现在正分两路向曹圩、张庄逼近。”

“日军有多少?”罗应怀急忙问道。

“看不清,到处都有脚步声和马叫声,看样子日军很多。我们是冲出来的。”

此时,作战参谋潘隆昌也报告:“西南、西边日军已经接近。”

“迅速查明情况,进入阵地加固工事!”

罗应怀和副团长严光一面观察情况,一面将二营调至曹圩待命,并令三营以1个连的兵力坚守朱岗,挡住南边的日军,1个连向北侧击包围孙岗之敌,一营二连由北岗交通沟向一连增援。5时40分,东、西、南、北四面都响起了枪声,朱家岗被日军包围了。

走,还是打?走,会有什么结果?打,将会出现什么局面?

突然,一个鲜明的战斗场面在罗应怀的脑中闪现:那是10年前红四方面军第四次反“围剿”进军陕南的竹林关战斗。在团长许世友指挥下,红十二师三十四团抗击着6倍以上的蒋介石精锐部队胡宗南部,坚持战斗了3天3夜,最终杀开一条通路,翻越野狐岭,抢占竹林关,胜利完成了掩护主力部队突围转移的任务。

罗应怀反复考虑后,认为在未搞清敌情之前,不能马上突围,否则对二十六团十分不利,应当坚守阵地,战到天黑等待援军。于是,他坚定地提出了“坚守阵地,战到天黑,等待援军,待机歼敌”的主张,这个意见很快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团领导的决心迅速下达到各营、连,这场空前激烈的守备战,在辽阔富饶的淮北大平原上、在洪泽湖畔打响了。

誓死守卫阵地

12月10日,一阵阵天崩地裂般的枪炮声,撕破了黎明的幕帐。冲击与反冲击,争夺与反争夺,使不到1.5公里长0.5公里宽的朱家岗烟柱四起、火光冲天,一时间断木、尘土满天飞扬,密如冰雹的弹片疯狂地横扫过来。

紧张残酷的阵地争夺战,首先在曹圩北面的交通沟东西两端激烈地展开。

孙岗敌情发生后,二连迅速占领北面交通沟。二连在此前的战斗中是主力连,伤亡较大,全连只剩60余人。为保存二连的战斗力量,团领导命令五连一排接替二连坚守交通沟西端,将二连移至西小庄二线阵地待命。

五连一排排长王康是个刚满20岁的青年,操着浓重的苏北口音,身材小巧,性格活泼,每战临阵一听枪声就精神百倍,作战十分机警顽强。

8时许,日军1个小队发起攻击。王康运用诱敌之计,让2名战士隐蔽在交通沟西端的横垛下,将成束的手榴弹盖全部打开。他率领其余战士稍作抵抗,便佯装后撤。日军不知是计,蜂拥冲来,隐蔽在交通沟横垛上的战士突然向敌群掷出手榴弹,炸得日军血肉横飞,抱头乱窜。王康乘势率全排反击,歼敌小队大部,残敌只得狼狈退回。

不多久,10余个伪军带着日军又向交通沟冲来。王康拨出大刀往沟崖上一插,喊道:“不怕死的,上来吧!”敌军见势怕还有埋伏,便又退了回去,集中全力转向交通沟东端冲去。

交通沟东端离曹圩只有10多米远,在部队遭合击后不久,日军已摸清曹圩是二十六团指挥机关的驻地,便集中优势兵力,企图占领交通沟东端阵地。此阵地若被敌突破,曹圩就要受到东、南、北3路夹攻。为了加强交通沟东端的防御,罗应怀亲自上了阵地指挥。

罗应怀来到了阵地上,二营副营长抹了把被硝烟熏黑的脸,刚想向他报告情况,日军又开始顺着东北交通沟进攻了。五连二排排长王洪儒率四、五、六班,用大刀、手榴弹与敌展开了拉锯战。10时多,1颗敌弹击伤了罗应怀的右腿,剧烈的疼痛使他晕了过去,鲜血浸透了棉裤。此时,交通沟东端一度被日军突破。在此危急情况下,王康率领一排1个班赶来增援,机枪手余忠献用准确的点射,把10多个日本兵送上了西天。经过5个小时的激战,100余名日军对阵第二十六团1个排20余名战士,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未能进占我方一寸阵地。

日军不甘心失败,又在交通沟东端集结兵力。这时,从界头集又赶来了一路日军增援。

为了加强交通沟东端的防御,罗应怀与大家商量,把二连再拉上去。

二连连长孙存余是1939年入伍的。罗应怀把他叫到面前,告诉他这项任务的重大意义。孙存余豪迈地说:“请团长放心,人在阵地在,我孙存余只要还有一口气,鬼子就休想在我面前前进一步!”

进入阵地后,孙存余带领1个加强班和五连二排、一排一班的战士们一起打退了日军3次冲击。班长程明宽、副班长娄芝信、战士米炳开都是神枪手,他们弹无虚发,每人都打死了五六个日军。

见久攻不下,日军使了阴招,偷偷寻得离交通沟80米处的独立房顶,挑选特等射手爬了上去,利用高度优势向交通沟内的新四军战士射击,使二十六团一下伤亡了六七名战士。

孙存余气得直咬牙,骂道:“好毒啊!正面攻不上来,爬到屋顶上向我们打冷枪。好吧,让你尝尝老子的枪法!”他从娄芝信手中接过三八式步枪,把满腔仇恨都凝聚在枪口上,瞄准了敌人。“砰”的一声,日军射手从屋顶上滚了下去,再上去一个又被他打下来,他3发3中,消灭了3名日军。日军见此计不成,不得不重回正面进攻。日军小队长挥舞着王八盒子,赶着20多个日本兵哇哇乱叫着冲了上来。而此时,孙存余只剩下1发子弹了,他对战友们说:“把手榴弹盖子全部打开,准备大刀!听见我枪声一响,就杀他个人仰马翻!”

子弹“嗖嗖”地在头顶上飞过,炮弹片不时地落在身边,战士们双眼盯着眼前的日军,50米、40米、30米……“砰!”孙存余的枪声响了,日军小队长惨叫一声,倒在地上。20多个日本兵还没有来得及后退,一阵劈头盖脸的手榴弹就在他们中间爆炸了。浓烟未散,孙存余带领战士们挥舞着大刀冲入敌群,左砍右杀,将这20多个日军全部歼灭。

12时15分,恼羞成怒的日军一口气向交通沟内发射了几百发炮弹,并发起了多次轮番进攻,一时间烟雾弥漫,弹片横飞。孙存余带着1个班依托路沟中的横垛,在子弹用尽的情况下,仅用大刀、手榴弹苦苦支撑了3个小时,最后只剩下他和娄芝信、米炳开3人了。

此时,日军又成群结队地扑了过来。娄芝信战得眼睛都红了,头上的血渗透过绷带流到了脸上,他也顾不得擦。枪里已没有子弹,他“唰”地从背后抽出大刀,说:“连长,要死我们死在一块!”说着就往上冲,还没有爬上沟崖,就中弹跌落下来牺牲了。

“只要有我们两人在,决不后退一步!”已经多处负伤的孙存余向唯一的战友米炳开再次进行战斗动员。

而得知他们战况的罗应怀此时手边已无人可用。但即使这样,罗应怀还是发出一声怒吼:“增援!一定要增援孙存余!”他命令二连三排排长王学如、班长程明宽和一名战士,带上2排子弹、2枚手榴弹前去增援。

于是,又一次殊死的争夺战,在曹圩东北角交通沟打响了。

战后,罗应怀躺在担架上问英雄连长孙存余最后是怎样守住阵地的。孙存余笑了,说:“团部给了增援,我们人多了,武器加强了,力量大了。”

“力量大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啊?3个人、2排子弹、2枚手榴弹就是坚不可摧的力量!

血战歼灭敌军

激烈而残酷的战斗,同时也在张庄大院进行着。

张庄大院紧挨着曹圩,原是一营营部驻地。战斗打响后,日军进攻张庄,五连副连长戴春涛便带三排去一營营部换防。刚进入阵地,日军就开始进攻了。戴春涛命令战士们把手榴弹准备好,沉着应战。他说:“今天的战斗不同往常,打的是防御战,战斗时间长短不由我们来决定,必须节约子弹,日军不到跟前不打,瞄不准不打,无命令不打。”

戴春涛刚说完,100多个日军已冲到阵地前。这些家伙犹豫了一下,见院内没有动静,就壮着胆子一窝蜂似的向大院冲来。眼见敌人离院墙只有几米远了,戴春涛下令:“手榴弹,打!”

手榴弹雨点般飞向敌群,随着不断的爆炸声,日军惊呼着、呻吟着,横七竖八倒了10多个,没死的掉头就跑。

看到日军溃退,戴春涛又命令:“机枪,打!”早已愤怒的机枪张开了嘴,子弹像一阵疾风扫过,二三十个日军像稻草人似的纷纷倒了下去。

8时30分,日军开始用猛烈的炮火轰击张庄大院。一时间硝烟弥漫,弹片乱飞,坚实的院门被炸成无数碎片,抛到空中又跌落下来,有一段院墙被炸平了。日军凭借猛烈炮火的掩护又发起了第二次冲锋。

30多个日军一步一步地逼近了张庄大院。虽然大院里没有一点动静,可这一次他们不敢像上次那样疯狗般地往里拥,而是个个都像脚板生疮一样,一点一点往里挪。

离大院门口还有几步远,手榴弹又一阵阵地从围墙内飞了出来,落在敌群中间。同时,一挺歪把子机枪从院内一家窗口上伸了出来,向蜂拥至大门口的日本兵愤怒地吐出了火舌。

日军被迫拥向围墙的缺口处,而在缺口两边早已埋伏上了我军战士。一个日本兵刚爬上缺口,就被一名战士一刀把脑袋劈成两半。一些日军又爬上来,五连战士们就用刺刀挑,用大刀砍,用手榴弹砸。日军一看从缺口处突不进来,又挤向大门。冲进大门的日军,与守门的八班战士展开白刃战,响起一片大刀和刺刀的撞击声。这时,戴春涛带着九班从缺口处冲上来,一面用手榴弹炸退门外的日军,一面用大刀砍杀冲进来的日军。

激烈的肉搏战,延续了半个多小时,日军第二次冲锋又被打垮了。

见两次冲锋未果,第三次日军用上了火攻。大量的燃烧弹使院内的房屋、柴草全被烧着了,整个张庄大院除了烈火就是浓烟。战士们的衣服被烧焦,脸上、手上、脚上被烟火烧起了鸡蛋大的燎泡。浓烟和烈火遮住了战士们的视线,让人被浓烟熏得喘不过气来。等浓烟渐渐地被寒风吹散了,战士们发现离大院20多米的地方趴满了日军,黄乎乎的一片像蝗虫一样,正向大院匍匐前进。敌人的一挺歪把子机枪架在场埂上,3个射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戴春涛拿起一枚手榴弹,目测了一下距离,奋力向日军的机枪处投去,“轰”的一声,敌射手连同机枪一起被炸翻了,战士们一跃而起,冲入敌群,挥动大刀,向日军的头上砍去。

击退日军第三次进攻后,五连三排只剩下刘炳珠等8名战士,弹药全部打光了,刺刀拼弯了,大刀也砍豁了。戴春涛趁战斗间隙来到团部,向罗应怀汇报情况同时寻求弹药支援,罗应怀将仅能找到的4枚手榴弹全都给了他。“你们还能守多久?”罗应怀问。

“请团长放心,人在阵地在!”

罗应怀说:“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与阵地共存亡!”

戴春涛听罗应怀说出这话,眼泪止不住流出来了,说:“就是死,也决不让日军讨一点便宜!”

戴春涛领回4枚手榴弹后,一面加修工事,一面收集农具作武器,准备与日军搏斗。工事尚未修好,日军又从西巷冲过来,8名战士挥舞农具冲入敌群,戴春涛砍死日军一名小队长,吓得其余日军抱头逃窜。

日军退后,又用燃烧弹打过来。戴春涛等已有了与烈火作斗争的经验,隐蔽在墙角下,无一伤亡。最后10多个日军龟缩在西巷院墙内,企图在墙壁上挖枪眼向我军射击。戴春涛率8名战士隐蔽接近西小院,2人放火烧房,3人封住院门,3人投弹。等到日军刚挖通一个小洞,他们就向洞内塞进一枚用长棍绑着的手榴弹。日军在院内被手榴弹炸得无处藏身,院门又被封锁,只得逃回房内。房子被烧着后倒塌,10多个日军全部葬身火海。

金子联队先后集中了3个中队兵力,连续向张庄阵地进行了14个小时的冲击。机枪、大炮、燃烧弹能炸平张庄大院,但却奈何不了磐石一般的五连三排战士们。

“小鬼”立了大功

战斗的焦点,自始至终集中在曹圩东南门阵地。

曹圩是团指挥机关的驻地, 二营营部和四连也驻扎在此。曹圩是一座典型的淮北村庄,村外筑有土圩子,圩外有水壕,东南门外的水壕上有条便道,是出入曹圩的唯一通道。

日军凭着兵力多、火力强,在猛攻曹圩东北交通沟、张庄和孙岗的同时,集中了150余名日军,在机枪、山炮等火力掩护下,成群地沿着大场(打麦场)开阔地向东南门发起猛烈冲击,妄图从此处突入曹圩,一举歼灭二十六团指挥所。

坚守曹圩东南门阵地的是四连三排。从6时至8时40分,三排七、八班在排长耿立成指挥下,用机枪和步枪连续打退日军3次冲击。战士曹金才沉着射击,弹无虚发,打死了六七个日军。

9时许,日军集中全部炮火向东南门施以猛烈的炮击,并交替掩护,匍匐前进,占领了东南门外坟包、沟坎等所有能利用的地形。此时,圩门已被炸毁,整个阵地围墙坍塌,弹坑累累,几乎所有工事都不能利用。三排20余名战士便利用残缺的围墙和弹坑,用密集的手榴弹还击日军。但日军仍纠集其残部疯狂向东南门冲击,七、八班战士与敌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不少战士同日军扭在一起壮烈牺牲。

这时,少量日军突击部队攻进了东南圩门,情况万分紧急。在此千钧一发的关头,严光指挥营属重机枪向冲进圩门的日军发起狂风暴雨般地扫射,机枪手纪永春不顾弹片乱飞,孤枪射击。圩门内外日军死尸遍地,被打伤的日军在地上打滚哭叫。四连三排终于又夺回了圩门阵地。

在打退日军第五次冲击之后,二十六团的领导分析了当前情况后认为:我们困难,日军更困难!我们有牺牲,日军死亡更惨重!只要我们横下一条心,咬住牙,坚持到底,最后的胜利必定属于我们。

严光慎重地说:“我手里还有一个班的预备队,现在这块钢该用到刀刃上了。”

羅应怀脑子里顿时出现了四连九班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鬼”们的形象。这群青年战士只有十五六岁,同志们都亲切地称他们为“小鬼班”。精兵简政后,部队曾决定把他们送到后方去学文化,可他们死活不愿离开前线。以往,在行军作战时“小鬼班”几乎是个“包袱”,现在,第一次经历这样激烈的战斗,他们能成为团里这把钢刀上的利刃,成为一只铁拳,成为坚守东南门一根坚强的砥柱吗?

“小鬼班”迅速被集中起来了,他们穿着宽大的不合身的棉袄、棉裤,腰间掖着手榴弹,手里握着大刀,整齐地站在烈火浓烟里。26岁的严光左手紧握着一把染着日军血污的大刀,说:“小同志们,谁是穷人的硬骨头,就在这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刻站出来吧!刺刀见血最英雄,杀敌立功最光荣!”

“谁怕死,谁狗熊!副团长,快布置任务吧!”“我们一定能守住东南门,一定能打退鬼子!”

“小鬼”們个个坚强勇敢,他们的英勇气概无异于身经百战的老战士。

于是,“小鬼班”被编成两个突击组,一个抢车组,开上了阵地。

激烈的战斗打响了,“小鬼班”战斗情绪极为高涨。在圩内机枪、步枪火力掩护下,突击组先向日军投了一阵手榴弹,把日军打乱,接着挥舞大刀,高呼着“为烈士报仇!”直冲敌群。日军被“小鬼班”的突然袭击搅得晕头转向,“小鬼班”的抢车组乘势把大场上的两辆大车抢了回来,把炸毁的圩门堵塞起来。

突然,指挥“小鬼班”的四连副连长尹作新发现,在东南方向的交通沟里,有日军的钢盔在一闪一闪地晃动,日军又将发动一次新的进攻。他迅速要求大家严密监视日军的动向,做好迎击的准备。不一会儿,几十根黑色的烟柱腾到半空,日军的炮弹在圩门附近爆炸,一束束密集的子弹呼啸而来,在强大的火力掩护下,日军向东南圩门发动了又一次冲锋,几十个日军端着刺刀冲了上来。只有三四十米距离了,尹作新发出了“齐射”的命令,敌人一个个应声倒地。剩下的日军连滚带爬逃回路沟中。

不久,日军又发起了进攻,开花弹纷纷在圩门附近爆炸,弹片和泥块在水沟里激起了浪花。狡猾的日军改变了战术,采用了交叉掩护和分组跃进,又逐渐接近了圩门。

“节省子弹!打不中敌人不开枪!”这是15岁的战斗组长高佩桐的声音。战士们掷出的手榴弹在敌群里爆炸,随着腾起的黑烟,日军的断肢、残臂飞上半空。一个戴眼镜的日军吓昏了头,没有跟着他的同伙一块儿逃走,反而向沟边跑了过来。高佩桐迎头给了他一枪,这个日军一个倒栽葱跌进水沟。

下午2时,拼凑起来的日军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发起了最后一次冲击。但“小鬼班”就以这两辆被日军打得像蜂窝一样的大车做依托,十进十出,反复冲杀,像钢钉一样坚守在阵地上。

从早晨到下午3时,150余名日军对东南圩进行了10次以上的冲锋,圩门外死尸累累,枪支弹药遍地,日军却未能跨进圩门一步。

下午4时20分,四师骑兵团奉命火速前来支援,向日军发起突击。张庄村南松林里的日军阵地升起了一股黑烟,日军开始溃退了。

二十六团立即组织各阵地火力追击,日军只顾逃命,弃械遗尸,仓皇败回青阳镇、金锁镇等据点。晚10时,朱家岗战斗胜利结束。在这次战斗中,二十六团教导员吴承祖等73人光荣牺牲,团长罗应怀、二营营长张立业等60余人光荣负伤。日军付出了3到4倍于我的伤亡代价,最后狼狈溃逃。

烈士的鲜血开出了胜利之花,朱家岗战斗的胜利,宣告了日军33天大“扫荡”的彻底失败。(题图为油画作品《血战朱家岗》)

(责任编辑:章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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