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波,李 伟,李峻峰
大型体育赛事作为人类社会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推动城市发展、创造巨大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同时,也对生态环境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土地使用类型改变、不可再生资源消耗、生物多样性破坏、温室气体排放增加、大气环境和水环境污染、土壤污染、垃圾排放量增加、噪音污染[1]。尤其是近年来各种大型体育赛事举办的次数日益增加,致使赛事承办对城市生态环境产生胁迫的几率大大提高,严重威胁着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及人类的身心健康。
近年来,伴随着对生态管理目标和环境理念的转变,生态风险评估已逐渐成为学术界研究的热点。梳理相关文献可见,国外对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带来的生态风险评估研究起步较早,学者多采用生态足迹法[2]、环境输入——输出法[3]、生命周期理论评估方法[4]对赛事承办所产生的生态足迹、碳足迹和环境负面效益等方面进行评估计算,以进一步分析赛事承办所带来的城市生态风险;与国外相比较,目前国内关于体育赛事与生态环境关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北京绿色奥运与环境的保护、体育赛事对生态环境负面影响的定性描述[5-6],而对于城市承办体育赛事生态风险评估的定量研究甚少。如今,我国北京、成都、武汉等城市正积极申办大型体育赛事,因此,科学构建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生态风险评估体系、确定生态风险评价标准和定量评价方法对加强城市生态文明建设、促进赛事举办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和统筹推进“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指导意义。
生态风险(ecological risk)是指不确定性的事件或灾害对生态系统及其组分可能产生的不利作用,包括对生态系统结构、生态过程和生态功能的危害,以致影响生态系统的健康和安全[7]。由于大型体育赛事承办是一项复杂的社会活动,既涉及到体育场馆设施及附属设施的建设、运动员和赛事官员的安置、外来游客的接待与运送、开幕式烟花的燃放,又涉及到能源的供应、赛事设备的加工、赛后体育场馆设施的维护、固体废弃物的处理等工作,所以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的生态风险除了具有一般意义的“风险”内涵之外,还具有叠加性和隐蔽性等特殊涵义。通过对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的生态风险源、类型、作用与响应分析可知(见图1),在此概念模型中,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的生态风险源主要来自于体育场馆及附属设施建设工程、交通运输工程、城市外来人员接待、固体废弃物处理、能源供应、体育赛事设备加工、水上赛事承办、体育赛事开幕式烟花燃放等社会活动。不同的社会活动所释放的生态压力是不一样的,主要分为流失、切割、板结、污染、消耗、破碎化和单一化7种类型。通过对城市举办大型体育赛事生态压力与响应示意图分析可知,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的生态风险类型主要分为生态失衡风险、生态空间占用风险、环境污染累积集中爆发风险、资源能源无序利用过度消耗风险。
图1 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的生态风险类型Figure 1 Types of ecological risk that the city undertakes for large-scale sports events
风险源是指可能导致伤害、疾病、财产损失或工作环境被破坏的根源或状态;而风险源辨识则是认识到风险源的存在并探寻其特性的过程。目前,学界关于风险源的辨识普遍通过物质类型及数量或工艺固有安全性来判断风险源,结果导致风险源的识别存在较大偏差[8-9],故本文将采用故障树和事故树相结合的方法[10],对大型体育赛事承办中发生的生态环境事件进行蝴蝶结分析,识别出大型体育赛事承办中生态环境风险。
通过对大型体育赛事承办中发生的生态环境事件进行蝴蝶结分析,依据风险源分类理论[11],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的生态风险源分为静态固有型风险源和动态触发型风险源。其中静态固有型风险源是指大型体育赛事承办过程中体育设施建设(改建)、外来人员的运送和接待以及赛事举办过程中所产生的对环境造成破坏的建筑材料、化学化工原料、噪声、废水、废气、废渣等有害物质;动态触发型风险源是指赛事承办过程中设备(设施)故障、环境因素以及个体不当行为和组织管理缺陷等。由于本研究是对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的生态风险评价,且评价指标都是选择静态固有型风险源,所以本研究将着重对静态固有型风险源进行分类和辨识(分类结果见表1)。
表1 大型体育赛事承办中的静态固有型环境风险源Table 1 Static inherent eco-environment risk sources for large scale sports events
风险受体分析是对风险的承受者进行分析的过程,其分析内容包括受体的选取和生态终点的确定。大型体育赛事的承办过程中的风险源通常是多样的,存在多个生态风险源,因此生态风险受体也存在多样性。本研究梳理了大型体育赛事承办中的环境问题与赛事承办、城市自然生态背景之间的因果关系,以赛事承办为纽带构建了大型体育赛事承办中的生态风险因果链模型(见图2)。图2显示大型体育赛事承办引发的生态问题主要存在于以下三个阶段:一是赛前体育场馆(基础设施)的建设阶段,如体育场馆(基础设施)的建设会占用大量的土地,造成城市硬质景观和软质景观的面积比例不协调,体育场馆(基础设施)建筑施工时将会产生大量的施工污水、生活污水和建筑扬尘,对大气、土壤和声环境造成污染;二是大型体育赛事举办阶段对城市生态环境引发的风险,如赛事举办过程中大量的外来游客的接待、赛事开幕式的烟花燃放以及赛场中的观众呐喊和广播等噪音将导致城市生活污水排放、交通运输量、电力能源消耗量和噪音暴露剂量增大;三是赛后场馆维护阶段,如大型体育赛事举办后临时场馆的拆卸和比赛场地植被的养护将会对赛事举办城市的土壤、水和声环境产生破坏。这些由大型体育赛事承办占用的土地及产生的次生污染物除直接影响和污染赛事举办城市的生态环境外,通过地表径流、食物链、太阳辐射、大气循环以及其他物质能量迁移过程,间接地影响地表水/地下水、大气质量、生物群落、地表温度、土壤以及生物个体,从而造成了地下水/地表水受污染、大气污染、生物多样性退化、局部热岛、土壤退化、土壤污染、危害物种、水平衡破坏、景观破坏、噪音污染等生态环境问题。综上可见,大型体育赛事承办过程中生态风险的受体主要包括土壤、水体、大气、生物群落和人类居住环境。
图2 大型体育赛事承办中的生态风险因果链模型Figure 2 The model of causal chain of eco-environment risks in the hosting of large scale sport events
运用文献资料法,在中国知网、万方等期刊数据库以“大型体育赛事”“生态风险”“评价体系”为关键词进行文献资料检索并整合相关信息,构建出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生态风险评估的初拟指标体系。
生态风险评估体系的指标筛选采用专家咨询法,将初拟的指标体系制成专家调查问卷,在体育赛事管理、生态环境评价、环境污染治理等领域选取专家23名(其中体育赛事管理领域8名,生态环境评价领域9名,环境污染治理领域6名)进行两轮问卷调查。问卷回收后,按照指标的重要程度进行赋分,计算出各指标的平均得分、各指标的变异系数和一致性检验等统计参数。参照指标体系的筛选标准[12],选取平均分大于3.5、变异系数小于0.25、一致性检验结果小于0.05的指标,最终形成了4个一级指标、14个二级指标、40个三级指标的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生态风险评估指标体系(见表2)。
表2 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生态风险评估指标权重系数表Table 2 Weight coefficient of risk assessment index system for large-scale sports events in host city
通过构造判断矩阵、对特征向量进行归一化处理和单层次排序一致性检验等步骤,计算出每一项指标的权重W,然后求出23位专家在同一层次上每一项指标权重的算术平均值。由于本研究只计算下一级指标相对于上一级指标权重的大小,因此层次总排序及一致性检验这一步骤可以省略掉。具体生态风险评估指标权重计算结果见表2。
从构建的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的生态风险评估体系来看,生态环境指标在评估指标体系中权几乎占到了整个指标体系权重的半壁江山,成为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诱发生态风险的主要因素;而大气环境和水环境指标权重之和超过了50%,成为影响城市生态环境指标的主要因素。其中,体育场馆建设建筑扬尘排放浓度和机动车尾气排放达标率指标对城市大气环境影响较大,是影响城市大气环境质量的主要指标;工业废水排放达标率、生活污水排放达标率和建筑施工污水排放达标率指标对城市水环境影响较大,成为制约城市水环境质量的主要指标。
由此可见,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过程中,规避生态风险首要任务是加强生态环境污染的防治,重点是大气环境和水环境的污染治理。具体而言就是在大型体育赛事承办过程中要降低体育场馆建设建筑扬尘排放浓度和提高汽车尾气排放达标率;在水环境治理方面,就是要提高工业废水、生活污水和建筑施工污水排放的达标率,防止水环境发生污染。大型体育赛事具有周期长、规模大、人员多等特点[13],体育场馆基础设施建设、经济生产、生活燃料、交通运输等活动将产生大量的建筑扬尘和有害气体,它们进入城市大气后将会引发城市大气环境污染;建筑废水、工业废水、生活污水、赛场植被养护施肥喷药产生的污水在短期内暴增,这将超出城市污水处理能力,一定程度上造成城市水环境的污染[14]。此外,水上赛事项目比赛过程中遗留的燃油、洗涤剂、润滑剂、动力性运动设备发动机尾气排放而产生硫化物、氨氮和氟化物等有害物质也会对水域造成不同程度的污染[15]。同时,城市承办大型体育赛事将会导致工业三废排放量增加、城市外来人口剧增引发生活垃圾量暴增、繁重的交通运输将会产生大量的汽车尾气,如处理方式不得当,将会对土壤造成二次和长久性污染;建筑噪音、赛场高音喇叭、观众呐喊声、汽车鸣笛声也会引发噪音污染,严重影响当地居民生活和身心健康。因此,大型体育赛事承办过程中要建立完善的生态环境监控体系,将大气、土壤、水、声环境等领域中的生态风险源整合形成环境信息数据库,把收集到的风险源排放数据与环境质量进行关联性分析,并预测数据的时空发展趋势,及时启动风险预警机制,预防生态风险的发生。
承办大型体育赛事除了加强生态环境监控外,赛后还应对遭到污染的城市生态环境进行修复与补偿。以生态环境的完整性和服务功能性为依据,以城市生态环境修复与补偿为突破口,构建大型体育赛事承办背景下的城市生态环境修复与补偿机制。制定城市生态环境修复与补偿制度,明确生态环境修复与补偿的责任主体、生态环境修复与补偿标准;建立城市生态环境修复与补偿监测制度,监督生态环境修复与补偿主体的义务履行情况;制定城市生态环境修复与补偿绩效评估制度,评估生态环境的修复与补偿效果,切实提高生态环境的修复与补偿绩效[16]。
城市生态空间是城市生态系统中土壤、动植物、水体等自然因子的空间载体,是城市内提供生态系统服务为主的用地类型所占用的空间,包括耕地、绿地、园地、林地等[17]。从生态风险评估指标体系中可见,生态空间指标在评估指标体系中所占权重为0.28,成为大型体育赛事承办过程中诱发城市生态风险的次要因素。其中,土地资源指标对生态空间影响最大,森林资源指标、绿地资源指标对生态空间的影响程度依次减小。进一步分析可见,体育场馆及附属设施建设占用耕地比例和人均土地面积指标影响着土地资源的利用格局;森林覆盖率和城市绿化覆盖面积成为影响森林资源和绿地资源的主要因素。
上述结果说明,在大型体育赛事承办过程中应避免大量的生态空间被占用,防止出现土地利用格局发生变化、生态功能区被占用和城市景观破碎化的现象。着重做好土地资源的使用规划、森林资源和城市绿地资源的保护工作,确保体育场馆及附属设施建设占用耕地比例、森林覆盖率和城市绿化面积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同时兼顾提高人均耕地面积、人均土地面积、林木蓄积量和人均公园绿地面积等指标的比例,避免因占用大量的生态空间而导致生态系统的生物群落和景观结构改变、气候调节功能下降、生物栖息面积减少的程度增加,最终引发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受损的风险加剧。
进行土地资源使用规划时,尤其是做好体育场馆及附属设施的选址、设计、建设等体育赛事设施建设规划工作,防止造成对城市生态空间和生态环境的剥夺与胁迫[18]。体育场馆建设初期应进行充分论证,体育场馆的选址应严格遵守城市生态控制线规划方案,本着“能改建、不新建”的原则进行体育场馆及附属设施建设,坚持城市生态控制底线不动摇,确保生态控制线划定范围内生态资源保护、原住民发展以及生态项目布局等问题得到有效落实与解决[19]。体育场馆及附属设施在建设或装修时应使用绿色环保建材和安装节能降耗设备,以减少对城市环境的污染和资源能源的消耗。如彰显绿色、环保的著名奥运体育设施“伦敦碗”使用了低碳混凝土和50%可回收的建筑材料,书写了伦敦奥运会“减量、再用、循环”的绿色环保篇章;悉尼奥运会体育场安装雨水收集和利用设施、奥运村大量使用太阳能光电板、水上运动中心室内采用局部制冷技术,降低了能耗、减少了温室气体的排放;德国2006年世界杯期间的智能化照明管理系统、高效能的热电联产设施、可再生能源的利用等措施使总能耗降低13%[20]。另外,体育场馆及附属设施建成后,应加强体育设施及城市生态环境的绿化,按照联合国生物圈生态与环境保护组织做出的规定,使城市居民人均绿地和住宅区人均绿地达60 m2和28 m2的城市绿地规划和建设标准,这将有助于减弱城市的热岛效应和降低对城市生态空间的胁迫。
生物种群是在一定时间内占据一定空间的同种生物的集合体,生活在同一环境中的所有生物种群组成了群落;生物种群的基本特征成为以生物种群为受体的生态风险评价的重要内容。通过对生态风险评价指标体系分析可知,生物种群指标在整个生态风险评价指标体系中权重占比居第3位,成为诱发城市生态风险的第三大因素。其中陆地动物和陆地植物指标是影响生态种群的主要指标,其次是浮游动物、浮游植物和水中微生物指标。
研究结果提示,在体育场馆及附属设施的建设及城市重新规划建设过程中,应注意加强对赛事举办城市陆地动物、陆地植物的保护,最大限度的保护好动植物的生长环境、栖息环境、繁殖空间、捕食环境,合理规划体育场馆设施建设用地,尽可能不占用或少占用森林和绿地资源,以防止大型体育赛事承办中的各种社会活动造成对动植物生活环境的破坏,导致动植物个体、种群、群落的死亡或消失;同时在举办水上比赛项目过程中要注意保护好水中浮游动物、植物和微生物的数量,防止发生水体富氧化,进而影响到生态系统的结构和功能。
在大型体育赛事举办过程中所引发的资源能源无序利用过度消耗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以土地资源为代表的自然资源过度消耗;二是大量人口的聚集造成了城市水电煤气等资源的供应吃力。其中,人口规模指标所占比重较大,成为影响资源能源指标的主要因素。由此可见,大型体育赛事承办过程中需做好城市人口规划、适当控制好外来人口的规模,合理规划资源能源的利用,以减少短期内城市人口暴增所产生的资源能源生态环境压力,预防城市资源能源过渡性消耗的风险。因此,在大型体育赛事承办过程中,赛事承办方及相关管理部门应参考城市人口对环境污染的门槛效应[21],根据赛事举办城市的经济结构、技术水平、自然环境等实际情况,做好城市人口规划、合理控制人口规模,从而使得城市人口规模在合理的区间内以有利于城市经济和生态环境的协调发展。
同时,要提高城市居民环保意识,构建全民参与的生态环保社会行动体系。保护生态环境、避免城市生态风险、建设生态文明不仅仅是政府的责任,也是每个社会组织、每个社会团体、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因此,从根源上解决生态风险,勿必提高城市居民的环保意识,构建一个由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公众参与的全民生态环保社会行动体系。政府部门在生态环境保护过程中积极发挥主导作用,企业主动承担起环境污染治理的主体责任,社会组织或公众积极践行绿色的消费模式和生活方式[22]。尤其是针对前来参加大型体育赛事的外来人员或游客,相关部门应加大生态环保宣传教育,积极倡导绿色消费模式和生活方式,减少对能源资源的过渡性消耗,最大限度降低碳足迹和污染物的排放,从而有助于城市生态风险的降低。
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打造宜居的城市生态环境、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是党中央在新时代做出的重要历史决定。大型体育赛事的承办在推动城市发展、创造了良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同时,也给城市生态环境带来了巨大的风险,影响着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如何减少或消除大型体育赛事对城市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降低大型体育赛事承办对城市生态环境带来的风险是新时代赋予体育赛事举办者、生态环境保护工作者的重要历史责任和使命,也是每一个体育工作者在新时期的主动担当。本文试图构建的评估指标体系有助于客观评估体育赛事承办对城市生态系统的损伤程度,以便于有的放矢的采取规避生态风险举措,预防城市生态风险的发生,促进城市生态系统的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