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外国语大学 研究生院,重庆 400031)
《牛津高阶英语词典》(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Dictionary)(以下简称:OALD)由著名的词典学家霍恩比(A.S.Hornby)专为母语非英语的学习者精心编纂,开创了学习型词典的先河,是为世人所公认的权威英语学习型词典。目前,国内外学者对OALD的研究主要可分为以下几个方面:1.词典学与其他学科相结合的研究范式:计算机辅助语言学习[1]、二语习得[2]、计算词典学[3]、认知词典学[4];2.对新版词典新特色的研究:OALD-5[5]、OALD-6[6]、 OALD-8[7];3.对词典的宏观结构设计进行研究:OALD-4、OALD-6和OALD-7的前后页的材料变化对比研究[8]、OALD-1至OALD-8的前页及主体内容及附录的对比研究[9]、OALD-9中Wordfinder栏设置研究[10]、OALD-9中“日常表达”栏设置研究[11];4.对词典的微观结构设计进行研究:OALD与其他学习型词典中词汇和语法的关系研究[12]、OALD及其他学习型词典中词缀信息的数量和质量研究[13]、OALD-1至OALD-6的动词句型对比研究[14]、OALD-1至OALD-9的动词句型标示体系对比研究[15]、OALD-1至OALD-8的动词句型的搭配信息表征对比研究[16]、OALD-7兼类现象研究[17]、在线OALD-8、OALD-9与其他学习型词典可视化标签展示的对比研究。[18]
总体看来,国内外学者对OALD各版本的研究角度各异,研究方法也有所不同。相对于国内的理论性研究,国外的研究大部分是实证性研究。目前,国内外对OALD-9的相关研究相对较少,在词汇增减方面的研究仍为空白,因此本研究具有一定的价值。
OALD-9新增的423个词汇,删减的162个词汇,属于不同的词性和语义领域。本文从这两个方面对增减词汇进行分类统计。
OALD-9中增减的词汇包括单类词和兼类词,其中增加的词汇中存在兼两类词性的情况。423个新增词汇中有413个单类词,占比97.6%,有10个兼类词,占比2.4%;162个删减词汇中全部为单类词,占100%。(详见表1)
表1 OALD-9增减词汇兼类统计
增减词汇中单类词占比非常大,下面对其词性进行统计。在新增413个单类词中,48个词汇包括46个缩略词、1个构词成分(-ji)以及1个缩写词(doncha)无法进行词性分类,剩余365个词汇有明确词性。在新增单类词中,306个名词占比最大,为83.8%;接着依次是35个形容词(9.6%)、12个动词(3.3%)、8个感叹词(2.2%)、4个副词(1.1%)。(详见表2)
表2 OALD-9新增单类词词性统计
162个删减词汇全部为单类词,其中16个缩略词无法进行词性分类,剩余146个词汇有明确词性。删减单类词中132个名词占比90.4%,占据优势,35个形容词占比7.5%,动词占比较少,仅占2.1%。(详见表3)
表3 OALD-9删减单类词词性统计
本文在借鉴OALD的官方词汇语义领域分类标准①的基础上,结合OALD-9增减词汇的实际情况,对其进行了不同语义领域的分类进行微调。通过统计整理,划分出动物、身体外貌、贸易、衣物、法律和罪责、文化、教育、家庭和人生阶段、饮食、健康、建筑、语言、体育娱乐、自然、个性和情感、宗教和政治、零售、科学、社交、技术、媒体、旅游出行、工作、职业、物品和其他共26个领域。(详见表4、表5)
由表4的统计结果可知,第9版词典新增词汇的语义领域众多,其中技术领域的词汇高居榜首,占比18.9%,然后依次是语言领域(10.4%)、贸易领域(6.4%)、体育娱乐领域(6.1%)、文化领域(5.9%)、法律与罪责领域(5.0%),这6个领域的词汇占新增词汇总数的52.7%。旅游出行、零售、动物和媒体领域的词汇增加较少,这4个领域仅占比2.8%。
表4 OALD-9新增词汇语义领域分类统计
如表5所示,不同语义领域的词汇也有所删减。技术领域的词汇删减最多,占比17.9%。接着依次是饮食领域(14.8%),文化领域(8.0%),教育领域(5.6%)、宗教和政治领域(5.6%)和健康领域(4.9%),这6个领域删减的词汇占删减词汇总数的56.8%,而动物、工作、家庭和人生阶段、零售、社交这5个领域删减的词汇最少,仅占比3.0%。
总体来看,OALD-9的词汇增减变化较大。从增减词汇词性分类统计情况来看,单类词占比较大,兼类词则相对较少;在增减单类词中,名词的增减变化最大,而动词、形容词变化较小。从语义领域分类统计情况来看,众多语义领域的词汇发生了增减变化,其中,技术、语言、贸易、饮食和文化领域删减变化较大。
表5 OALD-9删减词汇语义领域分类统计
词典编纂过程中词汇的增减要考虑多方面因素,以下主要从社会因素和词汇规约化程度两方面进行分析。
社会各方面的发展变化影响了语言构成要素的演变,尤其是词汇。社会生活的任何变化,哪怕是最微小的变化,都会或多或少的在语言——主要在语汇中有所反映,因为语言是社会生活进行交际活动的最重要的交际手段[19]。以下主要分析科技进步、网络发展、文化交流以及社会生活变化对OALD-9词汇增减的影响。
1.科技的进步
现代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也反映在词汇的发展变化中。词典中技术领域的词汇删减变化最大,增加了80个词汇,删减了29个词汇。例如:
a.增加词汇:Android(安卓)、QR code(二维码)、digital immigrant(数字移民)、digital native(数字原住民)、e-bike(电动自行车)。
b.删减词汇:minicomputer(迷你电脑)、mini-note(迷你笔记本)、MID(mobile Internet device)(移动互联网装置)、personal stereo(随身听)。
Android是一种用于移动设备的操作系统,QR code是近年来移动设备上流行的编码方式,两者均得到广泛应用,因此被收录入词典。digital immigrant和digital native这两个词形象地概括了数字化时代的两类人。电子化的产品越来越普及,对人们的生活方式产生很大影响,e-bike这种新的交通工具为人们出行提供便捷。Minicomputer、mini-note、MID等词均代指电脑,表达重复且使用频率相对较低。personal stereo是20世纪80年代盛行的音频播放器,但现代社会手机成为了流行的音乐收听设备。
2.网络的发展
网络社会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使用网络交流,因此便出现了网络语言这一语言变体。语言领域增加了很多网络缩略词,例如:
BF (boyfriend; best friend)、BFN(bye for now)、AFK(away from the keyboard)、BRB(be right back)、IDK(I don't know)
在网络交流中,人们注重信息传递的效率,这些缩略词充分满足了网络用户聊天的需求,省时省力。Martine[20]提出了“经济原则”,他认为人们在交际时所付出的努力往往与所传达的信息量是成正比的,这是语言经济的一条基本原则。柴磊[21]指出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递最大的信息量 ,这是语言经济原则的要求,体现在网络语言上便是其构词的简易化。这些网络缩略词的结构固定、含义明确,得到广泛使用,因而将其收录入词典中。无论是在网络交流还是现实交际中,人们都一直遵循着“经济原则”,力求语言简洁、交际效率高。
3.跨文化交流
OALD-9广泛收录了文化领域日渐通用的外来词,也删减了不常使用的词汇。例如:
a.增加词汇:guanxi(关系)、shojo(少女漫画)、mehndi(曼海蒂;人体彩绘术)。
b.删减词汇:Augean stables(奥吉亚斯的厩房)、Linear B(线形文字B)。
现今,世界全球化势力不断扩张,影响各国政治、教育、社会及文化等多个领域,跨文化交流和语言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语言接触是一种社会语言学的现象,任何一种语言在演变、发展的过程中都会在不同程度上跟其他语言发生接触[22]。英语与其他非英语国家的语言进行了语言接触,相互影响后产生了新的变体。语言接触对词汇的影响之一便是借词,英语吸收了其他非英语国家的民族文化特点,对语言进行借用、吸收和融合。Guanxi是中国社会中独特的人际关系与文化现象,词典中直接借用了汉语拼音。除了汉语借词,还有日语借词Shojo、印度英语借词mehndi等。这样的借词现象是语言接触的必然产物,也是不同文化融合的必然结果。Augean stables出自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典故成语故事,Linear B使用于迈锡尼文明时期。这两个词均有较长历史,但现在使用较少,因而被删减。
4.社会生活变化
体育娱乐、饮食、贸易、法律与罪责等领域发生了变化,也对词典中词汇的增减产生了影响,例如:
a.增加词汇:brain candy(脑轻松)、bubble tea(珍珠奶茶)、bitcoin(比特币)、DWI(Driving While Intoxicated)(醉酒驾驶)。
b.删减词汇:CinemaScope(宽银屏电影)、Frankenfood(转基因食品)、general agreement on tariffs and trade(关税及贸易总协定)、SAG(Screen Actors Guide)(影视演员协会)。
从体育娱乐领域来看,现代社会增加了brain candy这种放松方式,人们通过体验它来刺激大脑、让其感到愉悦,以缓解各种社会压力;删减词汇CinemaScope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被普遍使用,现代较少使用。从饮食领域来看,bubble tea是源自东亚的一种食物,也受到了其他国家的欢迎;Frankenfood因安全性问题受到质疑,未被全面推广。从贸易领域来看,社会上出现了新生的、虚拟的加密数字货币——bitcoin,自2009年诞生到现在一直受人关注;而general agreement on tariffs and trade被世界贸易组织(WTO)所替代,不常使用。从法律与罪责领域来看,DWI反映出社会对安全驾驶的重视;SAG在OALD-9中被删去,而含义更为完善的SAG-AFTRA(Screen Actors Guild-American Federation of Television and Radio Artists)被收录入词典。
词典编纂过程中词汇的增减有严格的标准,而词汇本身的规约化程度可以作为收录和删减的参考条件之一。Langacker[23]提出规约化是存在于一个语言社团头脑中的固定模式和常规,固定模式可以通过实验(反应潜伏期)进行检测,而规约化程度可使用语料库方法进行检测。语料库的分析是基于自然发生的语篇,包括来源于特定语言变体的全文本和多文本的分析,还包括具有对比性的多种口语和书面语变体[24]。王仁强、陈和敏[25]在前者研究的基础上提出判断规约化程度的四个标准:个例频率、类型频率②、使用域和使用年代。基于上述研究,本文以新增词汇“Android(安卓)”和删减词汇“palmtop(掌上电脑)”为例,利用The Corpus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English(以下简称:COCA)对其规约化程度进行研究。
Android在COCA 中的个例频率高达2027,而palmtop的个例频率总计100,远远低于Android。Android在5个领域均有所使用。杂志领域使用的最多,占比82.8%,其次是报纸(12.4%)、口语(2.7%)、文学(1.9%),小说领域所占比例最小,仅占0.1%。palmtop在4个领域都有所使用,而该词在口语领域并没有出现。Palmtop在杂志领域的使用率最高,占比48.0%,其次是小说(41.0%),而在报纸和文学这2个领域使用较少,仅占11.0%(详见表6)。
由表7可知,Android是由谷歌公司开发的手机操作系统,于2008年公开发行,因此在COCA中只检索到2008年以后的数据。历年来Android的使用频率较高,且呈上升趋势。鉴于Android有很高的个例频率、广泛的使用域和较长的使用历史,可以看出该词的规约化程度较高,可以作为独立词条收录入词典。相对而言, 根据语料库检索结果,palmtop虽然使用年代较长,但使用频率较低且大致呈下降趋势。语料库中显示,该词最近使用的年代在2013年,2014年以后的使用频率为零,规约化程度较低,因此可以从词典中删去。
表6 Android和palmtop在COCA 中的个例频率和使用域调查情况
表7 Android和palmtop在COCA中的历年使用情况
第9版在增减词汇方面的修订具有积极意义,如修订及时、收词广泛;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之处,如广泛使用的词未被收录、重要词汇被删减。
1.修订及时
1948年,OALD-1的出版开创了学习型词典的先河。此后OALD系列词典不断进行修订,力求与时俱进。OALD-9与OALD-8的发行时间相隔5年,在这5年中,国际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些发展变化影响着语言构成要素之一的词汇。为了适应社会的变化,牛津大学出版社对OALD-8进行修订改版,以更好地反映现代英语词汇和社会发展的新面貌。
2.收词全面
OALD-9新增词汇语义领域广泛,大量技术、语言、贸易、体育娱乐等领域的词语进入词典。具体来说,包括技术领域中augmented reality、multitouch等词;语言领域的口语词doncha、eww,以及网络用语缩略词如DD(darling daughter)、TBH(to be honest);贸易领域词汇,如blood diamond、crowdfunding;体育娱乐领域fly kick、glee club等词汇,反映出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和人们生活方式的变化。新增词汇为词典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丰富了词典的词汇系统。
1.广泛使用的词未被收录
技术领域的词汇如iOS、Instagram(照片墙)未被收录。iOS是苹果公司于2007年开发的移动操作系统,现已得到广泛应用。根据COCA语料库中对iOS的检索结果,截止到OALD-9的出版年份(2015年),iOS在语料库中的个例频率达到了470,相对较高,未被收录入词典,而和苹果系统相似的手机操作系统Android已收录入第9版词典。Instagram是一款运行在移动端上的社交应用,2010年上线之后用户迅速增长,目前该应用的用户人数已经过亿。截止到2015年,iOS在COCA语料库中的个例频率达到了609,也相对较高,却并未收录入词典。技术领域中得到广泛应用、大众认可度较高的词汇应该考虑收录入词典。
2.重要词汇被删减
OALD-9删减了一些教育领域相关词汇,如BEC(Business English Certificate)商务英语证书、The OED(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牛津英语词典》。BEC考试是英国剑桥大学针对英语为外语而准备进入商界的学生设立的考试,该证书已被欧洲乃至全球众多教育机构、企业认可,将其作为入学考试或招聘录用的英语语言水平要求。The OED被认为是当代最全面和最权威的英语词典,被称之为英语世界的金科玉律。目前BEC考试和The OED仍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词典却将其删去。这种做法是否恰当,仍需讨论。
本文对OALD-9的词汇增减变化情况进行统计和研究,发现词汇的增减与社会各领域的变化和词汇自身的规约化程度息息相关。OALD-9在词汇增减方面的修订既有积极意义,也存在一些问题。在编纂词典时,除了本文所探究的因素以外,编者还要考虑到市场定位、用户群体、收词时限等多方面因素。秦曦指出[26],对词典用户认知需求的关注、语料库等技术手段的更迭以及编纂模式的转变推动着新时代词典编纂理念的创新。OALD是英语学习型词典的典范,其他针对非英语为母语读者的学习型词典的编纂理念皆源自于OALD,对英汉、汉英学习型词典的编纂有一定参考价值。本文主要是对OALD-9词汇的收录和删减进行研究,后续研究可以从释义、词性的修订等方面入手,也可以研究OALD-9的修订对《现代汉语词典》编纂的启示。
[注释]
①OALD的官方词汇分类(24类):1.Animals;2.Body and appearance;3.Business;4.Clothes;5.Crime and law;6.Culture;7.Education;8.Family and life stages;9.Food and drink;10.Health;11.Houses and buildings;12.Language;13.Leisure;14.Nature;15.Personality and emotions;16.Religion and politics;17.Retail;18.Science;19.Social issue; 20.Technology; 21.The media; 22.Travel and tourism; 23.War and conflict; 24.Work.
②本文中Android和palmtop均为名词,不适用于类型频率标准,因此不予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