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伍尔夫
关于读书方面,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所提出的惟一劝告就是:不必听什么劝告,只要遵循你自己的天性,运用你自己的理智,作出你自己的结论,就行了。如果我们之间在这一点上能取得一致意见,我才觉得自己有权利提出一些看法或建议,因为你们决不会允许它们去束缚你们自己的独立性,而这种独立性才是一个读者所拥有的最重要的品质。
譬如说,柯尔律治、德莱顿和约翰逊的那些经过深思熟虑写下的批评文章,以及许多诗人和小说家的那些未经深思熟虑发表的种种言论,都常常是贴切中肯得令人吃惊——他们能把在我们心灵深处的云山雾罩中翻来滚去的那一团团模糊概念加以照亮并且固定成形。但是,当我们向他们请教时,头脑里必须装满了在我们自己的阅读过程中老老实实积累起来的问题和意见,他们才能对我们有所帮助。如果我们只是聚集在他们的权威影响之下,像一群绵羊躺在篱笆的阴凉中似的,他们对我们是无能为力的。而且,对于他们的裁决,只有当它与我们的判断发生冲突并已把它征服的时候,我们才能理解。
既然如此,你们也许会下结论说文学是一门非常复杂的艺术,我们即使读一辈子书,也不可能对于文学批评做出什么有价值的贡献了。是的,我们只能一直做读者;我们不可能戴上属于那些叫作批评家的稀罕人物的那只光轮。但是,我们作为读者,仍然具有我们自己的责任甚至重要性。我们所树立的标准、我们所做出的判断,悄悄散入空气中,变成了作家们工作时所呼吸的大气层。我们创造出一种感应力,尽管它不能出现在书刊版面上,却仍然影响着作家們。作家能感觉到普通读者的舆论——他们只是为了爱读书而读书,不慌不忙地读,非专业性地读,他们的判断有时带着很大的同情,有时又非常严厉——难道这不能帮助作家提高工作质量吗?如果通过我们这种办法能使书籍变得更健全有力、更充实、更丰富多彩,达到这种目的也就很值得努力了。然而,谁读书又是为了达到什么期望的目的呢?我们所不断追求的某些事业本身不就是有益的吗?乐趣不就是最终目的吗?读书不就是一种这样的事业吗?
(本文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