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雯倩
摘 要:作为一个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和西学训练的艺术家,夏阳对艺术有着独特的敏锐感受,既体验着现代都市的生存经验,又传达了现代艺术的精神。夏阳對艺术有着独特的敏锐感受,既有着现代都市的生存经验,又传达了现代艺术的精神。他双重的文化性格和复杂的知识结构是中国现当代艺术历程中极具研究价值的个案。
关键词:夏阳;艺术流变;绘画;金属片雕
夏阳,原名夏祖湘,1932年生于湘乡,成长于南京。夏家是一个书香世家,有着最为典型的传统门第观念,这使他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中国传统文化教育。1949年夏阳从南京师范毕业以后,因战乱频繁、生活困苦而投笔从戎,随之跟随部队撤退至中国台湾。也正因身处这样一个历史岔口,夏阳有了延续中国现代艺术的契机。
一、台湾时期的现代启蒙
1951年,夏阳进入了当时唯一能担负学费的“东安街画室”,跟随李仲生①先生学习绘画,这是他从艺的起点。在早期画作中可以发现,此时他正在进行一种不带任何叙述,也不涉及任何题材的单色抽象画创作。夏阳不断尝试着“中国线条”的开发,甚至回到黑白世界,进行更直接、更纯粹的笔墨游戏。他试图使线条更加具有雄辩性,从而成为能思能动的主体,不需依赖物象而可以独立存在。并且能够自足地构成一个看似抽象,却合理、有机的画面空间——这或许是一种对于中国性的追求。
二、法国时期与毛毛人
1963年,夏阳受部队同袍的捐助,前往法国。在巴黎生活的四年半时间里,他往往以明快的粗笔线条,尤其是直线与缓和的曲线,来定义画面背景或是人物活动所处的现实场景结构,并且大量使用平涂的色块。在画作《妓院》(如图1)中,夏阳以干净利落的褐、绿、深蓝、朱红等大块面来描绘场域,勾勒出一幅冰冷无情的背景,而以短促颤动的飘动线条构成的这些没有面容和性格的毛毛人,孤寂地站立其中。由此形成了两股对立势力:一方面是坚硬、冰冷、不动的人物背景;另一方面是具有速度感,并且随时准备迁徙、行进、游移的人物,借此表现出现代生活的冷峻疏离,及一种时空交替的虚幻感。
图1 妓院 1966 丙烯、水彩、布面 58.5×117cm
纵观夏阳这一时期的作品,不难发现其题材主要来源于日常:无论是埃菲尔铁塔、加油站、海滩、森林,亦或是家中客厅、画室、左邻右舍,一切在公共领域甚至是私人空间活动的人,均是艺术家的观察对象。另外,画家还把人物造型融入丑怪的意象之中,提供另类的想象空间,使观者多一层思考。画面中,人物总是透明而模糊地呈现轻飘飘的怪物状态,而实体空间又清晰无误。
三、美国时期与照相写实主义
1968年,夏阳再次迁居纽约,在感应都市生活之匆忙,城市人抢时间、赶速度的这种生活状态之后,他将这种“一阵风”的情态也传输到了画面之上。夏阳把街上行走的人表现出快速度的模糊影像,再将这种外在的速度转化为内在的速度旋转,暗示动者恒动、静者恒静的画面结构,人自身运转的模糊相,演化成“飘飘人”的形态,是一种与“毛毛人”相契合的表现手法。他刻意运用相机的快门技巧,将熙攘来往的人群模糊化,产生人物飘离于背景的特殊效果,可以说是“毛毛人”创作手法的延伸。不过,以照相写实方法所呈现出来的画面,受制于相机取景的局限以及照片本身固有的影像,似乎赋予其机械性的冷峻感,画家原来还可以以自由流动的线条与色彩来表达某种诙谐、讽刺的趣味(如图2)。
图2 玩具商人 1981 布面油画 100×130cm
从整体来看,夏阳在照相写实时期的创作精神,仍然不脱冷眼旁观的特质。对于台湾、巴黎、纽约的文化,夏阳似乎一律以第三者(或过客)的视角来对待之,观者甚少能在其画作中看到个人强烈的主观情绪的表达。但无论风格怎样转变,人物一直都是他所关心的课题。夏阳重视人物在环境中的表现,从中显示出其对于人物刻画的一份浓厚的寄托情怀。他多以线条表现人物形体,因此线条也就逐渐成为夏阳个人的特殊符号。另外,在描写时间最长的照相写实作品中,还展现出了艺术家对于所处环境与自身生活模式之间的体会:由于新环境的冲击、语言的隔阂与异文化相处模式等因素,进一步激发了夏阳原有的民族认同感,并且使其更为深刻地体会到不同民族之间的差异,也为他后来的回归传统埋下了伏笔。
四、再台湾时期与寻找传统
1986年,应台北市立美术馆举办“世界水墨画展”的邀请,夏阳开始重新创作纸本水墨作品,并再次展现出其对于“毛毛人”画风的浓厚兴趣。1992年,在完成了《办公室里的卡普先生》之后,夏阳完全放弃第三个时期的照相写实画风,从美国移居台湾,由此开始了其艺术生涯的第四个时期[1]。
在此阶段,题材上原先有着自我暗示意味的“毛毛人”形象,被置换成诸如民间神话中的济公、钟馗、铁拐李、门神等传统人物(用以进一步描绘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情节或民间普遍信仰的神像)。夏阳将“毛毛人”开拓出更多表现的可能,并赋予其积极正面的形象意义。
图3 查理四世和他的家庭 1997 布面丙烯 130×194cm
在不断汲取中国传统养分的同时,夏阳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出中西方艺术之间的差距。因此,他开始重新检视西方经典,并创作出与传统民间绘画系列形成极大反差的西洋名画系列。无论是米勒的弯腰拾穗农妇、席里柯的受难耶稣、梵高的食薯者,亦或是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等,都被其进行重新理解,并诠释出独特的“毛毛人”特征(如图3)。
由此,夏阳将现实生活的真实感受与中西方的历史文化相结合,从而完成了对“毛毛人”文化寓意的新突破。“毛毛人”不再是局限于艺术家所能观察到的真实之人,而是被更多地赋予了历史经验和文化内容、更宽泛意义上的人。无论是中国民间神话人物的再现,还是西方历史故事,甚至是经典绘画的当代演绎,夏阳笔下的“毛毛人”不仅具有生动的形象,更体现出艺术家本人对于生活的感受、对生命的体验、对历史的思考和对文化的情怀[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