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热爱着点什么

2020-05-28 09:43马碧静
大理文化 2020年5期
关键词:王先生工作

马碧静

路,从未这么宽过,想走哪道就走哪道,斑马线也不用停留,因为几乎没人……

这是1月31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与之前的无数个清晨一样。我在凌晨5点随着手机闹铃一起醒来。或许比手机闹铃还要早几分钟。尽管前一日的劳累使我很想连睡三天三夜,然而身体的劳累无法捍动忠诚的生物钟。我想到了实验室的培养菌。

戴帽子、戴口罩、穿防护服、戴眼罩、穿胶鞋、戴手套……按部就班做完这一切后,我不忘透过玻璃窗看一看遥远的天边,在群山与天际交接处,鱼肚白已渐渐褪去,一抹绛红色如一条摆动着鱼尾的小金鱼悬在天边,它让我眼前一亮。

我叫杨燕,今年57岁,是大理市疾控中心副主任技师。除了采样,我的另一半时间是在实验室度过的。增菌、转种、分离、鉴定……精细、科学、严谨,忠诚于时间,一个周期连接一个周期。这是“疾控人”在实验室的常态,只不过新冠肺炎疫情加密了这种常态。下午又接到去采样的通知,为了节省防护服,我还是轻描淡写地向领导汇报“我去得了”。“我去得了”是我们巍山老家的一句口头语,意思是“我可以”“我干得了”,虽然来大理工作这么多年了,这仍是我喜欢且不愿改变的说话方式。这是“大理市疾控中心新冠肺炎应急处置组”组建起来的第10天。

中午待岗,随便吃了个盒饭,短暂休息时,滑开朋友圈看了看。除了每天雷打不动地关注疫情实时数据分析和走向外,还喜欢看看亲人朋友们待在家里都在干什么。滑到一张照片时,我停了下来,那是一位曲靖女同学发布的,与许多卫校同学一样,这次她也坚守在医护一线。照片上有一个盒饭,以及端盒饭的那只手的特写,那只貌似柔弱的手寡白、被消毒水咬烂的红斑遍布,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我抬起自己的手,与照片上那只手对比着,它们如出一辙,红血丝在光线下似会吹弹得破。我给女同学发了几句打趣的话和表情,顺便相互报了平安。当然,更重要的还有我们之间必不可少的鼓励!处于同样的“战场”,这份战友的理解与打气弥足珍贵!

接着我翻看以往四处行走的照片,春暖花开的新西兰、悉尼的生鲜市场、“长满黝黑海瓜子”的海边岩石、哈里波特的魔法学院、山花烂漫的鹤庆马耳山、神秘宁静的沪沽湖……看这些,能使我放松下来,也能看到希望,希望其实一直都在!

下午要写流调报告,或许还有很多外派采样工作。或者我现在就应该立马开写报告。我起身活动了一下因持续实验时间太久引发酸痛的颈椎,开始了工作。

今天是2月2日,有点小高兴!因为大理市第一例确诊病例王先生终于出院了。从1月23日,接到大理市第一人民医院关于王某的高度疑似病例报告到现在,我们采样组共对王先生进行了4次检测样本采样送检。不过我并不敢放松警惕,拥有37年检疫经验的我非常明白:影响采样结果的因素很多,不能仅凭一次采样结果作为判定结果。特别是咽拭子采样,必须采集患者的双侧咽扁桃体及咽后壁组织,摩擦的轻重和位置不同,结果都会不同。如果未能采到病灶部位,带病毒患者的检测结果也会是阴性。为保险起见,所以我们决定,次日再对王先生进行一次采样检验。

当我们来到王先生留观点时,王先生似乎有点抵触情绪:“我都已經出院了,为什么还要再采样?”

“这是对你和你家人的安全负责!如果你还带病毒,首先传染的就是他们!”用事实说话是我的习惯,往往也能收到较好效果。果然,王先生听了我的话表示配合。这次采样内容,包括咽拭子、口痰、粪便。为了保证采样准确,提高核酸检测阳性率,减少假阴性,根据新冠肺炎防控方案,我们不断改进采样方法。

结果很快出来了!阴性!直到这一刻,我先前的“小高兴”才算落到了实处!

2月8日,天气多云。金色的太阳在云彩中若隐若现,透过窗户望出去,街道仍是空空如也,人们都安静地待在自家里,静待春暖花开,这样很好!防控工作就是这样:只有我遵守、你遵守、他遵守都不行,只有每一个人都遵守了,才能收到真正的效果!

虽然没有看到人和车,但仍看到街道上那两排油绿的行道树生机勃发,东边那排是法国梧桐,秋天能看到金黄的手掌模样叶片挂满枝头,给人丰收的喜悦,间种几棵广玉兰,雪白硕大的花型总让人以为误入童话世界。靠西边种的是香樟树,每每路过总能闻到一股中药味的清香,令人精神一振。我像热爱我的工作一样,同样热爱着这些默默无闻装点世界的植物。

我们采样组有8个小组,大家轮流着出任务,昼夜奋战着。可只要有任务了,无论有没有轮到我,我总管不住自己急性子的脾气!总要去参与。觉得自己年纪较长,经历过的事情也比较多。比如1995年的霍乱疫情、2003年的“非典”疫情,我都参与了防控处置,算是积累了一定经验吧。况且无论是谁的工作,说到底都是疾控人的工作,只要做完了、做好了,就行了,真不必计较太多的。9点半,我带领着小组来到大理市游客安置点金沙半岛酒店,为部分游客进行集中采样,集中采样不仅工作量大,为避免交叉感染,每采完一个房间的人员标本,还得重新换一件防护服,口罩、脚套也要重新更换,对工作人员的体力和耐力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好像受“倒春寒”影响,早上冷嗖嗖的天气,临近中午就热得够呛,防护服里的我们像困在蒸笼里,前胸湿透后背,护目镜也全是水雾。不过这并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是不能上卫生间。为避免上卫生间,我们尽量忍住不喝水。碰上生理期的女同事,只能穿纸尿裤。作为组长的我,总是与大家相互鼓劲!我们深信,所有的付出不会付之东流,而是会得到好的收效!采样工作持续到下午两点才结束,回到单位不久,又接到了凤仪留观点采样的任务。

“还是我去得了。”我还是这句口头禅。重新穿上隔离服,我一个人前往凤仪留观点进行采样。回到单位,已是下午6点多了。这一天,又在繁忙中过去了。但我过得很踏实!

电子瓦罉“突突”响着,白汽氤氲着,醇美的饭菜香溢满小屋。难得回来吃次晚饭,我像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空气里飞翔着奥地利音乐家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序章,我仿佛看到黎明的曙光拨开河面上的薄雾,唤醒了沉睡的大地,水波轻柔掀动。关于蓝色多瑙河的创作,有一个有趣的故事。一次,施特劳斯换下一件脏衬衣,他妻子发现这件衬衣的衣袖上写满了五线谱。她知道这是丈夫灵感突现时记录下来的,便将衬衣放在一边。在她离开的瞬间,洗衣妇却把它连同其他脏衣服一起拿走了。所幸洗衣妇要把衬衣丢入盛满肥皂水的桶里时,妻子抢回了那件脏衣,挽救了衣袖上的珍贵乐谱,这正是约翰·施特劳斯的不朽名作——蓝色多瑙河圆舞曲……我喜欢施特劳斯的音乐,与我喜欢旅行、徒步、烹饪、烘焙、编织一样,都是不能缺少的生命的一部分。而我从事了半生的疾控人的工作,同样是我用整个生命热爱着的!

今天是2月15日。昨天我又争取到了两起采样任务,采样点一个是附属医院,一个是酒店。我一个人采完样回到单位后,又和同事一起写流调报告一直到晚上10点多。“手机不能带进实验室!”这是我一直坚守的硬性原则!所以忙完了才发现老公和儿子都给我发了信息。虽然都是老生常谈的“注意安全”四個字,却让我不知为何一下子热泪盈眶。

过了很久才吃到我做的饭,老公和儿子都很开心。我照例戴着口罩,用公筷和公勺给自己夹了菜,然后坐到一边吃。一向性情大大咧咧的老公,突然抬头对我说:你看你,脸上都被口罩勒出深痕了,睡觉时擦点乳霜吧……

我又开始鼻头发酸了。其实我真不觉得苦,也不觉得累,我唯一担心的是:万一我被传染了,再传染给家人怎么办?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认真做好防护!

今天接到了从前带过的两个实习生的电话,一个对我说:杨姐,你还记得以前你经常对我们说的“细节决定成败”吗?你说疾控工作,如果粗心大意,就会导致另一种结果。这话我一直记得,也一直受益匪浅!另一个实习生已经任职她们科室的小领导,她说我给她的忠告是:要将每一份标本都当作“阳性标本”来对待!就因为如此严谨的工作态度,她一直没犯过错误!

作为年轻人成长路上的“领路人”,我很高兴她们对工作的尽责与对生活的领悟,以及向阳的生长!放下电话,我却想起一个在网络上流传很广的笑话:病人终于等来了一位“白大褂”,可这位“白大褂”却只是对他询问了一堆问题,然后病也不给他治,却自己跑掉了……

这位“白大褂”就是“疾控人”,他们不治病不开药,对患者所做的事情,叫“流行病学调查”,是传染病防控的关键环节。他们透析并还原毫无关联的蛛丝马迹,为流行病的防控提供有力的第一手资料!当然,他们还有另外的称呼:“隐形”侦探,或是“猎毒人”!

漫长的冬季似乎正在慢慢过去。大理的杜鹃、樱花、茶花、玉兰,以及漫山遍野不知名的小花如期开放、各归其位。有时路过洱河边,我会看到那些不远万里飞来越冬的西伯利亚红嘴鸥,这些小生灵快乐地翻飞、快乐地啁啾,它们的存在是那么简单而具体。春天要来了,它们的归程也近了吗?喜讯逐渐传来,全国疫情走向正在向好,2月29日,大理州最后一例新冠肺炎患者也治愈出院。截至目前,大理州13例新冠肺炎患者已全部治愈出院,无新增病例!然而,无论疫情结束与否,“疾控人”的责任却永远在线!

我还是会在凌晨,被多年来形成的坚如壁垒的“生物钟”唤醒,一个人,穿过静谧的街道,或头顶晨星、或脚踏月光,沿着人行道平整的青石板路,慢慢走向工作单位。一路上,有花香、有树影、有绵延四季的下关风,还有逐渐亮起来的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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