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公民文化演变及其对民主化进程的影响

2020-05-26 10:02教媛
青年生活 2020年9期
关键词:韩国

教媛

摘要:韩国是为数不多的民主政治受到广泛认可的东亚国家,韩国民主政治的发展历程对其他发展中国家具有学习和借鉴的意义。然而,韩国民主化进程并非是一帆风顺的,其也经历了公民文化不断演进的过程。本文对韩国公民文化的演进过程进行了梳理,并分析了公民文化演进对民主化进程的影响,以期总结出韩国民主政治发展的经验与教训,为其他国家的民主发展提供借鉴。

关键词:韩国;公民文化;民主制度;民主化进程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世界范围内出现了第二波民主化浪潮。然而,民主程序的机械性引入造成了本国传统文化与西方自由民主价值观的不相适应的问题,民主化浪潮很快回潮。韩国虽经历了这一过程,但在经历了强烈的不适应感后,韩国在众多国家中脱颖而出,传统的公民文化与西方自由主义民主价值观逐渐磨合,发展出了较为稳定的民主制度,成为了东亚民主模式的标杆。

本文利用阿尔蒙德和维巴的“公民文化”概念来区分韩国社会的公民文化,并分析其对民主化进程的影响,以期为韩国民主制度演变的问题带来新视角。本文将韩国的民主化进程分为五个阶段,并逐一分析这五个阶段内韩国公民文化的演变及其对民主化进程的影响。

一、第一阶段(1948年—1960年)

1948年8月,李承晚在美国的帮助下建立大韩民国,韩国的民主制度框架建立。然而,良好的制度并没有带来真正的民主,韩国的政治精英阶层并未树立民主的价值观念,初步奠定的民主形式和法律体系很多只剩空壳。初代总统李承晚虽标榜西方的自由民主价值观,却在实际执政过程中大搞独裁,操纵大选,专注于政治精英间的权力斗争,使本来在二战后百废待兴又参与朝鲜战争的国家更加内忧外困。然而,刚刚经历过殖民压迫和战争摧残的韩国公民对于这种政治状况并没有太多反应,接连让独裁的李承晚实现了一系列肆意践踏民主制度的做法。直到1960年各派政治精英为第4届总统竞选而激烈斗争之时,韩国民众才有了真正意义上要求民主的声音,发生了以学生为主要力量的民主抗议行动,即 “4月革命”。这场学生武装起义导致韩国民众大量伤亡,却引起了韩国学生和教授们更加激烈的反抗,并最终导致了李承晚的被迫辞职。

这一时期是韩国的民主制度初步奠定的时期,然而,韩国社会上下都没有将民主的政治制度合理地运行下去。在精英层面上,李承晚政府掌握执政大权却忽视民意,大搞政治斗争,与民主思想大相径庭。而韩国的民众此时也具有着村民型政治文化的特征,对于新建立起来的国家缺乏认同感,更加缺乏参与民主政治所需要的观念和技术,表现出对国家政策走向不闻不问的态度。然而,民主制度和程序的建立对于民主观念的传播依然发挥了宣传作用。青年学生作为社会的潜在精英,接受了民主教育,开始了对政治系统的参与和反馈。虽然这一反抗力量占国民的比重还很少,但作为民主的第一声依然起到了唤醒国民的作用。

二、第二阶段(1960年8月—1961年5月)

“4月革命”后,第二共和国政府以张勉为核心,却依然没有将工作重点纠正过来。韩国仍旧依靠美国的援助支撑经济运行,使本就难以振兴的经济愈加萧条。岌岌可危的张勉政府不断面临党内分裂和“少壮派”的造反却无能为力,反而令各派对权力分配状况愈加不满。因此,第二共和国的经济和政治状况没有丝毫改善,甚至更加混乱。然而,经历了第一共和国的民主实践与“4月革命”后声势浩大的民主宣传,民主思想在韩国民众当中进一步传播。在这种气氛下,韩国民众对于政府镇压“4月革命”的愤恨愈演愈烈,使得张勉政府不得不撤除压制力量。于是,韩国民众长久以来被压迫的力量开始爆发,社会出现激进思潮,各种烈性的新政党和左翼政治势力崛起,主张摧毁现制度,进行超法律、超议会的斗争,教师组织的罢课、聚会、街头示威游行活动尤其激烈,混乱局面越来越严重。

这一时期,韩国的民主制度运行仍然是失败的。虽然“民众情绪愤怒——政府政策调整”的反应变化不失为一种进步,但其影响更为消极。在韩国精英当中,自“4月革命”后漫延的激进思潮是民主化进程中的新变化,却并非带有进步性。这种变化建立在非理性的基础上,社会精英的主张和实践只能使社会更加混乱,对于民主没有更多帮助。在这一时期,韩国的公民文化出现了明显区分,即农民和普通工人阶级仍然是较为保守的村民型政治文化和臣民型政治文化,臣民型政治文化对国家政策输出的部分,其看法也是消极的;另一部分由占据社会少部分的社会精英组成,他们的政治文化是参与型政治文化,却不是阿尔蒙德和维巴称赞的“理性——参与型政治文化”的模式。在这样的状况下,韩国的民主化政治进程没有进步意义,反而使社会经济困难、秩序混乱的问题更加严重,成为了比宣扬民主更加迫切需要被解决的问题。

三、第三个阶段(1961年5月16日—1972年底)

在社会混乱的背景下,1961年5月16日,以朴正熙为核心的集团成功发起军事政变。朴正熙以军人的纪律和铁腕手段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将促进出口和振兴科技放在首位,利用优惠政策支持企业发展,强力干预经济,承担企业风险,并在知识教育界和广大农村地区造就民族意识。在政治领域,朴正熙政变后,为了迅速整顿社会秩序,大批逮捕参与民主运动的学生、教师和激进势力,严密监视和控制政党、媒体、民众结社和学生会。虽然朴正熙政府未变动民主制度框架,但确实让民主范围缩小了,造就了被人诟病的“威权政府”。朴正熙政府对民主运动的强力镇压确实使韩国的激进思潮冷却下来,并令社会注意力转移到经济发展上来。而经济发展带来的现代化和城市化也为民主发展提供了良好土壤,使民主思想更加广泛传播。然而,工业和经济的发展在给韩国带来利益的同时,也激化了阶级矛盾,韩国工人逐渐组织起来,形成了大大小小数量众多的工会组织。这些工会组织时常进行工人运动,要求受到合理待遇,也给朴正熙政府带来了执政压力。

在威权体制下,韩国的民主范围大大缩小,但社会依然保持了稳定。这并不是原来参与型政治文化出现了倒退,而是原来非理性的韩国精英不再被激进的思潮主导,具有了理性因素。从这一意义上来说,韩国的精英在民主文化上出现了进步的变化。而其他社会阶层也发生了积极变化,广大农村地区不再对国家持有木讷看法,甚至开始支持国家政策,这从后来的全民投票中可以看出。因此,从普遍意义上来讲,农村地区的政治文化从村民型政治文化变为了臣民型政治文化。而工人阶级更是为了自身权益开始了干预政府政策的尝试。这种变化可以理解为普通工人的政治文化已经由臣民型政治文化变为了積极的参与型政治文化。这种政治文化的演变是向好的,然而,此时的韩国民主政治从政策上来讲却是消极的。在这种矛盾状况下,发展民主政治成为了更为要紧的社会需求,只依靠发展经济来获取政治合法性的措施显然是不够的。

四、第四个阶段(1973年—1987年)

1971年,朴正熙面临任期结束下台的局面。为了使韩国的经济发展模式继续推行,朴正熙修改总统任期,并在1971年的总统大选中险胜,其提出的《维新宪法》在全民公投中以91.5%的赞成票获得了通过,韩国从此开始了官僚——威权主义的维新体制。这一体制使韩国政府对经济的干预作用越来越突出,国会的权力被大大缩小,经济、政府运作、对官员的控制无不遵循着理性化、命令式、军事速度化的运作逻辑。在这样的高压下,韩国学生针对《维新宪法》展开了激烈的反独裁运动,朴正熙随之对参与暴力游行示威的学生进行了拘捕和判刑。在这一阶段,韩国经历了总统被暗杀,新总统巩固自身权力,“少壮派”军官再次发动军事政变等一系列激烈的政局变化,但期间的历任总统均对反对声音进行了强力镇压,甚至在平息起义过程中造成了大量学生和市民伤亡。直到1981年,全斗焕当选总统,对反对群体进行了先镇压、后妥协的态度。其在政治和经济领域进行改革,为民主政治奠定基础,使韩国社会虽仍有分歧,但已基本稳定。

韩国在这一时期经历了激烈的社会变革和民主转型。从民众对朴正熙政府的反抗中可以看出,韩国精英政治文化在此时与张勉时期别无二致,理性因素荡然无存,韩国的公民文化还不成熟稳定。然而,韩国的激进势力在此时依然只占据社会的少部分。从两次的公民投票中可以看出,在威权体制的影响下,韩国的大部分民众对政府依然追随,臣民型政治文化占据主导地位,而参与型政治文化虽然只占据少部分,却是最激进的一部分。惨烈的武装起义后,韩国社会又出现了极度不理智后的反思,表现在全斗焕对示威力量镇压的成功以及对民主的妥协。这说明此时的韩国社会正经历着分歧与共识的平衡化过程,而其结果将在下一个阶段体现出来。

五、第五个阶段(1987年“6.29宣言”发表后至今)

在继续经历一系列斗争与妥协后,1987年6月29日,韩国总统候选人卢泰愚发布“6.29宣言”,恢复了直选总统制,至此韩国政党和民众对民主最大的要求被满足,韩国的民主化进程进入到宪政民主制的新时期。卢泰愚卸任后,韩国经历的几位总统均是文官出身,韩国的民主化进程在文民政府体制下继续发展,其措施包括恢复“地方自治”制度,出台“防腐败法”,承认工人运动的合法性等。韩国民众的民主化运动也从激进的暴力游行变得更趋于理性化,例如在互联网的普及下,举行“互联网民主运动”,其事例包括在互联网平台上建立“民主广场”,以发“话题”的形式发表言论。而街头游行活动也更为缓和,如2002年的“反美和平烛光游行”、“爱卢武铉集会”等。

自“6.29宣言”发表,韩国的政治文化真正实现了三种政治文化的平衡,政府权力与政府责任的平衡,对政治工具性和感情性的平衡,政府与公民、政府内部的组成部门以及公民与公民之间共识与分歧的平衡。虽然韩国的民主政治仍然存在许多问题,却都是在民主的体制下出现的正常的政治发展问题。韩国的民主化水平已达到发达民主化国家水平的平均值,不再存在外来的民主化浪潮的冲击,民众也不再受到外来刺激出现激进的反抗活动。韩国的民主化进程已经进入到稳定发展的时期。

结语

韩国的公民文化演变曲折,理性化因素成为关键。从普遍的村民和臣民文化到出现了非理性的参与型文化,而出现理性因素后又发生了倒退,使激进的参与型文化突显,最后又在妥协中达到平衡。从这一演变过程中可以看出,公民文化总是在政策的潜移默化下悄然转变,又在矛盾激化时体现出来,而每一次公民文化的转变结果又会对民主发展产生影响,不断推动民主化进程。韩国的民主化进程与韩国的公民文化演进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

从韩国的民主实践中可以得到以下经验和教训。首先,要注重政府对公民文化的引导作用。韩国的公民文化开始发展于民主制度框架的引进,其令韩国民众对民主有了最初的认识并令这一认识不断深化,在实践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塑造了韩国公民的民主文化。其次,在推进民主化的过程中,不能一味地追求选举、三权分立等民主形式,不能忽视秩序对民主化进程的作用。韩国在建国之初便引进了民主制度,但却是在长期激烈的斗争中走向了民主。最后,公民文化存在反复的可能性,需要不断巩固和加强。韩国民众在威权体制下所表现出来的理性因素,却在维新体制时期荡然无存。因为强压状态下的理性因素没有得到发展而深入人心,民众理性的声音没有表达渠道,最终只能继续拾起暴力手段。因此,用强权镇压而表现出的理性,应该用更加温和的方式加以巩固和加强,以温和的教育手段宣传民主和法制观念,在社会秩序稳定的前提下巩固和加强一种平衡的公民文化,逐步实现社会变革,缓慢而稳步推进民主化进程。这一民主化路径是从韩国惨烈的民主实践中得到的经验和教训,仍处在混乱当中的国家应以此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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