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白先勇出生在动荡的年代,他经历过繁华和衰败,他对社会各阶层人的生活有着深刻的体会。他的生活经历让他怀抱着悲剧的情怀,他的人际遭遇让他塑造了形形色色的人物。白先勇坚持通过意象运用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意象在其作品中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词曲意象、死亡意象、景物意象深化了作品的悲剧意蕴。白先勇的过去,痛苦多于幸福,所以他的作品充满了浓厚的悲痛和沉重,但他却依旧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
关键词:白先勇;意象;悲剧意蕴;塑造人物
作者简介:薛颖敏(1995-),女,汉族,广东珠海人,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12-0-02
一、引言
白先勇七八岁的时候,患上了肺病。1962年冬,母亲的逝世让白先勇产生了人力不敌天命,人生大限,天命不可求的感慨。白先勇因为这场重病及母亲的逝世,所以在写作时便形成了对时间流逝的敏感触觉。白先勇曾经谈到他虽然还很年轻,可是对时间特别敏感,所以时间的流逝一直是他最关心、最敏感的话题。[1]他几乎在每一部作品中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表现出对时间流逝的敏感,也导致了他的作品处处充满了悲剧色彩。白先勇在赴美留学后,他的作品又多了一种浓浓的乡愁情绪。
白先勇的作品总是以悲剧居多,几乎全部作品都笼罩在一股悲凉的气氛下。白先勇总是用冷静的笔调渲染出悲痛、孤独的氛围。白先勇通过意象,把人类心灵中的痛楚转变为文字,从而使意象具有了悲剧意蕴。
二、词曲意象:《游园惊梦》中《牡丹亭》唱词
《游园惊梦》是白先勇的一篇短篇小说。《游园惊梦》既是传统写作技巧与现代艺术技巧的融合,也是中国传统叙事方法和西方现代叙事技巧的结合。白先勇在《游园惊梦》中叙述了三个空间的故事。第一层是写钱夫人应邀参加窦夫人举办的家宴。第二层属于中间穿插的故事,写蓝田玉怎么嫁给富豪成为钱夫人的,以及窦夫人是如何成为窦夫人的故事,还有月月红和她的情人郑彦青以及窦夫人的妹妹蒋碧月抢占姐姐意中人的感情纠葛。第三层是一场戏中戏,引入了杜丽娘的故事,暗示钱夫人的心理,隐喻了作者“戏如人生,人生如戲”的感叹。
在第三层空间中,白先勇直接引用了汤显祖《牡丹亭》的经典唱词,这段经典唱词也曾在《红楼梦》黛玉葬花时被引用。《游园》和《惊梦》两个折子贯穿着整篇小说的中心。杜丽娘因为惋惜自己青春的流逝而去“游园”,看着满园的春色更觉物是人非。杜丽娘“游园”时在梦中与柳梦梅交欢,在梦中因情而死。杜丽娘死后,在地府据理力争,而后又因情而生,还魂到人间,最后与柳梦梅结为夫妻,有情人这才终成眷属。汤显祖想表达的是一种“失落”的涵义,而白先勇则受到其观念的启发,赋予了唱词不同的内涵。首先,白先勇借杜丽娘的唱词来隐喻钱夫人的内心——曾经的风光不再,青春之鸟已远去,早已物是人非。当初讲究排场和服饰打扮的钱夫人变成了要为自己出门的行头亲自费心费神的钱夫人了。在白先勇看来,灿烂转瞬即逝,拥有只是短暂的,只有颓败、痛苦和不停地失去才是永恒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不仅是杜丽娘和钱夫人内心的哀叹,更是白先勇对“世事无常,浮生若梦”的诠释。
其次,这一经典唱词更是用来暗指昆曲的传统文化正在日趋衰落——懂昆曲的内行人越来越少,钱夫人最后的失声和不能再唱昆曲,更是当时昆曲衰落的表现。欧阳子认为:“《游园惊梦》这出戏,是昆曲类型的代表。而昆曲是中国戏曲的精华,也是中国古典文化的精华。钱夫人终于‘哑掉,不能把此戏唱完,就是暗示中国的古典文化,到今日而戛然中断。”[2]南京秦淮河畔得月楼的著名昆曲演员蓝田玉的不能唱,是昆曲艺术式微的表现,这是另外一种“失落”。
三、死亡意象:《孽子》中傅卫之死
在小说中,傅卫的死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傅崇山是傅卫的父亲。他是一位父亲,代表着社会道德观念。傅崇山的转变代表着社会的转变,代表着社会对同性恋者的包容、接纳和理解,而这种转变是由傅卫的自杀直接带来的。傅崇山被笼罩在儿子死亡的阴影之下,他对儿子的死亡心存愧疚。他之后的生活都在为自己的儿子而活——傅卫的房间在李青住进去之前,所有的摆设都和傅卫生前的布置一样,没有挪动过一分一毫,衣柜里只留了傅卫生前最喜欢的一件大衣。傅崇山始终觉得如果当初自己的态度没有那么强硬,对儿子表现出哪怕是一点点的理解,也不会让傅卫选择在自己父亲生辰的那一天自杀,最后让父亲的寿辰变成了儿子的忌日。所以,傅崇山对李青他们给予了很多的理解和关怀,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他们,帮助他们重归正道,让他们不用再出卖肉体,有正当的收入和安稳的生活。
傅卫的死表明了父亲与儿子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在李青的眼前,总是晃动着父亲挥舞着自卫枪的身影和那张“悲痛灰败的脸”;王夔龙则背着父亲的放逐令,等了十年,父亲死了,才敢回国;父亲们所代表的道德观念的重压一下子就能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直接给他们带来灵魂的冲击,让他们既割舍不掉亲情,又不愿放弃自己与别人与众不同的地方,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父亲对他们心灵的拷问和内心的煎熬。但是父亲对自己儿子的惩罚也是来自于他们对自己的儿子“望子成龙”的期待和爱。因为父亲们对儿子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和情感,所以父亲们才会如此决断地把他们的儿子逐出家门。正是这种对儿子的期待让他们方寸大乱,对儿子的“背叛”难以忍受。这都是来自深挚而又无以表达的爱子之心。父亲们对孩子的放逐和惩罚同样反作用在他们身上,父亲们的心灵也永远失去了平静和安宁,甚至承受着比自己孩子更大的心理压力。
白先勇在《孽子》中用傅卫的死亡来告诉我们,同性恋者需要社会的理解和接纳,需要生存的空间和安稳的生活,需要爱情和友谊,只要他们一天没有得到社会的理解、认同和接受,他们的内心就得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安宁和平静。白先勇把那群孩子的血泊呈现在人们眼前,是希望用他人的悲剧来激起人们对这群孩子的怜悯和同情。同时,这也是一个具有人道主义精神的作者悲天悯人的情怀。
四、景物意象:《树犹如此》中的意大利柏树
白先勇的小说是其理性与感性的结合。他提出问题和见解,让人从中获得思考的机会。而他的散文则让我们看到了一个重情、真实、鲜活的白先勇。继母亲逝世后,白先勇因为好友王国祥的离世再一次遭受心灵的重击。三十八年的情谊,多年的陪伴,随着意大利柏树的颓败,随着王国祥的去世,让白先勇陷入了无尽的伤怀世界。
《树犹如此——纪念亡友王国祥君》中写到了这处别致的景物——白先勇在新家的院子里与王国祥一起栽种的树——意大利柏树,表现了白先勇内敛、悲痛的感情。意大利柏树是王国祥的生命的一种象征,它与王国祥的命运息息相关。后院三棵意大利柏树中间的那一棵意大利柏树“如遭天火雷击,骤然间通体枝焦而亡”,在一夜之间衰败,之后完全无法存活。同年夏天,王国祥旧病复发。王国祥逝世后,昔日生机勃勃的院子如今变成一片断井残垣。之后,白先勇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救活了院子里的花草,包括王国祥给他留下的两棵桂花。但是,唯一无法救活的是那棵意大利柏树。那棵柏树永远地缺席了,正如王国祥永远无法出现在白先勇的生命中,那是白先勇心中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口。正如白先勇说的——“美中不足的是,抬眼望,总看见园中西隅,剩下的那两棵意大利柏树中间,露出一块楞楞的空白來,缺口当中,映着湛湛青空,悠悠白云,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3]
五、结语
白先勇是我国现当代文学上不可忽视的一颗璀璨明珠,他创作的作品开拓了中西交融的新方向。白先勇对优秀传统文化传承的坚持体现在了行动上,他深厚的文学底蕴让他有着海纳百川的胸襟和气度。白先勇的过去,痛苦多于幸福,所以他的作品充满了浓厚的悲痛和沉重,但他却依旧有着悲天悯人的生活态度,对世间的美好仍有一双发现的慧眼。他笔下的人物,各有其自身的苦与乐,正如我们在现世,自己的快乐可以和其他人一起分享,但苦痛的滋味却只能由自己品尝。
参考文献:
[1]江少川.台港澳文学论稿[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2]尉天骄.台港文学名家名作鉴赏[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3]白先勇.树犹如此[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4]白先勇著.白先勇精选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