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社文章
在它的全盛时期,马萨诸塞州的洛厄尔市曾自豪地被称为“纺锤之城”,这是对它轰鸣的纺织厂的肯定,而正是这些纺织厂引发了美国的工业革命。它周边的城市各有其出名之处:莱明斯特是“塑料之城”,加德纳是“椅子之城”,霍利奥克是“造纸之城”,而康涅狄格州的沃特伯里是“铜器之城”。二战之后,这些工业中有一部分迁去了南方,之后又迁去了日本、韓国和台湾等地区。而最终,它们又在同个一地方相遇:世界工厂——中国沿海地区。
如今,导致那里的工厂停业的冠状病毒流行开启了工业化轨迹从东到西大回流的一个全新阶段。企业主们开始重新评估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的角色,而当病毒销声匿迹之时,许多企业将开始计划将至少部分生产线迁至别处。逆全球化正在加速。
当然,传统工业由于劳动成本增加和环保监管,在过去几年已经逐渐退出中国,转向越南和孟加拉等地。但这仅仅是全球化的自然流动。上个世纪让新英格兰成为空城的那股经济力量现下正在让广东东莞这一一度聚集了大量美国企业的城市剧烈收缩。
然而,新冠病毒撼动的是全球化之根基。它之所以推动了逆全球化,是因为它使人不安地意识到,这一整个体系有一个单一故障点——中国。大量盈利预警正渲染了这一点。
全球化的要义在于价格和生产效率,它并不考虑地理位置,各方互为依存关系也保证了其稳定性。中美经济被双方都深深依赖的供应链牢牢绑在了一起。但现在看来,无论是对独立的企业、整个产业还是全球经济来说,地点也变得极为重要。这场暴发于武汉的疫情堵住了国际贸易的动脉,于是全球经济面临一场心血管疾病。
《经济学人》杂志认为,经济体之间互为依存的关系已经开始逐渐成为了恐惧的来源。比如说,五角大楼和欧洲防务官员一直苦恼于中国在制药原料产业的主导地位对国家安全的威胁。
这本杂志指出,在别处建新厂以保证基本药物原料供应似乎能直接解决问题,但这将“从允许私人企业无视来源追逐最具性价比的商品这一传统智慧开始,颠覆长久以来的政治和经济学说”。
中国欧盟商会主席武特克对此直言不讳:“将一切安排在生产效率最高的地方的全球化时代已经结束了。”
从某种程度上,将“贸易武器化”的中国本身也推动了这一回流。日本不会忘记2010年的那次教训:中国由于岛屿归属争议,停止对日供应对电子产业至关重要的稀土材料。
目前,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正在进行类似于工业分类的工作,极力想要重启那些对全球供应链至关重要的工厂。但正如柏林智库墨卡托中国研究中心专家胡谧空所说,这正反映了背后的问题之大,因而丝毫没有让人感到安慰。“中国在新冠病毒危机之后会成为一个不同的国家,”他说,“中国可靠的口碑正在土崩瓦解,国内外供应链分散的势头越来越强。”
中国的工业规划者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全球供应链的脆弱。彭博专栏作家泰勒·科文指出,全球供应链解体如果真的发生的话,将是一个突然的过程。因为“链条的每一部分都依托其他部分增值,”这是二战后第一次“全球经济面临着许多贸易关系真正脱钩的可能性”,他说。
中国是全球化最大的赢家,这也意味着她将成为逆全球化最大的输家。新加坡美国商会的一项调查显示,28%受访者称他们正在开设或使用其他供应链来减少对中国的依赖。数以百万计的中国人将面临失去工作的风险,而这最终将威胁到社会和政治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