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琳,熊振芳,柳琳琳,宗世琴,李汉霞
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2(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 2,SARA-CoV-2)目前在中国大规模流行,引发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严重者可出现呼吸道疾病和死亡。目前,中国有大量的医护人员投入到这场战役中,而灾难总会引起不同程度的精神心理问题[1]。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不仅对中国社会人群,更对医护人员带来极大的考验和心理冲击,尤其是首当其冲地站在了第一线的医护人员,在本次抗击COVID-19的医护人员中,护士约占70.7%[2]。这些奋斗在首批定点医院的一线护士,是第一批勇士,也是救援生命的核心力量[3]。然而长时间面对致命的病毒、大量患者、高强度的工作必然会使护士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4]。为了打好这场心理防“疫”战,必须悉知真相,方能对症下药。湖北省武汉市是战役的首发地,也是重灾区,为了解湖北省武汉市首批定点医院一线护士的心理状态,本研究对其焦虑状况及其影响因素进行调查分析,以期为一线护士及救援护士的心理干预提供依据。
1.1 调查对象 2020年1—2月选取湖北省武汉市首批定点收治COVID-19的三级医院(定义为从2020-01-16后被列入收治COVID-19患者的医院,包括武汉市第五医院、武汉市第一医院)中在一线参与筛查、治疗COVID-19患者的护士,共68人。调查对象所属科室包括急诊科、重症科和发热门诊。
1.2 调查方法
1.2.1 调查工具
1.2.1.1 一般资料调查表 自行设计一般资料调查表,内容包括调查对象的性别、年龄(年龄选项按5个分段选择,分为20~25岁、26~30岁、31~35岁、36~40岁、>40岁)、民族、职称、工龄(分为<5年、5~9年、10~20年)、文化程度、婚姻状况、参与抗击COVID-19临床工作时间等。
1.2.1.2 汉密尔顿焦虑量表(Hamilton Anxiety Scale,HAMA)[5]HAMA能较好地反映焦虑症状的严重程度,包含14个条目,包括焦虑情绪、紧张(包括惊吓反应、疲劳、不安)、恐惧(包括对黑暗、陌生人、人群)、失眠(包括难以入睡、易醒、多梦、梦魇)、“智力”(包括记忆力差、难以集中注意力)、情绪低落(包括快感缺乏)、躯体症状(包括疼痛、僵硬、磨牙)、感觉(包括头晕、耳鸣、视物模糊)、心血管疾病(包括心动过速和心悸)、呼吸(胸闷、窒息)、胃肠道(包括肠易激综合征相关症状)、泌尿生殖系统(包括尿频、性欲减退)、自主(包括口干、紧张性头痛)和观察到的面试行为(坐立不安等),量表满分56分。按照我国量表协作组推荐标准[6]:HAMA得分≥29分,可能为严重焦虑;21~28分,肯定有明显焦虑;14~20分,肯定有焦虑;7~13分,可能有焦虑;<7分,无焦虑。本研究以HAMA得分≥14分为有焦虑。
1.2.2 调查方法 采用“问卷星”自行录入制作问卷,用微信平台发放问卷链接和二维码。研究人员在问卷内详细说明调查目的,并遵守匿名和保密原则,要求调查对象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如实作答,通知调查对象在休息时间填写并提交。调查对象均知情匿名,自愿填写调查问卷。
1.3 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1.0统计学软件进行数据分析,计数资料采用相对数表示;计量资料符合正态分布以(±s)表示,两组间比较采用两独立样本t检验,多组间比较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一线护士HAMA得分影响因素分析采用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1 一般人口学特征 本研究共计调查68人,其中2份问卷填写不完整,予以剔除,共回收有效问卷66份,有效回收率为97.1%。其中男15人(22.7%),女51人(77.3%);年龄20~25岁18人(27.3%),26~30岁22人(33.3%),31~35岁 16人(24.3%),36~40岁 9人(13.6%),>40岁1人(1.5%);民族:均为汉族;职称:初级45人(68.2%),中级21人(31.8%);工龄:<5年21人(31.8%),5~9年33人(50.0%),10~20年12人(18.2%);文化程度:大专6人(9.1%),本科51人(77.3%),硕士研究生9人(13.6%);婚姻状况:单身30人(45.5%),已婚33人(50.0%),离婚3人(4.5%);参与抗击COVID-19临床工作时间:1周3人(4.5%),2周18人(27.3%),3周42人(63.7%),≥4周3人(4.5%)。
2.2 焦虑发生情况 66名一线护士HAMA得分5~31分,平均(17.1±8.1)分。其中无焦虑3人(4.5%),可能有焦虑9人(13.6%),肯定有焦虑18人(27.3%),肯定有明显焦虑18人(27.3%),严重焦虑18人(27.3%)。单因素分析结果显示,不同职称、文化程度、婚姻状况一线护士HAMA得分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不同性别、年龄、工龄及参与抗击COVID-19临床工作时间一线护士HAMA得分比较,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2.3 多因素分析 以HAMA得分是否≥14分为因变量(赋值:否=0,是=1),以单因素分析差异有统计学意义的变量:性别(赋值:女=1,男=2)、年龄(赋值:20~25岁=1,26~30岁=2,31~35岁=3,36~40岁=4,>40岁=5)、工龄(赋值:<5年=1,5~9年=2,10~20年=3)及参与抗击COVID-19临床工作时间(赋值:1周=1,2周=2,3周=3,≥4周=4)为自变量,进行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显示,性别、工龄及参与抗击COVID-19临床工作时间是武汉市一线护士HAMA得分的独立影响因素(P<0.05,见表2)。
表1 不同一般人口学特征一线护士HAMA得分比较(±s,分)Table 1 HAMA scores in the first group of frontline nurses with different general demographic characteristics
表1 不同一般人口学特征一线护士HAMA得分比较(±s,分)Table 1 HAMA scores in the first group of frontline nurses with different general demographic characteristics
注:HAMA=汉密尔顿焦虑量表,COVID-19=新型冠状病毒肺炎;a为F值
项目 例数 HAMA得分 t(F)值 P值性别 -2.451 0.027男15 10.8±6.3女51 19.0±8.0年龄(岁) 7.064a 0.021 20~25 18 11.2±8.4 26~30 22 17.9±5.0 31~35 16 14.0±7.6 36~40 9 26.0±5.6>40 1 30职称 -3.533 0.051初级 45 12.9±7.3中级 21 22.5±10.0工龄(年) 6.578a 0.045<5 21 13.9±8.0 5~9 33 16.2±6.8 10~20 12 25.5±8.5文化程度 4.005a 0.076大专 6 25.0±5.0本科 51 11.2±5.6硕士研究生 9 11.2±5.0婚姻状况 3.713a 0.053单身 30 12.4±7.3已婚 33 18.6±9.8离婚 3 24.7±0.6参与抗击COVID-19临床工作时间(周) 6.591a 0.028 1 3 14.3±0.6 2 18 11.3±6.0 3 42 18.9±7.9≥4 3 30.7±0.3
表2 一线护士HAMA得分的影响因素多因素Logistic回归分析Table 2 Multivariate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HAMA score in the first group of frontline nurses combating the COVID-19 epidemic
3.1 一线护士焦虑现状及原因 本次调查研究发现:54名(81.8%)一线护士出现了焦虑症状,有18名(27.3%)出现了严重焦虑。既往研究证实,在非典型肺炎(SARS)期间,65.2%的护士出现了焦虑症状[7],焦虑程度较重的比例为21.42%[8],而本研究结果与徐明川等[9]的调查结果类似,比例均较SARS期间有所升高,说明COVID-19给一线护士带来的心理问题更为严重,一线护士内心的创伤也是当下亟待解决的问题。
目前,抗击COVID-19工作进入关键时刻,越来越多的护士加入到这场战役中,其每天面对未知的病毒,面对比平日多数倍的患者,面对一起作战的同事被感染及医疗防护物质紧缺、舆论压力等各种因素,产生焦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本次COVID-19的高传染率,使一线护士增加了对家人和亲属的担心,特别这次疫情暴发在春节前后,因无法陪伴家人而难过自责无疑会加重焦虑程度。此外,因超负荷的临床工作,缺少休息时间,同时,面对与日俱增的疑似/确诊患者,自己努力工作却成效甚微的无力感更加重了一线护士的心理负担。特别当面对患者的痛苦,护士总希望自己可以做得更好、做得更多,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现实状况导致其内心产生强烈的自责和内疚。而上述的这些原因,共同导致了本次抗击COVID-19一线护士的严重焦虑状况。
3.2 一线护士焦虑影响因素分析 面对焦虑状态,人体可通过自身机制调节而缓解。但是当下的一线护士在超负荷、超强度的工作状态中,持续处于应激状态,濒临体力和心理的极限,此时更应该关注焦虑的影响因素。本研究显示以下几个因素特别值得关注:(1)女性。女性的生理特点分为生理和心理两个方面。从生理上分析,女性的体能不如男性;从心理分析,女性因心理较男性更敏感细腻,其焦虑、强迫因子得分略高于男性。同时,这也与护士的工作职责有关,护士的职业要求之一就是要细心细致,这与刘景红等[10]在SARS期间的研究结果相似。(2)高年资。在对不同工龄的一线护士焦虑情况对比发现,高年资的护士HAMA得分高于低年资护士,可能与长期承受较大心理压力有关,也与临床知识和经验有关。这与王曦雨[11]对急诊科护士的心理调查结果类似。(3)参与抗击COVID-19临床工作时间长。首批定点收治医院的一线护士对于未知的病毒、未知的传染源以及传播途径初期缺乏防控意识。随着对COVID-19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不断发现新的传播途径,护士心理压力越来越大,缺乏安全感,担心被感染。其次虽然感染人群迅速递增,一线护士工作量和强度越来越大,长期的紧张状态必然导致焦虑。由于防护物资短缺,为了节约资源,护士上班中途无法饮水、如厕,身体的不适加剧了焦虑情绪;为了控制疫情传播,只能在医院定点的区域休息,长时间与家人分离,情绪得不到宣泄,加剧了负面情绪。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大量未经证实的言论被曝出,这不仅造成市民的恐慌,无疑也加重定点医院一线护士的负担。护理工作压力源既可以来自客观环境,也可以来自主观感知[12]。综合而言,这些因素既有客观性,也有主观性,也是治疗的关键。
3.3 一线护士焦虑干预策略 针对上述影响焦虑的主要因素,应采取相应的措施,缓解或消除焦虑。具体可以采取下述几点策略。
3.3.1 悉知真相,知己知彼 护士要正确认识COVID-19,要对其传播途径、感染情况、治疗及预后等知识了然于心。尽管后续投入大量救援护士,其岗前培训也学习了COVID-19的相关知识,然而,目前研究的新发现不断涌现,而媒体传播的似是而非的结果常使人们无所适从。因此,要及时进行权威的解读及教育。长期忙碌在抗击COVID-19的一线护士缺乏与外界的信息交流,可通过交班时进行专业教育或微信群的权威发布、资料手册的汇编等方式,及时更新一线护士对COVID-19的相关知识,让一线护士心明眼亮,认识自己所实施的已是最佳治疗方案,从而达到思想一致,行动一致,对自己的工作自信而有序。这样,消除其因恐惧、自责及内疚而产生的焦虑情绪。
3.3.2 多方驰援,全面关怀 目前一线护士普遍焦虑,要引起医院等领导层的高度重视。本次研究提示,应高度重视女性、工龄较长以及参与抗COVID-19一线工作时间较长的护士,除了鼓舞斗志外,组织的人文关怀更是不可缺少。组织上通过物质的支持,更能让一线护士直接感受到人文关怀的温暖。除了将应有的防护措施设备的配置不断完善外,工作后方及时送到可口营养餐饮,营造良好的休息环境等尽可能的物质保障,对消除一线护士的身体疲劳有极大的帮助。还有,在医院层面,可以通过调动更多潜在人力资源,减少一线护士的工作强度和每周/日工作时间,限定时间轮岗轮值,可从根本上消除焦虑的根源。其次,科室及同事的关怀和问候,让一线护士有回家的感觉,同行一句肯定和认同的话、一个暖心的问候和关注均对一线护士心理的康复有很积极的意义,领导可尽可能将这些正面的信息传达、分享给一线护士。更为重要的是,要有家庭亲友的支持。为了让医护人员消除后顾之忧,要让其每天均有一定的私密时间和空间,与家庭成员及好友交流感情,宣泄心中的苦闷等不良情绪,这是消除孤岛情绪的良方。对有严重焦虑的一线护士,应该为其提供资源和平台,利用这个时间进行可能的临床心理治疗。此外,从领导层面,也可以制定一些相应的奖励制度,让一线护士切身受惠,这对其无疑也是一种激励的方式。通过综合多方关怀,相信能更大程度地缓解一线护士的焦虑情绪。
3.3.3 坚定意志,自我救援 从年龄、工龄的分层可以看出,一线护士以年轻人居多。“他们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了一身衣服,学着前辈的样子,治疗救人,和死神抢人罢了!”[13]。因此,需要不断的鼓励、激励和教育使其一如既往地坚定意志,克服困难。另一方面,让一线护士意识到COVID-19是一件坏事,也是一件好事。参与到抗疫战争是一个难得的锻炼和学习机会,“梅花香自苦寒来”,经历了这一艰难时期,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通过各种方法的自我激励,从而完成自我救援。
现在,在政府的统一调控下,各省市救援护士正在有序定点支援,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首批一线护士的工作和精神压力。本研究结果及策略,将对后续救援一线护士身心健康的防治,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提供参考和借鉴。
本次调查的对象仅限于武汉首批定点收治COVID-19医院的一线护士,参与调查人数有限。另一方面,因为各种原因,不少人员因担心而婉拒了调查,故不能代表所有医护工作者的心理状态,随着一线救援护士数量的增加,尚需对其心理状态进行持续的观察和研究。
作者贡献:熊振芳进行文章的构思与设计,论文的修订,负责文章的质量控制及审校,并对文章整体负责,监督管理;李睿琳、熊振芳进行研究的实施与可行性分析;宗世琴、李汉霞进行数据收集;柳琳琳进行数据整理;李睿琳、柳琳琳进行统计学处理,结果的分析与解释;李睿琳撰写论文。
本文无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