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述刘敞《诗经小传》条目分类

朱梦筱

摘要：刘敞的作品《七经小传》，被许多人认为开宋代学术风气之先河。他的《诗经小传》对《诗经》中许多问题提出了不同于前人的观点，同时，也对学术界一直争论的一些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有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有的则有些牵强附会。

关键词：刘敞;《诗经》;分类;疑经

一、前言

刘敞，字原父，临江新喻人，是北宋著名的经学家，《宋史》云刘敞“长于《春秋》，为书四十卷”，除了有关《春秋》的著作，其余经书刘敞亦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种种思想均汇于《七经小传》一书。其中《诗经小传》记载了他关于《诗经》的一些看法。

二、《诗经小传》分类及特点

《诗经小传》共三十五条，其中《国风》九条，《小雅》十八条，《大雅》三条，《周颂》二条，《商颂》一条，另有两条，一论及《大雅》《小雅》分类历史，另一论及《七月》列入《豳风》的原因。这些条目各有特点，从内容来看，分别有改章句与改字、进一步解释引申、自成新说、以及旁征博引论证诗经观点四类，体现其丰富的文化素养。

（一）改字、改章句

《诗经小传》对经文的修改只有两处，一处是第十条，刘敞认为《常棣》一诗共八章，有七章合韵，其中第四章“兄弟防于墙，外御其侮，每有良朋，烝也無戎”中的“戎”字不合韵，他认为“戎”应当作“戍”字。“戍亦御也，字既相类传写误也。”[1] 清代王士禛《池北偶谈》认同刘敞的观点：“刘原父《七经小传》云：‘戎，疑当作戍，戍，亦御也。吴才老《补音》云：‘务字，古人读作蒙，疑侮当作，以叶戎。《童子问》载朱子云：‘戎汝二字，古人通用，是叶音汝也。如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亦叶汝也。予按，三说当以原父为长。”[2] 段玉裁则将“侮”写入幽部，与“戎”合韵，使诗歌合韵，此条各派学者均有说法，莫衷一是。

另有一处是第二十三条，《诗经小传》：“无将大车，祗自尘兮，无思百忧，祗自疷兮，愽士读疷为邸，非也，疧当作缗，病也，字误耳。”刘敞认为“疷”字不对，应当作“缗”字。此条阮元亦对其进行了校勘，《十三经注疏校勘记》云：“考疧字，见于《尔雅》《说文》《玉篇》《广韵》五经文字皆从字。”[3] “疷”字有误是正确的，然而作“缗”并无切实证据底本，应从“疧”。

（二）解释引申

刘敞虽勇于疑经，但仍深受正统儒家文化影响，在《诗经小传》中有共六条化用了毛、郑的观点，分别是《旄丘》《泉水》《扬之水》《黄鸟》《信南山》《采菽》《泉水》，刘敞对注释或吸收改用，或进一步解释补充他很多想法，对后世解经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如第十五条《黄鸟》：

“黄鸟黄鸟，无集于谷，无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谷，言还言归，复我邦族。”兴也，黄鸟集谷啄粟，则有弹射捕逐之害。犹我嫁于此邦，居于此室，而遭衰薄之俗，有斥逐之辱，一人之性，不足以变一家，一家之俗，不足以变一邦，而云尔者，阴礼不修，则举国皆污，故曰复我邦族也。

《毛诗》将此章解释为丈夫驱逐妇人，妇人与之诀别归家，而刘敞则将文意进一步深入分析，认为黄鸟被驱逐，正如妇人在夫家遭受侮辱，既然无法改变此地的习俗，则妇人归家，不再往来。朱熹《诗集传》亦以刘敞的观点为基础解释此诗，将妇人看作人民的代表，进一步扩大了此诗的政治含义，认为此诗描写异国避难的人们。

（三）自成新说

刘敞在《诗经小传》中许多条目都提出了新颖的看法，共十三条。分别是《葛覃》《卷耳》《甘棠》《园有桃》《狼跋》《伐木》《杕杜》《白驹》《十月之交》《小旻》《小弁》《谷风》《四月》。他的许多看法都与主流经学观点不同，体现了宋人勇于疑经的风气。如第四条《甘棠》：

甘棠曰：“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盛貌。召伯在之时尝憇息此棠树之下，今其人虽不在，犹当勿伐此棠，盖覩其物，思其人，思其人，则爱其树，得人心之至也。诗人托事指意，足以逹其情之深切着明而已。而说者遂谓召公真暴露此树下，使召公为墨子之道也，则或有之矣。若彼召公者，仁人也，则有朝廷宫室，是乃中庸之法，上下之节矣。安可非苦就行，以干百姓之誉哉！

郑玄孔颖达均认为召伯曾在此棠树下办公，所以后人“思其人，敬其树”，刘敞则认召伯为儒家君子，办公也会在宫廷中，如果召伯是墨家之人，可能会不拘小节在树下与人民一起，但召伯奉行中庸之法，不会废弃礼仪，这棵棠树之所以受人爱护，是因为召伯曾经憇息，虽然召伯现在不在了，但是人民思念召伯的德政，因此爱护此树，诗人也是用此树为依托，赞扬召伯。他在这里从儒墨两家不同政治思想去分析《诗经》，比起郑孔一味强调“亲民”，多了政治考量，开辟了新的分析角度。后世朱熹与他观点相同。

（四）讨论经学问题

《诗经小传》中刘敞共讨论了三个经学问题：

其中有一条是变风变雅问题，此话题各学者历来众说纷纭，刘敞从《诗大序》入手，以“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为立足点，提出应从诗本义出发，“其言正义善事，合于道者，皆正风也。其有刺讥怨讽者，乃变风也。”

后不少学者的观点与刘敞类似，如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风雅正变说》、吴敬梓《文木山房诗说》等。其实，昏君当政时期，国家混乱、道德败坏，讥讽怨恨类的诗作必然会多一些，而太平盛世，必然有赞美诗，刘敞的看法从诗歌本义出发，不以形而上的时间为分界原则，如此分类更为准确，亦是值得借鉴的看法。[4]他将《豳风》中《七月》《东山》二诗均为赞美，《鸱鸮》《破斧》《伐柯》《狼跋》则均有怨讽意，为变风。比郑玄粗暴的将《豳风》划入变风的做法更灵活。

三、总结

刘敞的《诗经小传》留给后人许多思考，开一代风气之先河，但他本身是一部草稿，其中许多观点为臆测，没有坚实的文献证据，后人对此书的评价并不高，但我们不能因此否认他的价值。他敢于疑经改经的勇气，值得我们学习，他的许多观点被朱熹吸收，写入《诗集传》，对后世特别是宋代理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参考文献：

[1]刘敞：《公是先生七经小传》，商务印书馆《文渊阁四库全书》1983年版（此后所引《七经小传》内容均自此书。）

[2]王士禛：《池北偶谈》，齐鲁书社2007年版。

[3]阮元：《十三经注疏·附校勘记》，中华书局1980年版。

[4]刘勇：《<七经小传>解经考》，浙江大学2014年硕士毕业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