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可倩
1月21日,我和母亲乘坐高铁从杭州返回武汉过年。
寒风顺着列车涌入出站通道,不同于往年熙熙攘攘的队伍,今年的汉口火车站空荡极了,每张面孔都只露出一双眼眸,其中或压抑着惊慌,或闪烁着不安,人与人之间心照不宣地隔着一点距离。母亲紧紧拉着我的手,掌心在冷风中渗出一层薄汗。
返汉前,我看到新闻说“有15个人感染疑似非典的肺炎”,在警局工作的姨夫嘱咐我们多备点口罩。但是当年非典时我们有这样戒备吗?我正想着一时晃了神,“叮”的一声,闸口打开了,我连忙用手压着鼻夹对母亲喊道:“不用摘下口罩就能扫人脸。”
一回到家,母亲便打开了所有的灯,似乎这样就可以驱散黑夜笼罩的不安。“我们今年就待三天。”她坐在卧室里,把分装好的药片推给我。因为患有免疫缺陷方面的疾病,我每天都要吃药,否则皮肤上就会长红斑。我接过药,拍拍她的肩:“没事,三天后就回去了,没那么严重的。”
三天的药量很快就要见底。那天,母亲举着手机,指尖泛白,谁都没想到,随着封城的消息一起到来的是铁路公司的退票通知。一夜之间,小区拉上了隔离带,封住了出口,穿着防护服的人拿着测温枪带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来到小区。
我握着笔,数着日历上的日子,药已经用完了,疼痛从伤口蔓延开来,额头上的红斑一点点爬上眉梢。但这样危险的时候我和妈妈都不会允许对方去医院开处方药。
“在吗?有人吗?”社区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夕阳穿过阴暗的通道,照亮了她。我从沙发上起身,开了一点门缝,小声说道:“我妈妈休息了,我们今天都挺好的。”
“好的,好的。”她悶闷的声音从口罩下传来,“今天就是做一个调查,在这里写一下名字、手机、身份证号就好了。”
我接过笔,她盯着我的额头愣了一会儿,接着问:“你们家有没有需要买药的,或者有人需要做透析那一类治疗的,我们可以带你们去。”
我赶紧回答:“不用了,医院太危险了,忍一忍可以的,我们不出去了。”
“不是,我们可以帮你们带药的,不用出门,像老人如果要降压药我们都可以帮忙买。”她笑着说,“这个时候是比较困难,但没什么是不可以克服的,团购买药也安全一点。”
我抬眼看着她,宽大的护目镜和我用的泳镜区别不大,它和N95口罩一起在脸上紧紧卡着,压着三四道疲惫的皱纹,隔着防护物,我却能从声音中感受到她在笑,一种神秘的鼓舞人心的力量支撑着她挨家挨户地进行统计。
“如果我没有病历也可以吗?”我把表还给她,她接过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洗手液,挤在我的手上,说:“没事,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我们去医院帮你开,放心吧。”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互相帮助,共渡难关。”她笑了笑,转身走向下一户人家。
她的背影逐渐远去,映衬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悄悄点亮了我心中的灯火。我想到了自己的小姨,她主动报名申请把自己的酒店作为隔离点,怕给我们带来病毒,每天和我们隔着门吃饭。还有姨夫,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每天都在抗“疫”一线日夜颠倒地忙碌着。他们都是最美的逆行者,点亮了一片又一片武汉的灯火。
我想我也该平复下心情,去做点什么。我决定安心待在家里,不出门,默默祈祷春天早日到来。我的城市生病了,我不能再添乱……
日历翻到3月10日,我和家人已经在武汉的家里乖乖宅了整整47天,食物和药品都由社区的工作人员帮忙送上来,家里一开始备着50个口罩,现在还有48个,我想如果社区人员需要,我可以送给他们。
我强烈期待着一切走上正轨的日子,等我回到杭州,我想邀请朋友们来武汉看看,看看这座我深爱的城市,她有我日夜思念的豆皮、汤面,还有我最爱的武汉人民,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