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变迁、成效与新构想

覃成林，张 震，贾善铭

(暨南大学 经济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2)

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是21世纪国家区域发展总体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2006年，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提出了“坚持实施推进西部大开发，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促进中部地区崛起，鼓励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区域发展总体战略。这是新世纪国家区域发展战略的一次重大转型。(1)国家首次提出了区域发展总体战略，把促进区域协调发展确立为区域发展战略导向，放弃了改革开放以来的区域非均衡发展战略导向(孙久文等，2017)[1]。(2)国家将全国划分为西部、东北、中部、东部四大战略区域，放弃了自“七五”计划以来的东部、中部、西部三大经济地带的经济空间组织方案，确立了新的区域发展战略格局。(3)针对西部、东北、中部、东部四大战略区域，分别提出了针对性的发展战略，即西部大开发战略、东北振兴战略、中部崛起战略和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这4个区域战略共同组成为国家区域发展总体战略，改变了此前仅有东部地区优先发展战略，其他区域缺乏针对性战略指引的局面。

作为一项区域发展战略，东部地区率先发展自提出以来已经有10年有余。然而，与西部大开发战略、东北振兴战略、中部崛起战略相比，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在学术界少有人问津。笔者以“东部地区率先发展”为主题检索中文文献，发现仅3篇相关的学术文献(陈耀，2006；刘惟蓝，2014；肖金成等，2015)[2-4]。由此可见，关于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的学术研究与东部地区在全国发展大局中的地位及作用是极不相称的。

众所周知，我国的改革开放肇始于东部地区。改革开放40年来，东部地区在很大程度上引领了全国的改革开放和转型发展，在中国经济奇迹的创造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做出了巨大的历史性贡献。21世纪如何科学地认识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究竟对近10多年的东部地区经济发展产生了何种影响？东部地区是否在全国层面上实现了率先发展？在新时代，东部地区如何在新形势下继续率先发展？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如何完善及创新？这些问题不仅关系到对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必要性和有效性的科学判断，也关系到东部地区在新时代如何率先发展、如何在建设现代化强国中更好地发挥作用。本文拟运用区域经济学的相关理论和方法对这些问题进行分析。

在此需要说明的是，在国家区域发展总体战略中，东部地区包括的省市分别是北京、天津、河北、山东、江苏、上海、浙江、福建、广东、海南。这是本文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所覆盖的区域范围。

一、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安排

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是国家在21世纪所做出的一项区域发展战略安排。如上所述，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是在2006年作为国家区域发展总体战略的组成部分而提出来的。因此，我们首先需要从国家区域发展战略的演进中理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提出的背景，根据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十二五规划纲要》《十三五规划纲要》等重要文献，分析、阐释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的内容及实质。

(一)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坐标

东部地区率先发展虽然是区域发展总体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是，国家在谋划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时则是将其始终置于如图1所示的战略坐标之中来决策的。这表明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的出台是由国际和国内2个相互作用的战略因素共同决定的，并随着这2个战略因素的变化而调整。

当我国经济发展进入第十一个五年规划时期，国际和国内2个方面的战略因素发生了新的变化。从我国参与国际经济竞争与合作看，东部地区作为我国改革开放的前沿，经济实力在四大战略区域中最强，对外开放的程度最大，自然要代表我国参与更高层次的国际经济竞争与合作，增强我国的国际竞争力。在国内经济发展方面，经过改革开放20多年的高速发展，产业层次低、技术水平低、生产效率低、资源和环境问题突出、区域发展差距扩大等对经济增长的结构性约束日益凸显，全国经济发展内生出了转型的需求。与西部、东北、中部地区相比，这些结构性问题在先行发展的东部地区表现更为突出，经济发展转型的需求也更为迫切。因此，选择东部地区，探索经济发展转型的道路，积累经验，为西部、中部、东北的转型提供参照，就可以发挥引领全国经济发展转型的作用。

(二)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概要

东部地区率先发展虽然是与西部大开发战略、东北振兴战略、中部崛起战略相并列的区域发展战略，但是，国家并没有为此制订专门的区域发展规划或区域发展政策。与之不同的是，国家关于西部大开发战略、东北振兴战略、中部崛起战略先后制订了相应的区域发展规划和政策(见表1)。因此，我们仅能从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十二五规划纲要》《十三五规划纲要》等重要文献中分析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的要点。

综观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十二五规划纲要》《十三五规划纲要》中关于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内容，可以发现，国家对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安排聚焦于率先实现经济发展转型。具体从经济发展动力、产业结构调整、体制机制、开放发展、可持续发展、空间重点与全国及其他区域关系等方面，对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提出了指导和要求(见表2)。

由表2可知，国家对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安排是明确的、较为系统的和连贯的，主要具有以下4个特征。

第一，从引领和支撑全国经济发展，增强国际竞争力、参与更高层次的国际竞争与合作2个方面，标定了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坐标，从而确立了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方向。

第二，确定了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重心是在全国率先实现经济发展转型。(1)提高科技自主创新能力，实现经济发展动力由过去的要素驱动、投资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型。(2)调整产业结构，实现产业升级。目标是构建以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战略性新兴产业为主的新型产业结构。(3)扩大和深化对外开放，建立全方位开放型经济体系。(4)推进体制机制创新，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经济发展转型提供制度保障。

表1 国家关于西部大开发、东北振兴和中部崛起的区域发展规划及政策

资料来源:作者根据有关政府部门网站发布的信息整理

第三，强调东部地区率先发展要增强可持续发展能力。重点是提高自然资源利用效率，解决环境污染问题，建设生态环境。

第四，确定了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空间重点。在“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这3个不同的时期，都明确了东部地区发展的空间重点及其发展任务。

除了上述4个方面之外，国家要求东部地区在率先发展中要增强辐射带动能力，带动中部、西部、东北经济发展，促进四大战略区域协调发展，引领、支撑全国经济发展。

二、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理论逻辑

众所周知，从改革开放伊始到20世纪末，东部地区尤其是东部沿海地区一直是全国的区域发展重点。在这个时期，尽管国家《九五计划》提出了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方针，但自“六五”计划以来的东部地区优先发展战略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直到1999年底，这种区域战略格局才发生了变化。于1999年11月15—17日举行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作出了“不失时机地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部署，区域发展战略重点转移至西部地区。相应地，东部地区优先发展战略开始逐渐淡化。

表2 国家五年规划对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安排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十二五规划纲要》《十三五规划纲要》有关内容整理

为控制东部沿海地区与内地之间日益失衡的发展局面，响应内地对加快发展、缩小与东部沿海地区经济发展差距的强烈要求，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我国从2000年开始进入了改革开放以来区域发展战略的重大调整期。除了在2000年正式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之外，2003年国家提出和实施了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战略。2004年，国家又提出和实施了促进中部地区崛起战略。到2005年，包括西部大开发战略、东北振兴战略、中部崛起战略在内的新区域发展战略格局基本形成。值得注意的是，在2001年发布的国家《十五计划》里，关于东部地区发展，仅是“提高东部地区的发展水平”。到2006年，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则提出了鼓励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由此，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初步确定，东部地区在国家区域发展战略中有了新的明确的战略指向，即率先发展。

笔者认为，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是国家遵循区域经济增长阶段演进规律，立足于我国21世纪发展大局，在区域发展战略调整方面所做出的科学抉择。

区域经济增长具有明显的阶段演进规律(Hoover等，1949；陈栋生，1993)[5-6]。覃成林等(2017)在前人研究基础上，把一个区域经济体的增长阶段划分为如图2所示的3个阶段[7]。指出，在技术水平一定的条件下，一个区域经济体的增长过程将依次经历缓慢增长、快速增长、增速减缓和结构调整阶段。

当一个区域经济体进入增速减缓和结构调整阶段时，其经济增长将面临2种可能的演进趋势。一种趋势是，该区域经济体主动进行结构调整，建构一种新的结构(主要是产业结构或者经济结构，也包括空间结构)，从而进入新一轮类似图2所示的增长过程(1)在这种情况下，该区域经济体的新一轮经济增长的第一个阶段往往与第一轮经济增长的第三个阶段存在一定的重合，所以，其新一轮经济增长的第一个阶段时间并不一定像第一轮第一个阶段那样长。。另一种趋势是，该区域经济体没有主动地进行结构调整，则其经济增长将因结构问题而陷入衰退。该区域将因此而成为衰退型区域，如萧条区。在各区域经济体之间，之所以出现这两种前途迥异的趋势，关键是一个区域经济体在经济增长进入增速减缓和结构调整阶段时，能否主动、及时地进行结构调整，实现发展转型。如果一个区域经济体在增速减缓和结构调整阶段主动、及时地进行结构调整，实现了发展转型，那么，其经济增长将呈现第一种趋势；反之，就将出现第二种趋势。

就东部地区而言，改革开放促成其进入快速增长阶段。到21世纪初，东部地区经济持续快速增长了20多年。与此同时，以加工贸易、劳动密集型和资源密集型为主体的产业结构的增长动能开始衰减。图3显示了1996—2005年四大战略区域的劳均GDP增长率变化情况。从中可以看出，在20世纪后期，东部地区的劳均GDP增长率总体上是明显高于西部、中部和东北的。但是，进入21世纪之后，东部地区的劳均GDP增长率在总体上则是低于其他3个战略区域的。这表明，东部地区的快速增长阶段在20世纪末基本结束，开始进入了增速减缓和结构调整阶段。这个变化与上述区域经济增长阶段的演进规律是基本吻合的。

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东部地区经济增长迎来了决定未来命运的战略抉择。如上所述，根据区域经济增长阶段演进规律，摆在东部地区面前的选择有2个：一是主动进行结构调整，努力进入新一轮的增长周期。作出这个选择，意味着东部地区要进行较为艰难的结构调整，承受经济增速下降的压力。对于国家而言，东部地区是全国经济发展的主要支撑区域。2005年，东部地区占全国GDP的比例为55.6%。此时，东部地区进行结构调整，对全国经济的持续增长也必然带来增速下降的压力。另一个是不进行结构调整。其可以预见的结果是，经济增速不会马上出现大幅下降，对全国经济增长的支撑作用不会在近期内减弱。但是，这个选择必将对东部地区长远发展产生严重危害，对全国经济长远发展也是极为不利的。所以，从长远的战略全局看，东部地区必须选择主动进行结构调整。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由上述分析可知，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做出“鼓励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安排是科学的。这个战略安排遵循了区域经济增长阶段演进规律，利用这个规律，引导东部地区主动进行结构调整，目的是使之顺利进入新一轮的增长周期，预防其“滑入”衰退轨道，重蹈一些发达经济体的覆辙。在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中，关于鼓励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突出强调了东部地区要“率先实现经济结构优化升级和增长方式转变”。与之相配套的是，东部地区要“率先提高自主创新能力”“率先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由此可见，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核心是结构调整升级和增长方式转变，以自主创新为动能，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为制度保障。其实质就是自觉的发展转型。

在此，有必要指出，在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中，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是相对于西部、东北和中部地区而言的。纵观从新中国建立以来到20世纪末，西部地区和中部地区基本上处于区域经济增长的第一个阶段，即缓慢增长阶段。到21世纪初，西部和中部的部分地区才开始进入快速增长阶段(覃成林等，2016)[8]，尚未遇到东部地区经济增长所存在的问题。东北地区则在计划经济时期走过了快速增长阶段，成为全国的制造业基地。改革开放之后，东北地区实质上进入了增速减缓和结构调整阶段。但遗憾的是，因各种复杂因素的综合作用，东北地区未能及时、深刻地调整产业结构和制度结构而陷入了结构性衰退。这是我国区域经济发展值得很好吸取的教训。所以，从探索发展转型的经验看，东部地区的发展转型谓之“率先发展”。

三、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成效

自2006年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提出实施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已有10余年。尽管这个战略只在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十二五规划纲要》《十三五规划纲要》里有具体的体现(见表2)，没有配套的区域规划和区域政策，但毫无疑问其对近10多年东部地区的经济发展转型产生了全局性、持续性的战略引领作用。那么，时至今日，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究竟取得了什么成效？对此，笔者将重点从经济发展动力转换、新型产业结构构建、开放型经济发展、空间发展格局变化等4个方面，分析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成效。需要说明的是，率先发展是个比较概念。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是相对于西部、中部和东北地区而言，所以，笔者主要采用与西部、中部、东北地区进行比较的方式，分析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成效。

(一)经济发展动力转换

实现经济增长动力由简单的要素驱动、资本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是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首要任务。这里，笔者选择从创新投入及产出2个方面，分析东部地区经济发展动力转变的情况。

图4显示，自2006年以来，东部地区的R&D经费支出占GDP比例始终高于西部、东北和中部，总体上与后者的差距持续扩大。2016年，东部地区的R&D经费支出占GDP比例为2.6%，分别比中部、西部、东北高1.2个百分点、1.5个百分点和1.4个百分点。与2006年相比，东部地区R&D经费支出占GDP比例与中部、西部、东北的差距分别扩大了61.7%、106.9%和252.3%。

图5显示了四大战略区域的每亿元GDP的专利申请量(件)变化。从中可以看出，东部地区每亿元GDP的专利申请量一直高于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而且，总体上差距在不断扩大。在2006年，东部地区每亿元GDP的专利申请量是2.8件，分别比中部、西部、东北高1.6件、1.7件、1.2件。到2016年，东部地区每亿元GDP的专利申请量增至7.9件，分别比中部、西部、东北高3.3件、3.8件、4.9件。

综合上述2个方面分析可知，东部地区的经济发展动力正在向创新驱动转换，而且明显走在了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的前面。

(二)新型产业结构构建

构建以先进制造业、高技术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为主体的新型产业结构，是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首要目标。由于各省区市在先进制造业、高技术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的产业统计口径方面不一致，而且就是同一个省份其统计口径也有随时间而变化的情况，所以笔者选择从企业开发新产品的项目数和新产品销售收入2个方面分析四大战略区域新型产业结构的发展情况。

图6显示，东部地区新产品研发项目占全国的比例总体上呈上升趋势，与之相反，中部、西部、东北地区所占比例则出现下降趋势。在数量上，东部地区新产品研发项目占全国比例远高于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其中，2008年东部地区所占比例已达到61.4%，分别高于中部、西部、东北45.5个百分点、45.5个百分点与54.4个百分点。到2016年，东部地区所占比例已高达72.4%，分别比中部、西部、东北高出57.4个百分点、63个百分点与69.4个百分点。与2008年相比，东部地区新产品研发项目数占全国比例与中部、西部、东北的差距分别扩大了26%、38.5%与27.4%。

图7显示了四大战略区域新产品销售收入在工业销售收入总产值中占比的变化。从中可以看出，东部地区新产品销售收入占比一直远高于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并且与他们的差距基本呈现扩大趋势。其中，在2008年，东部地区的新产品销售收入占工业销售收入总产值的比例达到11.5%，分别高于中部、西部、东北3.5个百分点、2.5个百分点和3.0个百分点。到2016年，东部地区的新产品销售收入占工业销售收入总产值的比例达18.1%，分别比中部、西部、东北地区高5.4个百分点、9.9个百分点与6.4个百分点，与2008年相比，东部地区的新产品销售收入占工业销售收入总产值比例与中部、西部、东北的差距分别扩大了51.9%、297.7%和112.4%。

综合以上2个方面的分析可以看出，东部地区在构建以先进制造业、高技术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为主体的新型产业结构过程中走在了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的前面。

(三)开放型经济发展

开放型经济既是东部地区自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发展的鲜明特征，也是东部地区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之一。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要求东部地区提高开放型经济水平，建立更高水平的开放型经济体系，在更高层次上参与国际竞争与合作。这里，笔者主要选择从对外贸易、投资等方面分析东部地区开放型经济发展的情况。

图8显示，从2006年到2016年，东部地区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例由96.4%下降为49.9%，降幅高达46.5个百分点。出口总额和进口总额均表现出了同样的趋势。其中，出口总额占GDP比例由53.1%下降为28.7%，下降了24.4个百分点；进口总额占GDP比例由43.3%下降为21.2%，下降了22.1个百分点。这说明，在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下，东部地区的对外贸易对于经济增长的驱动力在不断地弱化。

与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相比，东部地区的进出口总额占GDP比例远大于这3个战略区域。同时，这个比例的降幅也远比这3个战略区域大。这表明，一方面对外贸易对东部地区经济增长的重要性远大于其他3个战略区域，另一方面在国际金融危机中，东部地区对外贸易所受到的冲击也最大。

图9显示了四大战略区域对外直接投资总额(OFDI)与GDP的比值变化。自2006年以来，东部地区的OFDI占GDP比例始终高于中部和西部地区，部分年份略低于东北地区，总体上高于后者并且差距不断扩大。特别值得注意的是，2013年以后东部地区OFDI占GDP比例快速增长。这与国家推动“一带一路”建设密切相关。2016年，东部地区OFDI占GDP比例为2.0%，分别比中部、西部、东北地区高1.6个百分点、1.5个百分点和1.6个百分点。这表明，东部地区在“走出去”中已经遥遥领先于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

图10显示，从2006年到2016年，东部地区实际利用外资总额占GDP比例由4.5%下降为2.6%，降幅达到1.9个百分点。相比东部地区，除中部地区出现小幅度上升外，西部与东北地区也出现相同的下降趋势，其中，中部地区上升约0.3个百分点，西部与东北地区分别下降约0.1个百分点与1.0个百分点。

总体而论，东部地区在开放型经济发展方面也是走在中部、西部和东北地区之前的。

(四)空间发展格局变化

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在“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3个时期均提出了空间发展重点。从大的方面看，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2)京津冀包括北京、天津、石家庄、保定、张家口、秦皇岛、唐山、廊坊、邢台、邯郸、衡水、沧州、承德，共13个城市。长三角包括上海、南京、杭州、苏州、无锡、宁波、常州、镇江、南通、绍兴、扬州、泰州、嘉兴、湖州、舟山、台州，共16个城市。珠三角包括广州、深圳、珠海、佛山、东莞、中山、江门、惠州、肇庆，共9个城市。京津冀、长三角与珠三角的基础数据均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3个增长极是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空间重点。图11显示，长三角增长极对东部地区经济增长的贡献持续增大，其占东部地区GDP的比例由2006年的33.3%上升为43.8%，增大了10.5个百分点。京津冀和珠三角对东部地区经济增长的贡献总体上保持稳定，占东部地区GDP的比例分别为18%～20%、16%～17%。在经济增长速度方面，由图12可以看出，2006—2016年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3个增长极和东部地区的增速均出现了明显的下降，但总体上3个增长极的增速高于东部地区。其中，长三角的经济增速远比东部地区高。京津冀、珠三角的增速只略高于东部地区。值得注意的是，到2016年，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和东部地区的经济增速都出现了上升，但是，长三角的增速只比东部地区约高2.6个百分点，京津冀和珠三角的增速则分别比东部地区低1.3个百分点和0.4个百分点。

同时，东部地区经济增长差异的变化呈现出以下2个特征(见表3)。其一，东部地区各省市之间经济增长的绝对差异持续扩大，表现为人均GDP标准差、极差分别由2006年的12 055元、41 503元扩大到2016年的17 481元和51 967元，分别扩大了43%和25%，相对差异总体上趋于缩小。其二，东部地区各省市之间经济增长的相对差异总体上趋于缩小，其变异系数由2006年的0.417 7下降为2016年的0.302 2。由此可见，2006—2016年，东部地区内部的经济增长差异总体上呈现出了良好的变化趋势。

表3 2006—2016年东部地区人均GDP差异变化

四、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构划

当前，我国已经进入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新时代，经济发展正在发生由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发展的阶段性转变。毫无疑问，这是继改革开放之后，我国经济发展的又一个新的历史开端。与之相适应，东部地区率先发展需要有新的战略构划。

(一)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影响因素

这里，我们重点分析对东部地区在新时代率先发展具有长远的趋势性影响的因素。概括起来，这类影响因素主要有5个。

1.建设现代化强国

建设现代化强国是中国共产党十九大报告提出的新时代总任务。即到21世纪中叶将我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在现代化强国建设中，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一个必须实现的战略目标。

在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必然要服务于我国建设现代化强国这个大局。换言之，建设现代化强国赋予了东部地区率先发展以新的内涵和新的使命，即东部地区要率先建成现代化经济体系。与东部地区率先发展前10年的实践相比，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为东部地区经济发展转型确立了更加明确的方向和更加具体的目标。

2.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

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是我国在新时代实施的一个关乎国家发展前途的重大战略。自中国共产党十八大提出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之后，中共中央和国务院于2015年3月13日发布了《关于深化体制机制改革加快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若干意见》，于2016年发布了《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大力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把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列为七大发展战略之一，进一步强调了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重要性。目前，创新驱动发展已经成为我国全社会的共识，成为新时代一项重要的国策。

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必然要求东部地区率先形成以科技创新为主导，制度创新、管理创新、模式和业态创新、文化创新相互协同的经济发展新动能，加快完成经济发展动能的转换，全面形成创新发展动力。并且，要争取走在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前列，推动经济发展实现层次跃升，向全球产业链、价值链的中高端迈进。

3.“一带一路”建设

“一带一路”倡议是我国提出和大力推进的一项具有世界意义的国际经济贸易合作计划。“一带一路”倡议自提出以来获得了沿线国家的积极响应，取得了初步成效。尽管“一带一路”建设才刚刚起步，但可以预见，“一带一路”建设将引起世界经济发展格局发生广泛、深刻的变革，重塑世界经济地理，助推我国重回世界经济舞台的中心。因此，持续推动“一带一路”建设是我国的一项长期战略任务。

从区域经济发展看，“一带一路”建设史无前例地把我国国内的区域经济发展与世界经济发展更紧密地联系起来，形成了国内区域经济发展与世界经济发展的互动机制。对于东部地区而言，“一带一路”建设既为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国际空间，也对其提出了新的发展要求。即东部地区要建设成为我国推动“一带一路”建设的战略支撑区域，率先发展更高层次的开放型经济，通过构建联通国际国内的多层次经济贸易网络，在“一带一路”建设中发挥主导作用。

4.区域协调发展

促进区域协调是我国自“九五”计划以来持续实施的一条国民经济发展方针。中国共产党的十九大报告首次提出了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把区域协调发展上升为新时代的全局性战略。在新时代，实施区域协调发展战略，要求东部地区一方面要继续走在全国经济发展转型的前列，为西部、东北、中部提供经验和示范，发挥好引领作用，另一方面要积极探索与西部、东北、中部建立更加有效的多样化互动协调机制，辐射带动和帮助这些区域加快发展。除此之外，东部地区还要高度重视内地区域所呈现的积极发展趋势，以及“一带一路”建设、全面对外开放所带来的内地对外开放格局的新变化，主动与内地开展合作，形成共同发展的合力，增强自身发展的动力。

5.经济发展安全

改革开放以来，在融入世界经济体系的过程中，我国做出了积极的努力，但在战略上对经济发展安全没有给予更多的关注。国家把主要的注意力放在了防范世界经济波动、国际金融危机冲击等市场风险上，对于国家之间因经济、政治、军事安全竞争及世界秩序主导权竞争而引起的经济发展安全威胁重视不够。近期，中美贸易冲突，尤其是“中兴通讯”事件，给我国敲响了警钟。它迫使我国必须思考和采取行动，防范和化解因国家间发展竞争特别是大国之间的竞争而导致的经济发展安全威胁。从中美贸易冲突中，我们至少获得了以下新的认识和教训。

第一，国际贸易并不是完全自由的。国家间竞争有可能使得国际贸易失去自由。全球化不仅存在着不平等，还存在着逆全球化的可能。这种状况告诫我们，我国决不能仅仅以自由贸易为前提来设计经济发展战略、谋划国际贸易布局，还必须充分重视如何应对国际贸易失序带来的巨大冲击。

第二，对少数国家的技术依赖和市场依赖，将致使我国长期处于国际贸易和分工的不利地位，而且还会抑制我国依靠自主创新向产业分工价值链高端攀升的自觉与努力，从而增大我国遭受经济发展安全威胁的机率和程度。

第三，核心技术既不可能花钱买来，也不可能用市场换来。对于一个大国而言，如果没有掌握核心技术，在国际贸易和经济合作中就没有自由，就无法摆脱受制于人的窘境，经济发展甚至会遭遇毁灭性的打击。

第四，在积极开拓国际市场的同时，要十分重视国内市场的培育和开发，以增强经济发展的稳定性和应对国际贸易冲突的能力。

东部地区既是我国对外经济开放程度最大的区域，也是国家参与国际发展竞争的主要依托区域，因此，在新时代东部地区必须把有效应对经济发展安全威胁纳入率先发展的战略规划之中，采取相应的策略，大力提升参与国际竞争的能力。

(二)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目标取向

谋划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需要考虑国家总体发展战略的几个重要时间节点安排。(1)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时间节点。即到2021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到2049年建成现代化强国。(2)新时代两步走战略安排的时间节点。即到2035年基本实现现代化，到2025年建成现代化强国。在总体上，东部地区率先发展必须按照上述时间节点做出相应的安排。

考虑到东部地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没有悬念，笔者认为，在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宜以2035年为主要的战略时间节点，展望至2050年。初步设想，在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目标取向是，加快推进经济发展转型，率先完成经济发展转型任务，到2035年左右在全国率先建成现代化经济体系，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在全国现代化强国建设中发挥重要的引领和示范作用；到2050年，率先全面实现现代化，为我国建成现代化强国发挥重要的支撑作用，在世界经济发展中占据主导地位。

(三)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路径选择

依据上述战略目标取向，笔者认为，新时代东部地区实现率先发展的路径主要有以下5个方面。

1.健全以自主创新为主导的创新驱动发展机制

创新驱动发展是东部地区在新时代实现率先发展的必由之路。如前所述，东部地区整体上已经走在全国创新驱动发展的前列，创新驱动发展机制正在形成，创新正在成为经济发展的新动能。今后，东部地区要以提升自主创新能力为核心，进一步健全以自主创新为主导的创新驱动发展机制。

第一，大力推进自主创新。围绕产业升级和掌握关键核心技术的需要，努力实现新一代信息技术、新能源、新材料、大数据、人工智能、芯片、生物医药、现代农业等关键领域、关键技术自主创新的重大突破，显著增强创新发展的自主能力。

第二，高度重视原始创新。在全国创新发展中，东部地区要勇于担当，主动配合国家重大技术创新计划，紧跟世界科技革命趋势，在关键核心技术、大国重器研制等方面科学布局，努力占领世界技术制高点。

第三，着力改善创新要素禀赋。依靠改革事业单位科研管理制度，进一步激活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创新潜力。用好我国资本相对充裕、市场潜力巨大、创新创业机会多等有利条件，在全球范围内大力吸纳创新人才，与高水平研发机构开展创新合作。

第四，培育高效的创新生态。重点是建立有利于吸纳优质创新要素、提高创新资源配置效率的制度体系；大力营造创新文化，以创新型城市和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建设为重点，推动形成跨企业、跨部门、跨区域、跨国家的创新网络建设。

第五，促进创新转化为经济发展动力。重点消除制约创新驱动发展的各种思想认识、制度、政策、行政管理及服务等方面的障碍，切实提高创新转化为经济发展动力的效率。

2.加快形成新型产业结构

全面完成产业结构升级，早日形成新型产业结构，是东部地区在新时代实现率先发展的首要任务。目前，东部地区仍处于产业结构调整升级的关键期。在深圳、上海等部分发达城市，新型产业结构正在形成，展现出巨大的发展活力。但总体上，东部地区离全面建成新型产业结构还有较大的距离。因此，东部地区需要从以下3个方面着手，加快形成新型产业结构。

第一，立足于我国建设世界制造业强国的战略需求，要把发展实体经济作为产业发展的导向，把先进制造业、高技术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协同发展作为新型产业结构的标志。预防产业结构调整滑向“脱实向虚”和片面追求服务业比例提升的歧途。

第二，主动适应现代科技革命催生新业态、新产业和产业融合发展的大趋势，增强赶超意识和引领意识，大力发展以现代信息技术和大规模市场为支撑的数字经济、共享经济，力争在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云服务、新能源、互联网金融、人工智能、智能制造、智慧交通、智慧生活等新兴产业领域形成发展新优势，促进战略性新兴产业蓬勃成长，培育出新一代主导产业。

第三，巩固和增强业已形成的以制造业为基础的全产业链优势，积极引导企业之间、产业之间、城市和区域之间建立合理分工关系，打造高效的价值链、产业链，形成多层次的产业联系网络，努力建成具有世界竞争力、主导力的产业集群。

3.大力提升开放型经济层次

以开放促进发展，建立更加有效的开放与改革、创新、发展良性互动机制，是东部地区在新时代实现率先发展的一条重要途径。东部地区需要从以下5个方面，努力提升开放型经济层次，构建高水平的全方位开放新格局。

第一，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高水平自由贸易体系。推动上海、广东、天津、福建、浙江自由贸易区试验区围绕创新发展、产业升级、建设国际化营商环境等深化和拓展自由贸易试验，显著提升要素流动、贸易和投资的自由化水平，及时推广成功经验，全面提升东部地区的开放水平和质量。做好总体规划，总结经验和教训，有序推进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逐步向自由贸易港迈进，打造国际自由贸易新高地，辐射带动东部地区开放发展。推动香港、澳门融入国家发展大局，扩大中国(广东)自由贸易试验区范围，粤港澳共同谋划建设环珠江口自由贸易区，以促进科技创新和建立新型产业结构为中心，创新自由贸易模式，建设世界一流的自由贸易区。

第二，积极开展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和经济合作，建立多样多元多层次的国际贸易和经济合作网络，增大开放型经济发展空间；逐步减轻对少数发达国家的市场依赖和分工依赖，增大开放型经济的弹性和安全性。特别要按照“一带一路”六大经济走廊的布局，构建以我为主的国际贸易和经济合作网络，打造新的国际经贸生态系统，塑造互利共赢的国际贸易新格局。

第三，积极探索国际贸易新业态和新模式，形成开放型经济的新增长点和新优势。继续推动跨境电子商务发展，积极探索基于互联网、物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现代科技的E国际贸易，在新一轮国际贸易发展中占据先机。

第四，按照国家统一部署，扩大对外开放领域，促进货物贸易与服务贸易协调发展，促进“引进来”与“走出去”互动发展，创新开放型经济发展机制，进一步增强开放型经济活力。高度重视在“引进来”与“走出去”中，以高质量发展为导向，重点抓住国内市场开放和技术输出等环节，建立和推行中国的市场标准和经贸规则，逐步改变完全被动接受国际经贸规则的局面。

第五，预判对外开放伴随的风险，制定预防对策，提升经济发展的安全性。当前，美国特朗普政府奉行“美国优先”的对外战略引发了全球化的不确定性，有可能导致既有的世界贸易及经济合作失序。这是东部地区对外开放面临的前所未有新挑战。一方面，国外有竞争力的商品将越来越多地进入国内市场，这无疑将增大东部地区企业的国内市场竞争压力。外资获得在我国设立独资企业的权利，极有可能引发中外合资企业的重构，引致创新资源向外资企业流动。特别是外资企业凭借技术优势及相应的产业链控制策略，构建产业生态系统，极有可能对东部地区自主创新的努力产生前所未有的抑制作用。另一方面，东部地区企业的对外贸易、对外投资、对外技术合作等遭遇其他国家贸易保护主义限制的可能性不断增大，面临的困难将会增多。这一系列的新变化都将深刻地影响到东部地区经济发展的稳定性和安全性。对此，东部地区必须未雨绸缪，制定应对之策。否则，将陷入战略上的被动。

4.优化空间发展格局

在新时代，东部地区实现率先发展还必须有相应的空间组织基础作为支撑。调整空间结构，使之与新型产业结构相匹配，从而激发出巨大的发展新能量，是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另一条重要途径。笔者认为，东部地区应按照多极网络空间组织模式(覃成林等，2016；Jia等，2018)[8-9]，优化空间发展格局。

第一，重点建设粤港澳大湾区、长三角、京津冀三大国家增长极，以及京沪发展轴和东南沿海发展轴，形成东部地区多极网络空间格局的主体架构，建立联系有序、相对平衡的空间组织秩序。其中，要以创新发展为核心，加快推进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使之成为比肩纽约湾区、旧金山湾区和东京湾区的世界级城市群。以国际视野，重新谋划和推进长三角地区发展。继续实施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突破发展瓶颈，加快发展步伐。

第二，加强全球城市建设。按照功能明确、特色鲜明、竞争力强等原则，推动上海、北京、深圳、广州规划建设全球城市。支持香港巩固和增强全球城市地位，支持澳门扩大在葡语国家的经济影响力。把这些城市建成东部地区接入全球经济网络的枢纽。

第三，发挥各类城市群的辐射带动作用，建立区域城乡协调发展机制，形成各具特色、不同层次和规模的区域城乡协调发展系统。加强现代交通网络、信息网络、公共服务网络对农村区域的覆盖，帮助乡村接入各种经济网络。统筹经济发展、文化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因地制宜地促进乡村振兴发展。

5.发挥和创新制度优势

探索和建立充分发挥市场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的经济体制，是东部地区在新时代实现率先发展的体制保障。在这个经济体制的建设中，政府居于关键的地位。这是因为，市场并不是如教科书所言的那样先天的存在和完善。在东部地区，发挥市场作用的前提是必须继续因应经济发展的需要做好市场建设，而市场建设则有赖于政府对市场制度进行改革和创新。由此可见，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是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所要高度重视的一项制度优势。

对于国家和东部地区各级地方政府而言，发挥和创新上述制度优势，需要重点解决如下问题。

第一，尊重市场规律，建设与创新发展相适应、与新经济形态相适应、与要素跨区域跨国流动相适应的要素市场。重点是消除阻碍人力资源、技术和资本自由流动的落后制度及政策，特别是消除人才自由流动和科技创新资源配置中违背市场原则的显性和隐性行政干预。同时，要及时采取相应措施，预防地方政府在吸引人才、技术等方面滥用公共资源、追求表面效果的短期行为。

第二，创新政府与资本的关系，积极建立包括中央政府、各级地方政府与国有资本、私人资本、跨国资本在内的政府与多元资本协同体制。在这个方面，要敢于跳出西方理论的思维约束，以促进经济转型发展、形成新型产业结构为总目标，紧密围绕发展实体经济，厘清国有资本、私人资本、跨国资本在产业结构调整中的战略定位及功能，合理引导不同类型资本的投资方向，避免出现制造业空心化、经济虚拟化，以及经济活动和人口空间过度集聚等问题，增强经济持续发展能力和国际竞争力。充分发挥中央政府的顶层设计作用，扩大地方政府创新发展的自主权，激发地方转型发展的创造力，形成中央与地方有效动员资本、驾驭资本的合力。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随着外资在我国设立的独资企业不断增多、外资对合资企业的控制权不断增大，东部地区进行产业结构调整，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将遇到新的挑战。对此，如何引导外资进入东部地区结构调整的轨道，发挥其促进产业升级的积极作用，控制其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是东部地区必须解决的一个难题。

第三，加快运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云服务等现代科技手段，以提高发展效率和降低社会交易成本为核心，改革创新政府制定经济决策、服务市场主体和民生的方式，简化办事程序，显著提升政府服务经济发展的能力和效率，以及服务民生的能力和效率。

第四，进一步加强市场法制建设，依法保护各类市场主体的合法权益，增强执法力度和透明度，维护市场公平竞争秩序。加强与国际通行贸易投资规则、知识产权保护规则、环境保护规则等的对接，学习有关国际组织和发达国家进行市场法制建设的先进经验，积极开展市场法制建设领域的交流与合作，努力营造国际化营商环境。同时，要提高运用法律手段在对外开放中有效地保护本地产业、企业的能力。

第五，创新政府培育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方式。改变对战略性新兴产业企业进行简单财政补贴的做法，在知识产权保护、产业标准制定、市场培育、产业链合作等方面，积极为战略性新兴产业搭建产业生态系统，营造有利于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的外部环境，以弥补市场在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方面存在的固有缺陷。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对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安排、理论逻辑、取得的成效，以及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影响因素及路径选择等进行了分析，获得了以下结论。

第一，作为国家区域发展总体战略的组成部分，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始终处于由全国经济发展转型、我国参与国际竞争及合作2个因素所构成的战略坐标之中。这个战略坐标决定了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方向、目标及重点。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的实质是，东部地区从经济发展动力、产业结构调整、体制机制、开放发展、可持续发展、空间重点等方面，探索经济发展转型的路径，为西部、中部和东北提供经验，引领全国经济发展转型。

第二，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是国家遵循区域经济增长阶段演进规律，立足于我国21世纪发展大局，在区域发展战略调整方面所做出的科学抉择。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是及时、主动的经济发展转型，是一场自觉的、有组织的经济发展转型。

第三，在近10多年里，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对东部地区经济发展转型发挥了积极的引领作用。

第四，在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需要进行调整以适应新的形势。我国在新时代建设现代化强国、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促进区域协调发展，以及维护经济发展安全等五大因素将对东部地区率先发展产生趋势性的影响。按照新时代建设现代化强国两步走的战略安排，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战略目标取向是：第一步，加快推进经济发展转型，率先完成经济发展转型任务，到2035年左右在全国率先建成现代化经济体系，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在全国现代化强国建设中发挥重要的引领和示范作用；第二步，到2050年，率先全面实现现代化，为我国建成现代化强国发挥重要的支撑作用，在世界经济发展中占据主导地位。

第五，在新时代，东部地区实现率先发展的主要路径是：健全以自主创新为主导的创新驱动发展机制，加快形成新型产业结构，大力提升开放型经济层次，优化空间发展格局，发挥和创新制度优势。

需要指出的是，与西部大开发战略、东北振兴战略、中部崛起战略相比，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没有相应的区域规划和区域政策与之配套，也没有成立专门的政府领导协调机构或责任部门，这是其特殊之处。这种状况制约了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的实施效果。当前，全国经济发展转型、参与国际竞争与合作的形势正在发生新的重大变化。笔者认为，为了有效应对这种变化，需要积极开展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学术研究，科学分析东部地区率先发展面临的新形势、新挑战、存在的问题，以及如何做出科学的战略部署。在此基础上，制订新时代东部地区率先发展战略，并且编制相应的区域规划、制定配套的区域政策，在国家层面建立相应的领导协调机制，使这个战略能够更好地贯彻实施。

除此之外，笔者认为，东部地区率先发展不仅为我国其他区域的经济发展转型提供了经验，也为区域经济发展转型的理论创新提供了鲜活的事实根据。而且，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探索及经验还具有世界意义。众所周知，在一国之内，处于区域经济增长第三阶段的发达区域经济体均面临着经济发展转型的问题。能否自觉、及时、有效地实现经济发展转型，对于这类区域经济体而言意味着“新生”与衰退2种截然不同的命运。我国东部地区率先发展的经验可以为这类区域经济体进行经济发展转型提供积极的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