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艳歌
我打小便有一个坚决的念头:中学毕业时考上理想的学校。这不算是多么远大的志向,因为我的理想只是“脱农”而已。我把目标锁定在了“中等师范”上,并狂妄地认为我注定能成功。那时候,上“中等师范”是很多农村孩子的梦想,因为毕业后可以分配工作,当老师。
终于收到远方的通知书,它却给了我重重的一击。我的师范录取资格是“委培生”!这意味着一万元的学费将由自己承担。我整个人都蒙了。1996年,在那个一家人全凭苦力赚钱的年代,那可是一笔巨款,况且那年,刚盖起新房的家,又因为爷爷和奶奶同时病重,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当天晚上,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的少年,终于尝到了愁滋味,蜷在大门外的桥头,哭啊哭……后悔伴着黑夜侵袭着我——如果再努力一点儿,多考几分,我就会由“委培生”变为“统招生”,就不用出这一万元的学费了。
深夜,我被母亲唤回家,我不敢直视蹲在堂屋门槛上的父亲。平时他不止一次地告诫过我:“学习和干活一样,没有不劳而获!”就在考前一个月,他看着不上心的我
作者档案
简介:1999年参加工作,现为河南省叶县仙台镇初级中学语文教师。业余爱好文学创作。
爱好:读书、聽音乐、旅游
中学时喜欢的作家:金庸
中学时喜欢的书:《射雕英雄传》《围城》
中学时的职业梦想:做一名德高望重的语文教师。
中学时喜欢的格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寄语初中生:没有理所当然的成功,只有拼尽全力的奋斗。
初三印象:初三时的自己安静、寡言,一心向学。还急红了脸:“别自负才高!考不上,回来放羊!”现在面临如此狼狈的下场,他会帮我扭转命运吗?“咔咔!”连续剧烈的咳嗽声让我猛然一惊。我偷偷瞥了一眼父亲,见他捏着即将燃尽的炯头,深蹲在门边,那身灰不拉叽的劳动装上满是水泥与红砖屑,一头蓬草似的头发上满是泥土。他不在意这些,因为每天出车拉货,他顾不得打理自己。父亲紧皱眉头,盯着地面,使劲地抽他的“散花”烟,大口大口吐出浓烈的烟雾。烟雾如浪涛一样扫过他倔强的额头和沧桑的面颊。“得多少钱?”父亲没有抬头。“一万吧。”我小心翼翼地嗫嚅,话挤出来,整个人羞得无地白容。‘吧嗒!”他深吸一口烟,似乎攒足了全身的勇气,眉头锁得更紧了,脖子上的青筋暴突。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戳,忽地站起来:“上!”这一句似一声响雷灌人我的耳中。我望着手猛然扒拉着头发的父亲,心头蓦然生出无尽的酸涩。
父亲奔波了三天,揣同r -万元钱。“准备东西,我送你上学去!还有你姑父,一起去。他有文化,懂得多,先去看看学校如何。”“我,想留级,再考统招,省下这一万块钱!”不知怎的,我竟然出奇地冷静。“胡说,考上了为啥不上?留一级,万一明年考不上呢?走!”父亲坚决地反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使劲瞪了我一下。父亲这个一向令我讨厌的习惯性动作,这时是如此亲切。父亲简单说了他的安排:让姑父带着我的被褥提前坐车赶往学校,了解“襄城师范”的真实情况,用专业的话说,就是看它办学资质如何。我和父亲则骑着H行车去。
天还没亮,父亲骑着白行车,两个车把上挂着零碎的行李,我坐在后面,父女俩朝学校驶去。一路上,我们没说几句话。长途跋涉,强健有力的父亲只顾专注地蹬着车子。百十里的路程,除了停车吃一顿饭,中途未停歇过。就这样,我听着车子“吱呀、吱呀”的沉重喘息声,终于到了学校。父亲和姑父忙了一通,办好了入学手续。父亲把行李背上宿舍楼,望了望崭新的教学楼说:“好好学吧。还好,这里挺不错!人这辈子,一路上的考试多着呢,要努力啊!”父亲顿了顿,又说:“照顾好自己最重要。我们得回去了。”
我挽留他第二天再走,但他不肯:“我得赶紧回去,这两天耽误四趟活儿了。”此刻,我再也忍不住,眼泪肆意地流了下来,说:“嗯,那你慢点。要不然,坐车回吧?”父亲没有回答,转身离去。
我度过了人生中第一个艰难的时刻,经历了一次快速成长。父亲告诉我:要努力。生活告诉我:要奋斗。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