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

高璨

在弗莱堡老城街道

要低头看路

除了避免踩进那绕城的小溪

还要采撷历史回眸掷下的光影

街道上石子镶嵌图案

就是此处曾经的店铺

所以鲜花 面包 奶酪 蔬菜 图书 眼镜

应有尽有

仿佛还能听见

中世纪的小马车

归人和过客都成了过客

说是街道石板上钉的金色铜板

有人曾姓名     曾

住在这里

曾经的店

有些如今依然开着

像是灵魂的恋旧

可那些钉着小铜板的门牌号

现在往往不是民居

那铜板上或许刻着

一位母亲和她孩子的名字

然后写着

用于医学研究

或许是一家人的生卒日期

然后写着他们的集中营

或许只有一人

一个曾用名

和一片无记录的空白区域

他有一天被拉上了火车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家里的东西

收拾好了吗

意义又何在呢

空荡荡的住所改建了吗

现在往往是行政区了

铜板上的人也曾去过

门口镶嵌鲜花 面包 奶酪 蔬菜 图书 眼镜 的店铺

他们的灵魂

却不能恋旧地

留在此地 为自己的子孙

流传一座老房子

同样是标记

烟火气和烟火

这城市把拿刀的手和剜下的肉

都刻在骨头上

雨水一边冲刷 一边继续生活

悔恨是历史中盲人

不可认识之确确凿凿

我时常在暴雨中

惊觉站在了

一个人的名字上

和他的家门口

不忍卒读

深吸一口气

却叹不出

高璨：青年詩人、作家，就读于德国弗莱堡大学，出版有《梦跟颜色一样轻》《语言，众人的密谋》等二十一部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