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沈昌
我住一楼,楼的南边,有一个小院。
红梅一到家,我便在院中选个比较适中的地方,砸开水泥地面,挖了个不大的坑,放了些花肥,栽上树苗,踩实,浇水。
第二天,没见变化。第三天,原先略显青绿色的树皮变暗了,我很纳闷儿。又过了一天,红梅病恹恹的,快日薄西山的样子。我慌了,次日一早,去了王姐那儿。她说,刚栽下的树苗不该施肥,要等树苗成活了,才能在根部以外的地方稍稍施点儿肥料,树苗是被花肥烧死了。说着,她随手又拿了棵红梅给我。我哪好意思再要?借故上班带着不便,谢绝了。
一上午,我工作时颟顸了事,一个血性男儿竟然被一株小小的树苗绑架了!下班回家的路上,头脑中突然闪出了在校时学的知识。一到家,鞋也没换,拿来个盆子,盛了半盆水,把红梅从土里刨出来,把红梅的根部放进水里浸泡,得把根部吸进去的肥料倒逼出来。又把土坑里的花肥连同泥土全部掏出来扔掉,从外面的空地上挖了些土块,敲碎,填到坑里。之后,把红梅重新栽到原先的坑里,踩实,浇水。
次日,红梅的颜色一点儿没见好转。再次日,红梅仍然朱颜未改。真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一气之下,我便狠了狠心:如此矫情,死了不足惜!再买一棵得了。嘴上虽这么说,心却不甘,管它红梅听懂听不懂,我禁不住脚一跺:“何必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知是红梅听懂了我的话,还是小巷中过来的一阵风,细细的枝条弱弱地抖了一下。
不几天,周末的早上,我到院中拿东西,无意中瞥了一眼红梅。“呀!”我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红梅活了!枝干的叶腋间点缀了几粒褐色中略显绿意的嫩芽。此后,我精心培育,红梅像是要回报我对它付出的心血,拼命地向上长。
一年多时间,红梅长到了三四十厘米高。红梅的主干褐紫色,屈曲盘旋,多纵驳纹。发了不少带刺的岔枝,间或垂枝。
红梅成活的第二年,春节前,连着几场雨后,一场大雪飘然而至。春节后,我突然发现,红梅树干部分虽然屈曲盘旋,老柴柴、皴巴巴的,没有花骨朵,可纤细的枝干末端显露出鲜亮的青绿色,鼓鼓囊囊挤满了差不多一般大小的小苞苞,红红的,像初生婴孩般可爱!
红梅的花骨朵渐渐地饱满放大,越来越红,一天一个样。正月十五前后,满枝头密密麻麻的花骨朵次第昂首怒放了,几乎看不到枝干。淡淡的梅花香氣逼走了小院里的寒气,深红色的花瓣娇小玲珑,盛开的花朵烈焰般艳丽。
方寸之地,红梅绽放在寒风中,美在皑皑白雪中。那份美,宛若一位姿色妖娆的女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无限的风情;那份美,有一种脱离时代的感觉!连梅花自己都觉得过分了,趁着一阵微风,摇了摇头,低下羞涩的面庞。
院里院外,厚厚的白雪,红梅却承受着严寒刺骨,绽放出如此绚烂、如此娇艳的花朵。大有“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之意境!
在遍地皆白的雪地里,小院中的这株红梅,如同上天送到人间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