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林
老屋的炊烟是长在房顶上的,炊烟维系着一家人的生计。
那时我们家里人口多,劳动力少,父亲又在外地上班,家里兄弟姊妹五个全靠母亲一人挣工分,经济十分困难,在生产队属“超支户”。每年除口粮外,分得的粮食少之又少,一年四季都处于半饥饿状态,青黄不接之时,农村人常说的过荒月,锅里没有丰盛的食物煮,炊烟自然也是毫无生机,稀稀淡淡地悬挂在房顶。
火旺,日子自然红火。可我家角落堆放的柴火尽是房前屋后捡拾的树叶、竹叶、干草或作物秸秆,连有模有样的木柴也很难找到。由于年岁太小,只能在房前屋后捡些残枝败叶,用这些燃烧值低的草料烹食,烟囱上的炊烟自然是清淡无力。每回,我看见母亲忙完手头的农活儿走进厨房,用她那粗糙干裂的手在烟熏火燎的状态中为一家人生计忙碌,煮熟的青菜、萝卜、红苕掺杂着少量的大米,维系着一家人最贫困的生活。
走进厨房的母亲,最忧愁的一件事是她煮什么东西给她的儿女们吃,沉重的日子压在母亲的肩上,一日只有两餐,晚上基本不吃。家有壮劳动力的,人家工分多,粮食自然够吃,一日三餐干的稀的,都能填饱肚子,而我家两餐基本上全是稀的,里面掺杂着各种青菜、萝卜、红苕等蔬菜或杂粮。端在手中的米汤都能映出自己的影子来,就是这样的清稀饭一人也没有多的,母亲尽量就着她的儿女,宁肯让自己挨饿,也要省下那一口让她的儿女多吃半口。
田土下戶那年,家里的日子变得光景好起来,那时我已到离家较远的石子中学上初中,那飘荡的炊烟终于丰满,却成了我离家的牵挂,每周六回家,远远地看见屋顶上飘荡的炊烟,心头涌出说不出的亲切。望见它,犹如看见了母亲,那袅袅的炊烟,似乎是母亲释放的信号,她用这种方式把爱传递给远方的儿女,让他们加快回家的步伐,回家尝尝家里土菜的味道。每一次离家前,母亲总会在低矮的灶屋里,给我准备一大堆吃食:有煮鸡蛋、炒花生,还有油辣子、油炒咸菜等。那飘飘淡淡的炊烟,凝聚着母亲对儿子的牵挂。
炊烟是有感应的,它牵引着我浓烈的乡愁。后来,我大学毕业后去更远的地方工作,常常萦绕在脑海里的仍是故乡的炊烟。那飘散的炊烟总是勾起我的思念,寄托着我的情怀。时常,在单位食堂吃着饭,便会想起老屋的炊烟,想起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想起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有说有笑,分享着母亲可口的饭菜,一股幸福的暖流涌上心头。光阴流逝,兄弟姊妹各自成家立业,纷纷远离故土,只剩父母固守老屋,逢年过节回家看望父母,炊烟又成了团聚的象征。母亲盼望儿女回归时,总把灶膛的火烧得旺旺的,让屋顶的炊烟飘得更远、更远……
多年以后,母亲作古。每次回家,我多想变成一缕炊烟,守候着老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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