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川
老婆儿爱吃杏,女儿就叫杏儿。
女儿作了军医,难得见面。
老婆儿念叨女儿。他就在后山种棵杏树,说:这就是女儿啦。
老婆儿把树当女儿护着。那天回来摔了大胯,倒在床上。
他們没告诉女儿。
他在床头放个瓶子,插上杏枝。老婆儿有了伴,就乐。
半年后杏儿探家,搂着老婆儿哭成泪人。
老婆儿笑:不打紧的,你天天陪我呢。
杏儿要去维和三年。临走,抱了老婆儿哭:女儿没法尽孝了。
老婆儿安慰说:不打紧的,等你回来杏正好熟了呢。
床头的枝叶小变大,大变小。
老婆儿说:别老薅枝子了,树也疼呢。
他撇嘴:这枝子就像头发,不打理还不刺毛扎鬼啦,我精着心呢。
一年年过着。
电话里,老婆儿笑着告诉杏儿手术啦……下床啦……好多啦……
他回回扶着床上并发症日益加重的老婆儿在一旁帮衬。
这年,树挂了果。他要摘给老婆儿,老婆儿急说:一个都不许动!等杏儿回来。
杏青着,老婆儿住进医院,医生让做最坏的打算。
老婆儿如枯了油的灯,萤火颤颤,已说不出话,却一双眼盯住他。
他走了。再回来,手里一枝杏枝,上面一颗青黄的杏。
他磕下一片酸涩的杏肉送到老婆儿嘴里,又把剩下的塞进老婆儿手心。
老婆儿手猛地握紧。嘴角挂了笑,合了眼睛。
杏树下鼓起一包新土。
里面躺了老婆儿,还有……杏儿。
老婆儿不知道,住院时杏儿回来了。
一个盒子,盖着国旗。
战友说:杏儿救下两个伤员,又冲上去……
战友还说:爸,我们都是您的女儿!
细风拂过,满树红杏飒飒轻吟。
有人说:立个碑吧。
他道:树在呢,要碑做啥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