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岁听障和健听儿童语调感知的比较研究△

韩秀华 张磊 肖竟

语调是整句话音高升降的变化，是语句音高运动的模式，即语句变化的总体轮廓，在功能上主要表达语气和情感，同时也具有一定的语义表达作用。语调可以从功能和情感两个维度进行划分，功能语调包括陈述、疑问、祈使和感叹四种；情感语调使用最多的基本情感为高兴、害怕、生气、难过、厌恶[1]。我国听力障碍发生率约0.3%，目前0～6岁的听力障碍儿童约有13.7万名[2]。听障儿童在连续言语的过程中，不能像正常儿童那样自然流畅地表达语句，在言语交流中常出现“怪声怪调”等语调异常现象，极大地影响听障儿童的言语可懂度和自然度，导致沟通交流障碍。

听障儿童的语调研究主要包括语调感知和语调发声研究。国内对于听障儿童语调发声问题关注较多，金星明[3]提出听障儿童语调可能存在过高或过低的问题；周骞等[4]发现听障儿童产出的汉语陈述句语调基频缺乏趋降态势，而疑问句基频缺少趋升态势；易玲等[5]选用基频类声学指标对听障儿童陈述、疑问语句的语调声学特点开展了研究，发现学龄前听障儿童陈述语调比疑问语调掌握得好,在疑问语调训练时,可以依据其边界调音高曲线的起点、终点和走势特征进行针对性训练。相较于听障儿童的语调发声研究，国内对听障儿童语调感知研究较少，张芳等[6]研究发现，助听器配戴和人工耳蜗植入儿童的情感语调(高兴和难过)识别能力显著落后于同龄健听儿童，但助听器配戴儿童和人工耳蜗植入儿童之间差异无统计学意义；目前对听障儿童陈述和疑问等功能语调识别的研究尚未见报道。

学龄前听障儿童汉语普通话的功能语调感知具有什么特征，汉语作为既有声调又有语调的语言，声调是否会对听障儿童的语调感知产生影响，均值得研究。为此，本研究拟通过对学龄前听障儿童与同龄健听儿童语调感知的比较研究，探讨听障儿童语调感知的特征，为听障儿童语调异常的干预提供参考。

1 资料与方法

1.1研究对象及分组 采取随机抽样方法，从上海某两所聋健合一幼儿园及聋儿康复机构抽取4～6岁健听儿童46例和听障儿童46例，听障儿童入选标准：补偿或重建听力在适合(250～3 000 Hz助听听阈在言语香蕉图内)及以上水平，无其他身体功能障碍；使用汉语普通话进行听觉言语康复，康复时间至少半年以上，模仿句长平均>6个字，《黄昭鸣-韩知娟词表》[7]中单字声调正确率100%。健听儿童入选标准：智力正常，平时使用语言主要为汉语普通话，无听觉和言语障碍史，模仿句长平均>6个字，《黄昭鸣-韩知娟词表》[7]中单字声调正确率100%；匹配听障儿童各年龄段的数量和性别比例。听障儿童组中，男、女各23例，平均年龄64.02±8.48月，均为双侧感音神经性听力损失，500、1 000、2 000、4 000 Hz四个频率气导平均听阈为91.25±11.56 dB HL，助听或重建听阈范围为22～50 dB HL，平均助听听阈为37.58±6.02 dB HL；双耳佩戴助听器儿童12例，人工耳蜗植入17例，一侧佩戴助听器一侧植入人工耳蜗(双模式助听)17例。健听儿童组中，男、女各23例，平均年龄63.91±8.30月。

1.2语调感知测试材料 本测试采用自编的测试语料20句(表1)，共分为陈述和疑问两种语调，每种语调有10句语句，包括一声聚合语句和非一声聚合语句各5句。材料编制原则：①考虑到学龄前儿童语言发展和认知水平，设计的语料均采用主谓宾结构的简单句，句长为5～6个字，语义简单易懂贴近幼儿生活；②为探讨声调对语调感知的影响，语料中一半是一声聚合语句，即全句声调皆由阴平词语组成；另一半为非一声聚合语句，为常见生活语料；③疑问句中无语气代词、语气助词和语气副词等，仅通过语调来表达语气；④陈述语调与疑问语调一一匹配，除语调之外，在句长和结构上完全相同。

表1 自编语调感知测试语料

1.3语调感知测试方法

1.3.1录制标准音 为规范和满足研究要求，将20句测试语料录制成标准音(声强为65～70 dBSPL)。标准音由普通话水平为一级甲等的专业人员按照陈述和疑问的语调要求在实验室进行录制，录制完成后，对标准音进一步进行检验和筛选，选取8例听力正常的成年大学生聆听标准音，并判断标准音的语调类型，正确率达到98%以上。

1.3.2预测试 在安静环境下测试儿童的语调感知，环境噪声低于55 dB A，让受试儿童适应环境和测试者，了解测试的具体要求。首先让儿童分别听陈述语调和疑问语调的标准音(测试声源置于儿童正前方1米处，并用声级计标定测试给声强度为65～70 dB SPL)，标准音播放的同时，出示与陈述、疑问语调对应的图片，再次随机播放音频，要求受试儿童根据所听音频的语调指认对应的图片。正式测试前进行适当练习，确保受试儿童真正理解测试任务的要求。

1.3.3正式测试及评分 正式测试时，通过自编程序随机播放20句测试语料标准音频，每句音频播放后，让受试儿童指认所听语调属于陈述还是疑问句，受试儿童对语调类型判断正确计“1”分，判断错误计“0”分，统计每例受试儿童陈述、疑问语调感知的正确率。

1.4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16.0对数据进行统计学分析。听障与健听儿童陈述与疑问语调感知的比较研究：采取2×2两因素混合实验设计，其中儿童类型是被试间变量，包括健听儿童和听障儿童两个水平；语调类型为被试内变量，包括陈述语调和疑问语调两个水平；因变量为语调感知正确率。

听障与健听儿童一声聚合与非一声聚合语调感知的比较研究：采取2×2两因素混合实验设计，其中儿童类型是被试间变量，包括健听儿童和听障儿童两个水平；声调组成类型为被试内变量，包括一声聚合语句和非一声聚合语句两个水平；因变量为语调感知正确率。

2 结果

2.1听障与健听儿童陈述与疑问语调感知的正确率比较 听障儿童无论是陈述语调还是疑问语调，其语调感知正确率均低于健听儿童，两类儿童都表现出疑问语调感知正确率低于陈述语调(表2)。

表2 听障与健听儿童儿童陈述和疑问语调感知正确率比较

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儿童类型主效应极其显著，听障儿童语调感知正确率极显著低于健听儿童(P<0.01)；语调类型主效应极显著(P<0.01)，儿童类型和语调类型之间交互效应极显著(P<0.01)(表3)。

表3 听障与健听儿童陈述与疑问语调感知正确率的显著性检验

进一步对儿童类型和语调类型进行简单效应检验，听障儿童和健听儿童疑问语调感知正确率显著低于陈述语调(P<0.001，P=0.016<0.05)；无论是陈述语调还是疑问语调，听障儿童语调感知正确率均极显著低于健听儿童(P<0.001，P<0.001)。

2.2听障与健听儿童一声聚合与非一声聚合语调感知的正确率比较 描述性统计结果显示，听障儿童无论是一声聚合语句还是非一声聚合语句，其感知正确率均低于健听儿童；健听儿童一声聚合与非一声聚合语调感知正确率相仿，听障儿童一声聚合语调感知正确率高于非一声聚合语句(表4)。

表4 听障与健听儿童一声聚合与非一声聚合语调感知正确率

方差分析结果显示，儿童类型主效应极其显著，听障儿童语调感知正确率极显著低于健听儿童(P<0.01)；声调组成类型主效应不显著(P>0.05)；被试类型和声调组成类型之间交互效应显著(P<0.05)(表5)。

表5 听障与健听儿童一声聚合与非一声聚合语调感知正确率的显著性检验结果

进一步对儿童类型和声调组成类型进行简单效应检验：听障儿童一声聚合语句的语调感知正确率显著高于非一声聚合(P=0.009<0.01)，说明声调组成类型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听障儿童的语调感知。健听儿童一声聚合和非一声聚合语句的语调感知正确率无显著差异(P=0.705>0.05)，说明声调组成类型对健听儿童语调感知正确率影响不大。无论是一声聚合语句还是非一声聚合语句，听障儿童语调感知正确率均极显著低于健听儿童(均为P<0.001)。

3 讨论

3.1听障儿童语与同龄健听儿童调感知能力比较 文中结果显示，4～6岁听障儿童语调感知能力显著低于同龄健听儿童，这一结论与Moein[8]、Peng[9]、Most等[10]的研究结果相似。人工耳蜗植入、助听器配戴儿童在语调的感知方面弱于同龄听力正常儿童，从助听设备本身限制和生理状态来看，Faulkner[11]和Geurts等[12]认为人工耳蜗等助听设备能帮助听障儿童听力补偿与重建，但人工耳蜗等设备对以频率变化为主的语调等韵律成分精细识别还存在着较多的困难。张道行[13]在汉语语音特点对人工耳蜗植入者听觉效果的研究中亦提出，人工耳蜗植入者对语调识别的精细程度与正常生理状态下的水平相比仍存在着较大差距；即使助听器比人工耳蜗在感知语调等韵律成分精细识别上略胜一筹，但也会带来音高和频谱信息的弱化，与人耳的实际感知水平存在较大距离。本研究中健听儿童语调感知能力高达92%，而听障儿童语调感知能力与同龄健听儿童相差25%左右，相较于健听儿童相对完善的语调感知能力，一方面提示在助听器和耳蜗技术层面要进一步研究汉语言环境的验配公式和编码策略，提高助听和听力重建设备对超音段信息的处理水平[6]；另一方面提示，在康复层面要加大对听障儿童语调感知的重视，增强语调听觉的康复训练。

3.2听障儿童疑问语调与陈述语调感知比较 本研究结果显示，听障和健听儿童疑问语调的感知正确率均低于陈述语调，这说明学龄前这两类儿童对陈述语调感知更容易，而对疑问语调的感知更困难。从声学特征分析和主观听感知的角度来看，陈述语调相对低平单一，疑问语调音高变化幅度更大；而听障儿童由于其自身生理障碍等原因，以及助听设备本身的限制，对精细层面上音高变化信息感知较弱，不能很好地识别疑问语调音高变化特征[11～13]，因此，容易将疑问语调误判为陈述语调。另一方面，这也可能与陈述语调是听障儿童日常生活和康复训练中最常接触到的语调类型有关，陈述语调更为熟悉，因此更容易被感知。

3.3声调对听障儿童语调感知的影响 从文中结果看，声调组成类型对健听儿童语调感知正确率影响不大，但却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听障儿童的语调感知。汉语属于声调语言，声调和语调的关系十分复杂而微妙，语调存在于声调之中，语调的总体音阶走势必须通过声调来体现；声调受到语调旋律的制约，在语调的旋律内发挥它的作用，声调的音高变化和语调的音高变化在时间上共存于一个句子之中[14]。杨新璐等[15]认为声调作为音高的直接实现形式，在一定程度上会干扰人们对疑问语调的感知。本研究中一声聚合语句全句皆为阴平词语组成，最大程度上排除了由声调不同而引起的句子音高走势的变化，更能凸显句子的语调特征，因此相比非一声聚合语句，一声聚合主语句的语调信息更容易被听障儿童感知。因为声调一定程度上会干扰听障儿童语调的正确感知，所以听障儿童进行语调感知训练时，要把握好声调与语调之间的关系，可遵循由易到难、循序渐进的原则，先选用听障儿童更易感知的声调聚合型语料，如：用一声聚合语料进行训练，避免声调对语调感知可能造成的困扰，再逐渐过渡到日常生活语料的训练。

综上所述，4～6岁学前听障儿童语调感知能力显著低于同龄健听儿童，听障儿童疑问语调感知要难于陈述语调；听障儿童一声聚合语句语调感知正确率显著高于非一声聚合语句的正确率，声调一定程度上会干扰听障儿童语调的感知。因此，相较于健听儿童相对完善的语调感知能力，要提高对听障儿童语调感知的重视，为听障儿童语调发声奠定良好的基础，在语调感知训练时，可遵循从陈述句到疑问句的顺序开展；考虑到声调在一定程度上会干扰听障儿童语调的感知，可以优先选用听障儿童更易感知的声调聚合型语料，再逐渐过渡到日常生活语料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