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
一个热衷梳洗自己的人
必是从头部开始
朝如青丝,然后暮成雪
向下是身躯,这个树干一样
挺着胸脯的肉身,里面除了五谷
还装有几十年的波涛
而我们不是树,我们没有新绿
我们是母亲蹲在河边
反复敲打的衣物
一颗被敲裂的纽扣
一块刚刚缝合的补丁
流水和风,谁能最先解开
套在它身上的綁绳
这些搓衣板时代的悖论
一浪比一浪升腾
我们越谦卑,它就越像水
好吧,让我们坐下来
剥皮。
恰逢子夜,无比欢心
最先剥开的是一颗红荔枝
晶莹的汁液溢出来
如此刻欢愉
接着,剥开两个板栗
一蒸一炒
能抿出甜味儿的生活
我们又合力剥开一个硬核桃
两颗大脑紧紧挨在一起
像孪生,分不开你我
此时,山庄的积雪融化了
尘烟微微散去
而我们最不愿剥开的是一颗
枯干的老玉米
仿佛是几十年后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