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古代游戏“斗花草”

潘春华

“斗花草”，亦称“斗草”“斗百草”，是古代民间以花草为比赛载体的一种游戏习俗。它主要流行于我国中原和南方地区，由于比赛形式简单、方便、有趣，同时又能增长花草方面的知识，陶冶情趣，所以深受人们尤其是青少年和妇女的喜爱。

斗草之戏，周朝已行，《诗经·周南·芣苢》可作旁证。清人翟灏《通俗编》卷三十“斗百草”说：“申公《诗说》以《芣苢》为儿童斗草嬉戏歌谣之辞，则周初已有此戏。”申公即申培，汉代鲁人，解释《诗经》自成一派，有“鲁诗”之称。《芣苢》全诗如下：“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国风·周南·芣苢》是中国古代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的一首诗。这是一曲劳动的欢歌，是当时人们采芣苢（即车前草）时所唱的歌谣。由此可见，周朝民间已开始流行用车前草作斗草游戏了。

唐代，斗花草游戏已十分盛行，大家争相拿出奇花异草斗比争艳。斗花草不仅是妇女儿童们的最爱，成年男子也对此颇好。如唐代诗人李商隐《代应二首》诗云：“昨夜双钩败，今朝百草输。关西狂小吏，惟喝绕床卢。”可见斗花草成了成年人的玩趣。王建有首《宫词》，更是对斗花草作了十分生动的描写：“水中芹叶土中花，拾得还将避众家，总待别人般数尽，袖中拈出郁金芽。”郁金是一种香草。斗花草者为了在斗草中获胜，采集花草后就将名贵花草藏好，以防他人窃取，到了最后关键之时，才从袖中拈出郁金，最终压倒群芳，出奇制胜。

斗花斗草也是有“赌注”的。《宫词丛钞》第十八写道：“美人背看内园中，犹自风流着褪红。为赌金钱争百草，急行遗却玉珑璁。”这个美女为了斗草赢钱，急急忙忙把首饰都跑丢了。刘禹锡《白舍人曹长寄新诗，有游宴之盛，因以戏酬》曰：“若共吴王斗百草，不如应是欠西施。”把西施当赌注，真是奇思妙想！

五代时，南汉后主刘伥是个爱玩的君主，每到春深花繁时节，他都会在宫中玩斗花之戏。刘伥有一妃子，名叫素馨。素馨生性爱花，她常常把头发高盘，并在上面插满花朵，远远望去，似花似仙，很是美丽。刘伥见爱妃如此爱花，特地为素馨造起一座花苑，花苑内种植各种名花贵草。每到春天，百花绽放之际，花苑里浓芳艳蕊，蜂狂蝶舞，风景动人。此时，刘伥就会举办一场斗花会。斗花会是有严格规矩的。每天天明之时，花苑开门，斗花宫女进入花苑中随意采摘花草。到规定的时间锁上苑门，宫女们齐往宫殿，各自拿出自己采摘的花草，进行斗花，以决胜负。斗花负者，各罚金钱，置备盛筵，为胜者贺功。

斗花会期间，皇宫内各大宫门每天由宦官严格把守，宫女出入都要搜身，还要核对姓名，严加审查。之所以这样，主要是怕有人偷偷把宫外的花草带进宫，使斗花失去公平。因此，人们将此严查称为“花禁”。后主刘伥的斗花与花禁，还给广州的“流花桥”留下一个民间传说。相传斗花之后，花草随溪水漂流，从桥上望去，很为壮观。世人见此景象香艳，遂把桥称为“流花桥”，将溪水称为“香溪”。

宋代斗花草之风，与唐代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端午节外，在春社及清明节也举办斗花草活动。北宋词人晏殊《破阵子》就给我们展示了一幅春日斗草图：“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相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李清照《浣溪沙》曰：“海燕未来人斗草，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陈亮《水龙吟·春恨》词中云：“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范成大在其《四时田园杂兴六十首》之一中写道：“庄下烧钱鼓似雷，目斜扶得醉翁回。青枝满地花狼藉，知是儿孙斗草来。”柳永更在其《木兰花慢》中咏道：“盈盈，斗草青青。”百花争妍，阳光明媚之时，妇女们争芳斗胜，斗草取乐。

据说，斗花草之戏的起源与中医药学的产生有关。远古先民艰苦求存，生活单调，暇余以斗虫、斗草、斗兽等为戏自娱，每年端午节群出郊外采药，插艾门上，以解溽暑毒疫，衍成定俗。采集收获之余，往往举行比赛，用花草作比赛对象。斗花草游戏大体上可以从花草采集的时间、品种多寡优劣上，体现出谁的植物知识更丰富。

斗花草的具体方法颇有情趣，最常见的是女孩们采来百草，以对仗的形式互报花草名，谁采的花草品种多，对仗的水平高，谁便赢。这种斗花草亦称“文斗”，玩这种游戏没点植物知识和文学修养是不行的。比如用“狗耳草”对“鸡冠花”， 就像对对联：“狗耳”对“鸡冠”，“草”对“花”， 很有讲究。

還有一种斗草的方法，即两人以草茎相勾，各持己端向后拉扯，断者为输，比试草茎的韧性及拉扯技巧。此法为儿童玩耍，名为“武斗”。其玩法大抵如下：比赛前双方先各自采摘具有一定韧性的草，通常用车前草。江浙一带称之为“车前草”为“官司草”，路边、沟旁、田埂等处皆有生长。这种草纤维多，韧性大，其长长的花轴，最适合用来斗草，“打官司”这个别名便由此而来。挑选草时，以粗大、较老、草茎长的为佳。斗时相互交叉成“十”字状，游戏者各自用劲拉扯，以不断者为胜。

古代，人们为了取得斗花草的胜利，想方设法搜索名贵花草，由此带动了养花业的发展，养花、卖花以及花品交易都成为固定行业。现代，为保护环境，摘花草竞乐之戏已不合时宜。但观花赏草不失为一种愉悦心情，放松减压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