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闭合需要对农户规范施药行为的影响研究——基于信息加工的中介效应

吴 琼 ，周 静 ，王绪龙

（1.沈阳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辽宁 沈阳 110866；2.渤海大学管理学院，辽宁 锦州 121000）

1 认真闭合需要的概念

在加快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背景下，随着人们对美好生活需求的不断提高和对农产品质量安全的日益关注，如何规范农户施药行为，提升农药的科学配比水平，改善农产品质量安全水平备受关注。农业生产过程中，农户作为“理性经济人”，其农业生产的目的在于实现经济收入最大化（李昊等，2017）。目前我国农业主要以小规模分散经营为主，当面临风险时，为了追求经济利益规避风险，农户往往依赖更多农药的投入（黄季焜等，2008）而忽视不规范施药行为及其引起的食品安全等问题（魏欣等，2012；张利国等，2016）。这样即便能够暂时提高产量，长此以往可能导致土壤贫瘠和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王建华等，2016），事实上这种施药行为恰恰是缺乏理性的。在施药决策时，农户通常是凭借过往经验甚至只是效仿他人（朱淀等，2014；王绪龙等，2016），却不太倾向于在进行信息加工后寻求更优的抉择。是什么导致了农户施药行为的非理性选择？是否由于以往的研究忽略了某些假定呢？

农户既是农业生产的主体，同时也是施药行为的决策主体，当病虫害发生时，农户需要迅速作出判断并决定选择什么农药、采取哪种方法、如何进行配比等，这些行为的损益概率对于农户来说都充满了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农户对病虫害等可能造成作物减产表现出明显的损失厌恶特征（朱淀等，2014），可能选择施用更多农药以避免作物产出的不确定性（米建伟等，2012）。行为金融学家 Kahneman和 Tversky（1975）使用认知心理学分析方法研究人类的判断和决策行为，他们的研究为模糊和不确定状态下的决策问题找到了心理学基础。认知心理学将人们在认知过程中会表现出的比较稳定的特征定义为认知闭合需要（刘雪峰，2007），认知闭合需要是个体应对模糊环境时所表现出的动机和愿望（Kruglanski，1989），通过信息加工和处理过程最终影响个体的行为决策（Kruglanski&Webste，1993）。实际上，农户最终的施药决策不可避免地会源于其认知心理。认知心理学认为经济主体的认知是决定其行为和决策的基础（郭利京等，2017）。鉴于此，本文提出的问题是：农户的认知闭合需要是否会对施药行为产生影响？其作用路径如何？

因此，理清农户的认知特征与其施药行为的内在关系是回答上述问题的关键。本文拟从认知心理学角度，分析认知闭合需要对农户规范施药行为的影响机理，并以辽宁省的蔬菜种植户调查数据进行实证检验，探讨如何根据农户的认知闭合需要这一认知特征，提高其施药行为的规范化程度，以实现农药化肥零增长，推进农药科学化、合理化使用。

2 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现有研究表明，我国农户的农药残留意识相对薄弱（魏欣等，2012），农药认知普遍不足（胡定寰等，2006）导致农业生产中不规范施药行为的出现（童霞等，2014；左两军等，2015）。麻丽平等（2015）还发现不同区域的农户对于农药的认知程度存在较大差异，认知特征对农户农药安全具有正向影响（钟文晶等，2018）。郭利京等（2017）发现认知冲突在知识对生物农药施用意愿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王绪龙等（2016）从瞄定调整的角度分析了认知对施药行为转变的影响路径。

农户对事物的认知和学习具有其自身的特点，他们更倾向于在实践中学习（旷宗仁等，2008），往往是边学边做，边做边学，逐渐积累经验，在该过程中，认知与行为不断交互作用。遇到问题时，大部分农户不是对问题进行分析和判断，而是倾向于先搜寻以往经验然后采取行动。这就造成农户总是在看到效果后才发生行为的改变，使其生产经营决策行为（施药行为）具有一定的滞后性，从而极易造成施药行为选择的不规范或过量施药。本文认为认知闭合需要可以很好地解释这种现象。研究发现，认知闭合需要（Need for Cognitive Closure）是一个连续体，每个人都处于这个连续体的不同位置。在这个连续体的一端，人们对认知闭合的需求很强烈，而在另一端则避免封闭的需求十分强烈。到目前为止，西方学者已经将这一概念引入到社会判断（Webster等，1994）和消费者行为（Preacher等，2004）等多个领域，发现该变量具有丰富的预测能力（刘雪峰等，2009），对理解个体在模糊情境中的决策和行为倾向等具有重要意义。当遇到病虫害时，农户不愿意投入过多的思考，研究到底是什么引起的病虫害，发生的是否是同类病虫害，是否需要调整施用量或更换农药种类，认知闭合需要高的农户为了消除损益概率可能带来的模糊和不确定性，往往会过度利用社会线索，例如药商的推荐、以往的经验以及效仿他人行为等（朱淀等，2014；王绪龙、周静，2016），不会对信息进行详细的加工处理，表现出较强的启发式思维特点，并且为了避免再次面对模糊性和不确定性，比较排斥与原有信息不一致的新信息（Neuberg等，1997）。这种“思维惯性”一方面可能导致农户错用农药而贻误病虫害最佳防治期；另一方面会促使农户进一步施用农药以期挽回损失，而造成施药过量。由此，本文提出假设H1：

假设H1：认知闭合需要对农户施药行为具有直接影响。

Simon（1978）的“有限理性”认为，由于受到信息收集、处理成本和时间的约束，个体不可能对所有相关信息进行分析、判断，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不会选择最优的解决方案而是选择一个令人满意的方案。认知心理学家也发现，人们甚至连自身有限的理性也不利用。Ellsberg（1961）从信息角度对模糊规避现象进行了研究，他发现模糊规避的程度依赖于信息的多少、类型、可信度及一致性程度，信息缺失是导致模糊规避现象的关键因素（张军伟，2010）。国内学者也逐渐将研究视角转向农户的信息能力（乔丹等，2017；高静等，2015；曾桢等，2012；张雷等，2009）。陈欢（2017）认为有效的外部信息传递是实现农药施用减量的重要途径。农户的技术信息知识、信息能力都会影响其施药行为（黄季焜等，2008；王绪龙，2016），姜健等（2016）还进一步得到菜农信息能力主要通过信息使用因子变量对菜农施药行为转变产生影响。由此，本文提出假设H2：认知闭合需要对农户施药行为具有间接影响，且信息加工会产生中介效应。

3 数据来源与研究设计

3.1 数据来源与样本特征

本文选取辽宁省的沈阳、鞍山、锦州、朝阳等地区的农户作为调查对象（蔬菜类经济作物具有较大的利润空间，导致其生产中农药用量远高于粮食作物，特别是设施蔬菜等反季作物更为严重。近年来，辽宁省设施农业得到了大力发展，其中沈阳、鞍山、锦州、朝阳四市设施农业面积超过百万亩）（1亩=0.067 hm2）。调研时间为2016年12月—2017年5月，共发放问卷350份，回收问卷331份，得到有效问卷311份，问卷有效率为93.96%。其中，沈阳市调研有效问卷123份，占总样本数的39.55%，鞍山市调研有效问卷45份，占总样本数的14.47%，锦州市调研有效问卷89份，占总样本数的28.62%，朝阳市调研有效问卷54份，占总样本数的17.36%。

表1 样本基本特征Tab.1 Basic characteristics ofsamples

由表1可知，有效样本中男女占比为61.55%和38.45%；农户的平均年龄为46.74岁；农户受教育程度较低，90.03%的农户受教育水平为初中级以下；平均蔬菜种植面积为0.68hm2，其中，种植面积2 hm2以上的仅有2户；农户平均从事蔬菜种植的时间为10.13年，最短仅为1年，最长达27年；农户的年平均农药花销为17.38元，该项指标与种植面积有很大关系，其中只有一名农户的年农药花销达到38×104元，其蔬菜种植面积达到3 hm2。

3.2 变量选择与描述

施药行为，主要参考王建华（2016）对规范施药行为的研究，从安全间隔期和农药施用剂量两个维度测量农户的规范施药行为。该变量主要用于考察农户的施药行为是否规范。为了降低被解释变量的维度，本文首先对施药行为的指标体系进行信度和效度检验，以确定各个测度指标是否适合进行因子分析。然后应用SPSS22.0软件对变量指标进行探索性因子分析，得到施药行为的KMO值为0.765，Bartlett球形检验近似卡方值为497.178，达到显著水平（p＜0.001），表明可以采用因子分析法进行变量的降维处理。经过正交化旋转，提取出一个公因子，得到的方差累积贡献率为63.772%，并剔除掉因子载荷小于0.8的测量指标。

解释变量。认知闭合需要是本文的核心变量，本文参考Kruglanski和Webster编制的《认知闭合需要量表》（中文版）并与农户的生产实际相结合，设计农户认知闭合需要的测度量表，初始设计共含有12条测量问项。本文继续应用SPSS 22.0软件对变量指标体系进行信度和效度检验，结果显示KMO值为0.789，Bartlett球形检验近似卡方值为1 262.822，达到显著水平（p＜0.001），表明可以采用因子分析法进行变量的降维处理。经过正交化旋转，提取出3个公因子，得到的方差累积贡献率为68.275%,并剔除掉旋转后因子载荷小于0.7的测量指标。基于Webster，Kruglanski（1994）和刘雪峰（2007）对认知闭合需要的研究和根据测量指标的具体内容将3个公因子分别命名为“规则性偏好”、“确定性偏好”和“心理封闭”。（Kruglanski和Webster（1994）编制的《认知闭合需要量表》中文版，将认知闭合需要划分为“规则性偏好”（Preference for Order）、“确定性偏好”（Preference for Predictability）、“决断性”（Decisiveness）、“对模糊性的不舒服感”（Discomfort With Ambiguity）以及“心理封闭”（Closed-Mindedness）5个方面。

中介变量。对于信息加工，本文参考王旭龙、周静（2016）和苑春荟等（2014）对农户信息能力的研究，将信息加工定义为农户处理和使用信息的能力。

3.3 实证设计

本文需要研究的认知闭合需要、信息加工和施药行为变量具有难以直接测量、主观问项测量误差大、变量间的关系结构多维度等特征，因此本文拟运用温忠麟（2014）中介效应的逐步检验法和结构方程中的多指标多因果模型（MIMIC）分析认知闭合需要对农户施药行为的影响，它可以同时分析多个观测变量和潜变量之间的关系。

运用SEM模型，分析潜在外生变量与潜在内生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及信息加工对其的中介效应：

式中：ξ为认知闭合需要的变量矩阵，η为施药行为的变量矩阵；τ为结构系数矩阵，表示认知闭合需要对施药行为的影响；B为结构系数矩阵，表示施药行为的构成因素间的影响；ζ为结构方程的残差矩阵；X为认知闭合需要的可测变量，Y为施药行为的可测变量，ΛX为认知闭合需要与其可测变量的关系矩阵，ΛY为施药行为与其可测变量的关系矩阵。

4 实证分析

4.1 模型拟合分析

本文应用Amos22.0软件对模型进行拟合，检查输出结果未发现异常情况，参数没有违反估计，但是发现模型的卡方值较大，因此根据MI指数对模型进行修正，误差项之间建立共变关系，最终得到模型的拟合路径如图1所示，模型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根据如表2的模型适配度评价指标及结果所示，说明本文研究的结构方程模型与观测数据整体拟合优度较好。

模型Ⅰ的检验结果表明：农户的认知闭合需要对施药行为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且直接效应系数为-0.153，这说明当其他条件不变时，农户的认知闭合需要水平每提升一个单位，施药行为的规范性程度将直接降低0.153个单位。可以认为农户的认知闭合需要水平越高，其可能采取的施药行为越不规范。同时，农户的认知闭合需要对施药行为具有显著的间接影响。具体而言，认知闭合需要对信息加工具有显著负向影响，且直接效应系数为-0.181；信息加工对施药行为的直接效应系数为0.353；认知闭合需要对施药行为的间接效应系数为-0.064（-0.181×0.353），其绝对值小于直接效应系数的绝对值0.153，因此，基于温忠麟（2004）的研究可知：信息加工在认知闭合需要对施药行为的影响中具有中介效应，且是部分中介。这说明当其他条件不变时，农户的认知闭合需要水平每提升一个单位，通过信息加工使其施药行为的规范性将间接降低0.064个单位。

为了进一步探讨认知闭合需要的三个维度对施药行为的作用机理，本文又对模型进行进一步修正，将认知闭合需要细分为规则性偏好、确定性偏好和心理封闭三个维度，得到模型Ⅱ的拟合路径，如图2所示。模型Ⅱ适配度指标及结果如表2所示，模型的检验结果如表3所示。

模型Ⅱ的检验结果表明：农户的规则性偏好和确定性偏好对施药行为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但是心理封闭对施药行为的影响不显著。具体而言，规则性偏好对施药行为的直接效应系数为-0.165，确定性偏好对施药行为的直接效应系数为-0.198，即农户的“规则性偏好”和“确定性偏好”水平越高，其可能采取的施药行为越不规范。

农户的规则性偏好和确定性偏好对施药行为具有显著的间接影响。具体而言，规则性偏好对信息加工的直接效应系数为-0.127；信息加工对施药行为的直接效应系数为0.342；规则性偏好对施药行为的间接效应系数为-0.043（-0.127×0.342），其绝对值小于直接效应系数的绝对值0.165，因此，信息加工在规则性偏好对施药行为的影响中具有部分中介效应。这说明当其他条件不变时，农户的规则性偏好水平每提升一个单位，施药行为的规范程度将间接降低0.043个单位。确定性偏好对信息加工的直接效应系数为-0.012；确定性偏好对施药行为的间接效应系数为-0.004（-0.154×0.342），其绝对值小于直接效应系数的绝对值0.198，因此，信息加工在确定性偏好对施药行为的影响中也具有部分中介效应。这说明当其他条件不变时，农户的确定性偏好水平每提升一个单位，施药行为的规范程度将间接降低0.004个单位。

表2 整体模型适配度指标及结果Tab.2 Fitness indexand results ofoverall model

表3 模型的检验结果Tab.3 Test results ofthe model

综合以上实证结果可知，认知闭合需要对施药行为具有直接和间接影响，且信息加工产生了中介效应。具体而言，规则性偏好和确定性偏好对施药行为具有直接和间接影响，且确定性偏好对施药行为的影响作用大于规则性偏好；心理封闭不会影响农户的施药行为。由此本文提出的假设得到验证。

5 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利用实证数据从认知心理学角度出发，分析了认知闭合需要对施药行为的作用途径，并具体分析了认知闭合需要中的规则性偏好、确定性偏好和心理封闭对施药行为的不同影响作用，运用结构方程模型和Amos22.0软件对模型进行拟合，得到本文的基本结论：第一，认知闭合需要对农户施药行为具有直接影响。在此基础上，本文进一步研究发现，农户认知闭合需要的规则性偏好和确定性偏好对其施药行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即农户的规则性偏好和确定性偏好越高，其施药行为越不规范。而且，研究结果显示，农户的认知闭合需要中的确定性偏好对施药行为的影响作用最大。第二，认知闭合需要对农户施药行为具有间接影响，且信息加工在此过程中是具有中介作用。这与认知心理学的研究结果相一致（Kruglanski等，1993；刘雪峰，2007），说明认知闭合需要理论也同样适用于农户的施药决策行为研究。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得到的政策启示为：第一，应在农药使用说明中尽量减少模糊字眼的使用，增加明确的用法、用量说明，以提升农户施药行为的规范程度，提高食品安全水平。第二，为农户提供明确的、规则性的技术指导，降低农户的认知闭合需要水平，从而提升起农户规范施药水平。第三，通过培训提高农户的信息加工和信息甄别能力，可以有效提高农户施药行为的规范化程度。第四，政府部门应该为农户提供更多最新的、安全可靠的病虫害防治信息，提高农户可利用信息的可靠性程度，降低农户的信息加工难度，从而提升规范施药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