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陪娃上过网课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三秋树

曾经以为没陪娃写过作业的中年老母亲不足以谈人生，如今我才知道，没陪娃一起上过网课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这个漫长的寒假可真是一路荒腔走板啊。

兵荒马乱的开学第一课

2月19日，神兽所在的学校正式开始上网课。从2月18日下午开始，我就和猪队友严阵以待，拿出手机、平板、电脑，按照老师的要求下载了各种软件，核查家里的Wi-Fi交费日期、手机移动热点，做好了各种危机预案，并进行了一次又一次演习，生怕第二天开课，让娃输在网速上。

第二天早上8点15分，神兽准时拿起手机，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堂网课。好在第一节是素质教育课，是事先录好的网络公开课。我顿时就没那么紧张了，这种课拿手机看就好。谁知，神兽只看了9秒，就表示手机屏幕太小。没事，咱有平板。不到一分钟，神兽就开始不停地摆弄平板，一次又一次摔在桌子上。我迅速给他打开了电脑。结果，他还是不安分，一会儿碰碰鼠标，一会儿按按键盘。我强压怒火，心想：你等上完课的！

然而，没有等到上完课，我的耐心在他听课时就被透支完了。他一会儿摸脸，一会儿挠头，一会儿坐不是坐躺不是躺的样子。我忍不住问他：“你在学校上课就这么懒散吗？坐好！”

这边课堂纪律还没整肃明白呢，第二节数学课开始了。天哪，简直是大型车祸现场，各种卡顿，我不得不帮神兽出出进进，急得满头大汗，神兽却开心得不得了。

“老师，我刚才被退货了。”“俺孙子怎么进不去？喂喂喂？”“谭新东，你在不在，在不在？”“刚才那道题你不会吗？会为什么不抢答？”“你能不能坐好？是不是又想挨揍？”这是来自课堂上的声音，有孩子的恶搞，有家长的呵斥，还有各种爆笑，老师被弄得焦头烂额，孩子根本听不进去课，家长也一肚子怒火。我来不及整理情绪，各种记作业，熟悉提交作业的流程，下一节课马上又开始了。

本来以为只要把孩子送进网课的课堂，把房门一关，他上他的课，我忙我的工作，各自静好。结果，一天下来，孩子是做不了什么，但他能让你什么也做不了，感觉自己和神兽的感情也快到尽头了。再这么下去，疫情没拿我怎么样，但血压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晚上睡觉前，我提着最后一口真气看了一眼朋友圈。老刘是我的闺蜜，两娃的妈，还是高三班主任，她发了一张生无可恋的表情包，并配文：“大年初三就进入工作状态，每天早上6点50分全班叫早，这个房间开始主播，另一个房间神兽在线学习。一边帮娃作业打卡，一边催促自己学生打卡。我还活着，就是个奇迹。”

唉，这个加长版的假期，谁活得都不容易！

在慌张与焦虑里，找回平常心

上网课的第二天，神兽不像昨天那般因为兴奋而难以集中注意力了。这一代孩子天生就是电子产品控，昨天还需要我全程指导，今天基本上自己动手，到了下午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技术上无须指导，但课堂纪律却一塌糊涂。只是出门买个菜的工夫，我发现他一边用平板听课，一边用手机跟同学聊天，聊天记录有床单那么长。我怒火中烧，果断没收手机，并给了他一个特别严厉的眼神。而他的反抗方式就是不积极发言，好几次提问干脆就说不会，还用示威的眼神看着我。见我无法发作，他一会儿冲我做个鬼脸，一会儿嘴里叼个棒棒糖……旁听的我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我把他拎到卫生间门口，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平时上课也跟同学传字条吗？”“老师刚才讲的题你到底是会还是不会？”“下节课如果还是表现不好，把你的乐高全都没收。第一次是没收，第二次就是销毁，听到没有！”一听要没收乐高，他像被打到了七寸，再上课时认真庄重了许多。

然而，美好总是短暂的。到了体育课时，他吊儿郎当的动作再次让我失控，我拿着整袋子乐高示威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他的动作瞬间规范了许多。下课后，他不屑地说：“这又不是在操场，在家还上什么体育课。”这是什么态度啊，真是彻底惹怒我了。事实上，他上课的状态全程都令我愤怒。平时他在学校，我眼不见心不烦，可如今全程直播，我想控制都難。

我情绪失控地跟他讲武汉的现状，讲医生殉职，讲那些再也无法看到这个春天来临的普通人，“为了让别人活下来，多少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你凭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告诉你，你不尊重体育课，不好好锻炼身体，就是对那些死去的人最大的侮辱。去，把刚才的体操重做两遍，外加100个深蹲、3组俯卧撑。做不完，你今天就别上课，也别吃饭。”神兽知道我真的生气了，一边哭一边做起了我布置的任务。

而我也渐渐冷静下来。我自认平时还是一个愿意沟通和讲道理的妈妈，可非常时期，宅在家里将近一个月，每天被各种负面新闻包围，我还是失控了。神兽满头大汗地做完后，主动坐到课桌前去做作业。望着他抽噎的背影，我开始做心理建设：从此时开始不发火，因为这样的日子会是未来的常态，我得找回平常心。

这之后，课堂上依旧有各种意外，神兽经常笑到岔气，我试着转移注意力不去管他，实在忍不下去就去阳台透口气;上课时，他依旧手脚不闲、坐姿不端，可想想国外的课堂不就是让孩子想坐坐想躺躺，让他们以最舒服、最放松的姿势获取知识嘛;到了下午，看着他门儿清地找电子书，提交作业，突然就觉得昨天那个山呼海啸、内心狂乱的自己有点儿可笑。第一次接触网课，我一个大人尚且慌张，他又怎能不“意乱情迷”？

放下身段，我要做神兽“同桌的你”

人的适应能力是无限的。慢慢地，神兽已经基本上能够独立完成一天的课业，我可以放手了。可是，默默观察班级群里的动向，里面依然是兵荒马乱。

有些家长的心态已经崩盘，除了责骂孩子，也在抱怨疫情。而平时那些上课本来就不够专注的孩子再一次掉队，对老师的提问一问三不知，家长没面子，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甚至还会有夫妻吵架……网课不仅在直播知识，也在直播着每个家庭的教育现场和生活方式。

没有人知道这场停课不停学的网上教学要到什么时候，网上段子横飞：“为什么要开学？再不开学，家长疯了;为什么要放假？再不放假，老师疯了;现在好了，停课不停学，大家一起疯。”的确，网课是对孩子的考验，对家长的考验，也是对老师的考验。

因为在家上课，我可以如此全方位地打量家中神兽。这一代孩子果然不愧为网络原住民，迅速地掌握了网课的所有流程后，还发现了很多其他学习资源，英文绘本、BBC纪录片，甚至还默默地帮我搜索到了我最想学的心理学教程。

他开始喜欢网课的宽松、自由、丰富，并用自己的求知欲去探索新的资源。我们开启了像从前那样，他上学、我在家办公的互不干扰模式。而在神兽的推荐下，我也开始了每天上一节网课的习惯，足不出户就可以上到哈佛大学的心理学课，心里默默地感谢家中神兽，感受科技带给这个时代的便捷。

就算不能上学，也可以学习，这是娃的心得;就算离开校园，也依然要保持学习心态，是这次停课不停学中，作为陪读娃妈的收获。

网课依然还在继续，度过了最初的慌乱、焦虑和不适，我和神兽正在成为“同桌的你”。

摘自《婚姻与家庭·性情读本》